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攻守更換

轟隆隆！

青茉靈捂著腦袋，跪倒在縱橫鐵灰的鋼架之上，蜷縮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陣陣雷鳴般的響動在空間中迴響，近在耳畔，夾雜着水霧濃重的濕氣翻滾涌動，她在其中無法呼吸，只能大口地喘著氣。

這股如同暴雨將至的壓抑之感，她體會過很多次。

但這次比在中央公園時更明顯，彷彿自己在下一刻就將溺死其中。

轟隆！

驚雷聲讓她全身一顫，胸口彷彿被重物猛擊，傳遍全身的劇痛讓她張大嘴，卻只能發出無聲的哀嚎。

身體在失重感中無助墜落，帶着眼前一片漆黑的她掉入深淵。

「叮鈴—」

清脆鈴鐺聲自上方響起，青茉靈忽然睜開眼。

她正倒懸在鋼架之間，身體如即將凋零的花瓣般在空中搖擺，白茫水霧籠罩在眼前，讓她無法看清自己的現狀。

腿上傳來一陣拉扯，一股力道將她拉回鋼架之上。

在雙腿觸及冰涼鐵架時，青茉靈終於回過神，看向把自己拉回原地的東西。

一片勉強組成人形的黑色半透明陰影，它有一半凝結成了實體，彷彿一隻努力塑形的史萊姆，分出的三隻粗壯觸手纏繞在鋼樑之上，第四隻正纏着自己的腳踝。

在她看去時，實體化的陰影一縮，又變回若影若現的半透明狀。

黑影竄過淡薄陰影，一雙綠瑩瑩的貓瞳浮現。

青茉靈拍了拍腦袋，看向歪頭的黑貓，皺眉道：「剛才怎麼了？」

耳畔沒有轟然作響的雷聲，只有下方洒水器噴灑的嗡嗡聲，強壓在胸口的陣痛似乎只是錯覺，回想起來卻又如此真實。

「喵嗚~」

黑貓邁著步子，輕盈越過鋼架，脖子上晃蕩的蒼白鈴鐺清脆作響，蹲在離她三米遠喵了一聲。

她打開手心，掌心中的眼睛圖騰緩緩睜開，霎時發出幽藍光芒。

「火警突然觸發，你全身梆硬地就摔下去哩喵！」

「重點是，為什麼會這樣？」她凝視着小黑，加重了些語氣，「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他媽……別睜着眼睛，太危險了！」

