第二百五十四章 偽裝者

水汽散盡，而濕氣依存，每次呼吸都能感受到繚繞在身旁的它們。

在收銀台之後是大門，玻璃門緊閉，再向外是下落的灰色捲簾門，彷彿一排灰色高牆，無情擋住了他們的出路。

大門之前，黑色破布鋪滿了地磚，像落葉般飄灑在斷裂鋼架上。

鋼樑如同被隨意折斷的樹枝，光滑切面直衝天花板，吳冬臨抬起頭，看到上方缺失大塊的鋼樑，其後慘白天花板暴露無遺。

「那……那裏……」

「嘶——」

秋玄初和陳文辰的抽氣聲同時響起，他不用轉頭就知道他們是看到了收銀區的慘狀。

他眯眼用起感知，不由「咦」了一聲。

那些黑布是實體，在褪色的地面和虛影般的鋼架上格外顯眼，擋在出口的捲簾門雖然化為灰色，也被褪色濾鏡影響，但它同樣是實體。

仰頭向上，感知卻像探入了一片黑暗，深不見底。

上面有東西。

吳冬臨緩緩向後倒退一步，瞟到17正從一旁走向缺口下的區域，嘴張了張，並沒說出勸阻的話語。

如果能借他人之手除掉她更好。

秋玄初緊捏著香囊，顫抖的話語從一旁響起：

「天啊，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深深看向她手腕上掛着的精緻花香囊，那是實體，也沒有因先前的眼睛干涉消失。

