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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櫻突然折返回來,讓幾個還停留在桌上吃早餐的女孩子皆是一怔。

明雪也皺起眉頭,她心裏有點不悅,覺得顧櫻這樣子很無禮。

哪有人討要東西還這麼理直氣壯的。

可周圍還有這麼多人看着,明雪也不好當面發難,她忍住心中的不快,從腰間解下中國結,放到桌面上,語氣淡淡:「喏,你看吧。」

明雪想在大眾面前表現出良好修養的樣子,忍着沒發作,但旁邊的幾個女孩早就看顧櫻不順眼,臉上早已爬滿對顧櫻的不屑。

顧櫻壓根沒在乎其他人眼光,她的視線全都聚在桌上的中國結上。

顧櫻最初編中國結的技巧是從她鄉下姥姥那兒學的,後來她自己琢磨出更複雜的編法,逐漸摸出一套規則。

她要是送給女孩子,就編平安結,要是送給男孩子,就編祥雲結。

而她送給張闊的那個,編織的是同心結。

為了區分於其他普通中國結,她會在她所有送出去的中國結上用自己獨特的打結方式收尾。

顧櫻看着眼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編法和收尾方式,臉上血色盡失。

她緊咬着嘴唇,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樣一句話:「這個是誰送給你的?」

親眼瞧見自己辛苦編織出來的送給張闊的東西轉手到了明雪身上,顧櫻依舊不願給張闊判死刑,她要聽明雪親口說出來。

明雪卻覺得顧櫻是故意給她難堪。

歸希文就在旁邊不遠處的桌子上坐着呢,這要她怎麼開口?

大家都知道她和歸希文現在的婚約不作數了,歸希文這麼好面子又脾氣暴躁的人,心裏的怨氣肯定不會這麼容易消,這會兒若是當着他的面承認有其他男人給她送東西,這不是直接把歸希文的臉放在地面上摩擦么。

盛怒之下的歸希文指不定會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

明雪覺得顧櫻就是在挑事,她抬眸,余光中瞥見歸希文的視線也鎖定在她周遭時,更加堅定這個想法,顧櫻一定是想讓她下不來台。

明雪看向顧櫻的眼神頓時帶了幾分怨恨,不過她擅長掩飾,眼底很快只剩下一片光風霽月。

「一個朋友。」她淡淡地說。

明雪巧妙地避開了性別,這個時候,如果稍微有點眼力勁,也不該再追問下去,可顧櫻似乎要坐實自己腦子不好的傳聞。

「什麼朋友,男性朋友?」顧櫻追問。

明雪對顧櫻的窮追不捨感到厭煩,她一忍再忍的情緒快要遮掩不住。

「關你什麼事?」明雪這句話說得極其小聲,聲音中醞著怒意。

在說話的當口,明雪出於對顧櫻態度的不滿意,伸手將桌上的中國結拿起來,準備收好,不再展示給顧櫻。

看着自己的中國結被收走,情急之下,顧櫻忘神,直接伸手去搶。

可惜她身高沒有明雪高,身體也沒有明雪好,她使出力氣想要把自己的中國結拿回來,只是徒勞。

這樣的舉動無疑徹底惹怒明雪,明雪沒想到顧櫻這麼野蠻,竟然直接上手搶她的東西,她心裏感到不可思議,想着保護自己的東西,不由自主下了重手。

明雪所謂的重手,也只是用力推了顧櫻一下,她想把搶她東西的顧櫻推開,可她高估了顧櫻的身體素質。

顧櫻就像一條柳枝似的,輕飄飄,軟綿綿,她用力一推,顧櫻竟直接後退好幾步,踉踉蹌蹌的,眼看就要摔倒。

歸希文不知道何時出現的,他眼疾手快,一隻胳膊用力扶住顧櫻,將整個小小的一隻扶正。

待人站穩之後,歸希文立即鬆開手,看向明雪,眼神格外冰冷,「你沒必要下手這麼重吧?」

明雪感到委屈極了。

明明是顧櫻沒有禮貌,蠻橫地要搶她東西,明明是顧櫻的錯,她就不信歸希文剛才沒看見!