黑貓後背的毛根根豎起，忽地弓起背，大張的綠瞳驟然縮小，嗷嗷出聲：

「快把眼睛關上！夢境教團就在這片區域，你被發現就完蛋了！」

「你先告訴我，我再關上眼睛。」

青茉靈湊近那毛茸茸的貓臉，凝視那雙翡翠般的豎瞳，她放柔了些語氣。

「是……是你原本的記憶，被封印的那些記憶。」

黑貓的聲音一下慫弱，她能感覺到那雙瞳孔中流露出的恐慌，以及它並未說謊的事實。

這股恐慌不大不小，更像是一個小孩正快樂舔著冰棍，突然融化的半截冰棍脫離了木棍，就這麼摔在了地上，以至於讓它又慌亂又束手無策。

「好吧，至少對我來說是件好事。」

她嘟囔了句，五指一縮，手心中央的眼睛隨之閉合。

黑貓瞬間往後一跳，整條尾巴炸成了一根逗貓棒，青茉靈不由得意一笑。

小黑顯然不願意讓自己落在夢境教團手中，用這理由進行威脅是真不錯。

「乖小黑，我這不也履行約定了嗎？」

「所以我就說，一個兩個怎麼全都用約定和交易壓我，你們兩個容器怪不得是同源！」

黑貓沙啞的嚎叫並未停下，它猛然一躍而起，竄過她的頭頂，直奔後方而去：

「嗷！趴下！別往後看！」

但在它出聲之時，青茉靈已經轉過頭看向後方。

鋼樑上站滿了人，他們穿着一身黑袍，面容籠罩於陰影之中，彷彿是橫樑上長出的一塊塊鼓包。

轟隆！

一陣巨響在空曠貨架間擴散，似是有什麼重物轟然坍塌。

「什麼動靜？」

吳冬臨擦過額頭，仰頭上望。

兩側貨架彷彿直插雲端的古樹，燈管朦朧影綽，完全看不清水霧之上在發生什麼。

「反正和我們沒關係，正好能引走其他東西的注意。」

17的話語從霧中傳來，他看向前方模糊的人形輪廓，默然握緊鏡子刀。

水霧凝結而成的水珠從發尖滴落，每次吸氣吐氣都會加重一分肺中淤積的沉悶，吳冬臨抬手抹過被淋濕的短髮，壓下了些語氣中的不滿：

「我們到底去哪裏匯合，怎麼重新和組織取得聯繫？」

「快到了。」17的回復穿過霧氣，在他耳畔飄過，「急着走前面做什麼？你又不認路。」

走在前面？

他頓時停下腳步，盯着前方人影，又緩緩側過頭。

身後水霧裏鑽出兩個人來，秋玄初緊張地貼著17的肩膀，兩人背靠背走近，17轉頭對他翻了個白眼。

她們在後面，那自己前面的是什麼？

吳冬臨渾身發毛，但還是不露聲色地退後幾步，低語道：

「前面有東西，我剛以為它是你們。」

水霧中朦朧的人影停在原地，似是在等待後方的人跟上，他又後退半步，不確定該不該用感知。

和眼睛牽扯的事物過於危險，即使有危險預知也不一定能避免。

自己雖然不怕再被污染，但不代表就有了保命符。

「我……我什麼都感覺不到。」

一隻手搭在了肩膀上，秋玄初微弱又緊張的聲音響起，17也隨之湊近：

「我看不見你說的東西，告訴我方位。」

「正前方……」

他眯起眼，眼前飄蕩的白霧霎時化為一片灰色濾鏡，清晰呈現出周邊情況。

兩側貨架彷彿虛擬投影，時不時閃爍扭曲一瞬，又在幾秒內快速穩定恢復正常。

他們正站在貨架最中央的寬大通道中，一旁是半透明的展示區域，擺着好幾種桌椅。

在正前方孤零零立着一道人影，它披着一襲黑袍，面部被兜帽遮擋，整個人正側站着，一腳在前，確實在等待自己跟上。

吳冬臨還待繼續看下去，卻見它伸手夠住帽檐，向後一拉。

一股寒意直衝天靈感，他的腦中嗡然一響，思維瞬間一空。

空氣中噴灑的水霧、自己發尖殘留的水珠，一切都在同時停滯。

但在下一刻，他腦中猛然浮現出一副畫面。

幽藍的眼睛，血紅豎瞳死死凝視着自己。

在眼睛浮現的瞬間，他自動掉出了感知狀態，猛然向後一退，身旁的一切重新開始流動。

「夢境教團的人！它發現我們發現了！」

他當即喊出聲，秋玄初的空靈聲音同步響起：「正前方。」

「唰！」

在他出聲的同時，四五條手掌粗細的深黑鎖鏈已從身後噴涌而出，如同靈活游蛇般捲入水霧中。

鐺！

清脆碰撞聲響起，繼而是鎖鏈砸在塑料墊上的悶響.

「讓他跑了。」

17惱怒地嘀咕了一句，吳冬臨轉頭便看到她變異的左手。

她的手腕處抽出五條虛幻的鎖鏈，將她的整隻手掩蓋包裹，以至於它們彷彿是從她手腕的斷面射出。

她是鬼差，從咖啡廳相遇的那次就很清楚，只是自己一直沒去了解鬼差的具體表現。

「你怎麼確認它方位的？」

她陰著臉一甩手，鎖鏈在空中劃過一段弧度，他迅速一側身，看着帶着銬的前端縮回17手腕。

手指輕撫過鏡子刀表面，他說出早已備在心底的話語：

「我隱約看到人影，剛才用了感知看到的，但看到一半就突然掉了出來。」

吳冬臨正準備繼續，卻發現17一眼都沒看自己，而是沖着秋玄初低語。

「我說過別在這種鬼地方用感知，尤其是在有……有那些存在和夢境教團的地方，你難道想變成盧歸帆那副模樣嗎？」

「我知道，可是……應該沒事的吧？！」

秋玄初搓着手腕，她明亮的眼睛看着17：「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幫上忙。」

「你老師當初可千叮嚀萬囑咐，你至少聽下你師父的啊！」

感知看到不該看東西的後果，比如污染？

「咳咳！」

他咳嗽兩聲，打斷了二人對話：「這是我能聽的嗎？」

「你能。」17的回復咬牙切齒，「只要你別跟其他人說，什麼事都不會出。」

好，之後一定要等組織恢復監視，假裝用手機查資料時「不小心」自言自語說出來。

當然，一切都要在這此任務解決和解決她之後再進行。

「既然你能感知到水霧后的東西，那附近的探查交給你了。」

她從口袋中摸出一個綠色鐵方盒，往手心倒了一顆深黑藥丸，轉手把盒子遞給秋玄初：

「吃一顆。」

用於維持身心，壓制污染的未知藥丸，和藍盒內不知氣體還是液體的事物有類似效果，但作用更弱。

17的視線轉來，吳冬臨伸手摸了摸藍盒，並沒把它取出。

自己的狀態很好，也沒有莫名暴躁的情況，沒必要現在灌進嘴裏。

「79應該給你發了，你還是我們唯一一個好感知到東西的人，吃一個以防萬一下。」

秋玄初吞了一顆下去，17拿回綠盒，依然看着他：

「不然你莫名其妙暴斃可與我無關。」

「之前吃過了，而且我又不是靈媒，被鬼魂俯身的情況很少，感知被控制也有你們在場，我總不可能打得過你。」

吳冬臨一聳肩，下定決心不用藍盒。

特殊異常處理部門的人越催促，越說明他們因此在怕着什麼事發生。

17果然皺起眉，她張嘴剛想說什麼時，一條陌生男聲在他們身後響起：

「你們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