換句話說，這大概率是來自現實之物，很可能是她的後備手段之一。

科迪公司的三人看着並無異樣，陳文辰扶著郡城，他們的注意力依然集中於收銀台的慘狀上。

「別靠近那邊，沒人知道那些晶石會不會擴散。」

他出聲提醒，瞄過地上一塊焦黑區域，那是已經炸開的對講機：

「比起這，不如想想怎麼脫身。」

如果不是有危險感知，剛才一下絕對能把自己炸個半殘。

會是誰在其後操作？科迪公司的人，夢境教團，甚至是組織？

不過有一件顯然的事：除開11，有人正在監視自己。

嘭！

一聲巨響從前方響起，吳冬臨當即轉頭，看到17正抬腳向玻璃門上踹去。

然而在她踢中時，玻璃上卻發出重擊鐵板之聲。

如果與11所說相對應，這是劇情需要的封鎖，除非完成任務無法離開。

17又嘗試了四五次，玻璃毫髮未損，只能悻悻撤回。

「不行，這不是我們能破開的。」

她罕見地嘆了口氣，伸手撈住飄散的黑髮，以髮絲做繩，迅速扎了個丸子頭。

「你也沒辦法嗎？」秋玄初湊近17身旁。

「如果不行……」吳冬臨轉過頭，「還有別的出口嗎？」

「二樓的員工通道在我們接到命令時已經說要關閉了，現在肯定來不及。」

陳文辰的臉色蒼白：「如果走一樓的人工通道，必須從地下走。」

給人走的正常通道大概率已經關閉，而地下關着那些隨時可能收容失效的特殊物品，不乏鬼魂或其他異常，走那裏死路一條。

吳冬臨默默在心底給他的話做了補充，他看向17，剛要開口時，一道聲音闖入了對話。

「我知道一個，但想上去很危險。」

與陳文辰和郡城一行的科迪公司員工開口了：「我在維修部門待過一段時間，他們說鋼架上面有管道還是通風口，能通到建築外面。」

「你是指走上面？」

17向上豎起食指，那員工點了點頭。

「不行！」

吳冬臨當即開口：「不能走上面，鋼架上有，說不定有危險之物。」

「必須冒風險才能離開，老子不想落得與收銀台這一片人一個下場。」那員工冷漠後退一步。

「那你走吧。」

17冷淡的話語響起，陳文辰也開口道：

「這時候還是聽這位吳先生的為好，而且我們還活着，沒必要冒這種風險，郡城腿還受了傷，你就這麼想拋下同伴嗎？」

「行，你們願意被關到死，我走。」

那人冷哼一聲，腳下卻一動不動。

不對勁，有地方不對勁。

吳冬臨愣了下，記憶在腦中翻湧，他依次數過周邊。

加上自己一共六個人，和印象中人數相同，屬於科迪公司的是陳文辰，郡城，和他。

不對勁，總有種違和感。

或者是，這個人在給自己一種違和感，他雖然一直在這，但卻似乎又不屬於這裏。

「等下，請止步。」

他轉過身，正面朝著此人，一手插兜摸至鏡刀，另一手背在身後，做了個過來的手勢。

這是做給17看的，希望她能反應過來。

「陳文辰。」

吳冬臨感覺喉嚨有些發紺，他清楚問出這問題也代表和那東西撕破臉：

「我剛才一直沒問，你們三個人的全名是什麼？」

「啊。」陳文辰遲疑了下，伸手指向自己扛着的男人，「這是趙郡城，是我們櫃枱的客服。」

「那他呢？」

「他？」

陳文辰轉過頭：「他當然是……」

他的聲音頓住，突然瞪大雙眼：「不，我根本不認識他！」

「快攔住他，別讓他跑了！」

吳冬臨當即喊出聲，但身體是穩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唰！

黑色鎖鏈從身旁擦過，17果斷出手了。

游蛇般的鎖鏈在空中飛舞，目標清晰，在瞬間封住還未反應過來的那人去路。

咔！

閉合聲響起，鎖鏈將他的雙腿雙臂緊縛在軀幹上，17一甩手臂，漆黑鎖鏈在空氣中淡化消散。

「鬼差？」趙郡城脫口而出。

他的話一出口，吳冬臨就清楚兩邊各自隱瞞的情況結束了。

只希望他們別把自己「當間諜」的事說出來。

17瞬間轉頭，那眼神彷彿要直接活吞了趙郡城，陳文辰也立即帶着他向後退去，同時警惕望來。

而在這時，被鎖鏈困住的東西動了。

咔嚓，咔嚓，咔嚓

不是鎖鏈斷開的聲音，而是晶石摩擦之聲，穩定而有規律。

吳冬臨立即投以視線，但被纏住之物已經脫離了控制，他只看到揚起黑袍下晶瑩剔透的結晶，下一刻它便隨着一團黑霧收縮消失。

「媽的又給我跑了！」

17怒吼出聲，黑色鎖鏈紛紛落地，在空氣中淡化消失。

她的怒氣直接砸向了那些科迪公司的員工，皮膚下膨脹撐起一條條黑色條索，連她的臉皮都開始變色顫動，豎排鎖鏈的形狀若隱若現。

「17！」

秋玄初突然撲向她，把她撲了個踉蹌，聲嘶力竭地大喝一聲：

「停下！」

17的全身顫抖了下，若影若線的鎖鏈重新隱藏於皮膚下。

她低下頭，一手捂住臉，嘟囔著不知說了什麼。

而另一邊的陳文辰沒有採取措施，只是低下身，對眼前變化保持着警惕，反而是趙郡城將一隻手伸入口袋，似是準備隨時掏出什麼。

「行了，都冷靜點，別管我們是哪個組織的人，我們有共同的目標。」

眼見情況穩定下來，吳冬臨總算得以開口：

「那東西跑了，這裏顯然不安全，趕緊換個地方。」

「要麼暫時合作，要麼你們打等一切安全再秋後算賬，命是自己的，你們自己看着辦。」

他張開嘴，正欲繼續調和之時，眼前突然冒出一副畫面。

無邊無際的火焰，它們從牆壁、從塑料墊，從視線所及的一切表面冒出，火舌吞噬著建築內的一切。

在視野消失之前，自己轉過頭，卻看到收銀台並未被火焰吞噬。

那些水晶閃耀着光芒，在正中央站着一道人形輪廓。

因為背光，自己看不清它的面容，但從衣裝來看，它似乎披着一件漆黑長袍。

在見到它的一瞬，吳冬臨立即掉出了危險預知，猛然睜大眼。

看是看到了，但這怎麼阻止！

危險預知只會在自己生命受威脅時出現，其中畫面即刻將發生！

已經沒時間思考，他轉身就跑。

至於身後那四個人，讓它們看命吧！

也是在他踩到收銀台流淌的血色結晶時，腦中浮現出一條信息。

【儀式將開始，倒計時：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