明雪想為自己辯解,待她看清歸希文眼中晦暗不明的情緒,她立即明白了,這事和顧櫻壓根沒有關係,歸希文只是想藉機發難而已。

她退了婚約的事情,歸希文一直是放在心裏的吧,他心裏憋着火呢,只是今天找到了一個宣洩口而已。

明雪也不為自己辯解了,她端起一副瞭若指掌的態度,定定看向歸希文,「你根本是對我不滿吧?」

歸希文瞧見明雪莫名其妙換了一副架勢,滿臉高高在上,不由氣笑了。

「原來你還知道。」

「你……」明雪沒料到歸希文一點面子也不給她,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李晴見狀,立即擺出一副「有難同當」的架勢,很有義氣地往明雪身前一站,當眾指責歸希文:「你一直跟蹤明雪到這裏,你到底想做什麼!」

「哈?跟蹤?」

這次不等歸希文發聲,張濤就忍不住跳出來,盯着李晴彷彿在看外星人,「你這想像力也太豐富了,你怎麼不去報社上班呢,真適合編故事。你要是去寫小說,說不定咱們國家早就有諾獎了。」

李晴被張濤一頓諷刺,氣得小臉煞白,「張濤,你一邊去!我在問歸希文,又沒你什麼事。」

張濤沒好氣地上下打量李晴,「這事也和你沒啥關係啊,明雪沒發話,你就這麼樂意做馬前卒啊?」

「你……」

李晴說不過張濤,張濤是從小在女人堆里練出來的,他家裏,姥姥、姑姑、媽媽全都長著一張巧嘴,他從小在各種罵街場合中穿梭,髒的,不髒的他都能來。

除了偶爾被歸希文一句話噎死,他對外吵架就沒輸過。

氣氛一下子變得劍拔弩張。

陣營明顯分為兩股,真正的矛盾雙方,歸希文和明雪,兩人還沒怎麼對峙,張濤和李晴就先將炮火點得滿天飛。

歸希文被張濤擠到一邊,他在這個分外緊張的氣氛下,竟然還能分神想到顧櫻。

顧櫻那弱不禁風的小身板,挨了明雪一下,好像不太能經受住。

歸希文四下看了一圈,沒看到顧櫻。

大概是走了。

走得偷偷摸摸,悄無聲息。

歸希文突然覺得有點荒唐,他剛才為什麼出手來着?

顧櫻摔倒就摔倒,關他什麼事?

他們又不熟。

你看,多管閑事一點好處都沒有,不僅沒換來一聲謝謝,還莫名被扯入到亂七八糟的爭吵中。

歸希文看着面前爭得臉紅脖子粗的張濤,覺得有些好笑。

挺沒意思的。

他扒拉一下張濤的胳膊,「走了。」

張濤正擺出架勢要和李晴大幹一場,結果突然被歸希文通知要撤退。

張濤愣住,在繼續吵架以出惡氣和跟着歸希文瀟灑撤離的選擇中猶豫半天,最終看着歸希文轉身離去的背影,他還是收了架勢,立即跟上。

一場劍拔弩張的大戰就這麼收尾。

圍觀群眾雖說沒看到更加激烈的場景,但這樣的場面已經足夠他們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說上十天半個月。

誰都忘了最開始是怎麼挑起這場矛盾的,這樣的場面符合大家對於歸希文想要報復明雪的猜想,所以這場矛盾的開始就傳成了歸希文對明雪退婚不滿,故意找茬。

孫蘭辦完事回來,還沒進屋,就已經從街坊鄰居口中聽到這個在大院裏傳遍的消息。

大傢伙添油加醋,把歸希文兇惡的嘴臉描繪得很生動,聽得孫蘭才因為一包白糖而對歸希文稍稍提升的好感急速下降。

孫蘭想起她早晨叮囑過顧櫻,讓她去老陳的早餐攤子吃早點。似乎歸希文和明雪爆發矛盾,也是老陳的早餐攤子上。

顧櫻應該沒有碰上吧?

孫蘭趕回去,一進門就瞧見顧櫻獃獃地坐在窗戶前。

「你今天在哪兒吃的早餐,老陳那裏嗎?」

「聽說今天歸希文故意找明雪麻煩,也是在老陳攤子上,你撞見了嗎?」

「唉,你看人家明雪,父親也是副廠長,職位不比歸希文他父親低,歸希文卻一點也不把明雪當一回事,直接在大傢伙面前讓她下不來台。」

「明雪這樣的背景都要被欺負,你說你要是得罪了歸希文,那更受欺負了。我一直不讓你惹事,不讓你得罪人,不僅是怕連累你爸的工作,其實也怕咱們家不能護着你,讓你受欺負了只能忍氣吞聲。」

孫蘭自顧自地說了一大堆,發現顧櫻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顧櫻,顧櫻?」

孫蘭叫喚兩聲,顧櫻也不吭聲。

孫蘭走到窗前,蹲下身,伸出五指在發獃的顧櫻面前晃了幾下,關切地問道:「你怎麼了?失魂落魄的。」

顧櫻神色不太好,只勉強說道:「沒怎麼,就想一個人發獃。」

以前在南城,顧櫻心情不好的時候,經常坐在窗前,一坐就是大半天,動也不動。

孫蘭還總擔心她屁股坐得疼,給她縫了兩個布墊子墊著,她對顧櫻這種時常發獃的狀態已經見怪不怪。

但今天好像有點不同。

孫蘭也說不出是哪裏不同,只是隱約覺得不對勁,她起身,沒再打擾顧櫻,去堂屋收拾去了。

過了一刻鐘,孫蘭不放心地返回來,問道:「小櫻,你今天在外面沒被人欺負吧?」

顧櫻搖頭,聲音很輕,「沒有。」

孫蘭在她身上探尋一圈,看不出什麼痕迹,才安心道:「沒有就好。」

顧櫻就這樣坐了大半天,直到下午,孫蘭快要準備晚飯了,顧櫻還坐在窗前,像根孤零零的木頭。

「怎麼了這孩子?」孫蘭在心裏犯嘀咕。

這還是顧櫻搬來北城之後,第一次這樣呆坐,到底是什麼事情惹她不開心?

孫蘭做飯都沒了心思,她打了一盆水放在大門口,一邊在外面洗菜,一邊探著脖子往窗戶邊看。

從外面往裏看,顧櫻小小的腦袋剛好露出窗沿,像個黑乎乎的圓球。

孫蘭嘆了一口氣,憂心忡忡。

剛收回目光,孫蘭眼前突然多了一道人影。

她抬頭望去,瞧見張闊正立在她面前,有些拘謹地問:「阿姨,請問顧櫻在家嗎?」

這是張闊頭一次來家裏找顧櫻,孫蘭以前從來沒見張闊前來拜訪。

孫蘭立即明白了。

難不成今天顧櫻和她的好朋友張闊吵架了?

張闊這人看着老老實實的,實在不像是會主動吵架的樣子。孫蘭了解自己女兒的性格,覺得這場矛盾多半是顧櫻的問題。

她連忙站起來,將濕漉漉的手在衣服上揩了兩下,客氣地對來人說:「在呢,你等等哈,我叫她出來。」

孫蘭轉身往屋子裏走,大著嗓門叫喚:「小櫻,張闊來了,你出來見一見。」

一直呆坐在窗前的人這時候終於有了動靜。

顧櫻慢慢偏頭,看向孫蘭,道:「不見,讓他走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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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工院子弟俏媳婦[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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