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來自心臟深處

第2章 我來自心臟深處

[那天,神明從高處隕落,白鴉于禁地墜亡,索里蒂亞密林的枝葉在風中輕輕垂首,將以故人的姿態等待重逢。]

路遠在密林里生存了整整五天五夜,這五天以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思考着一個問題:祖國什麼時候來救他?人民什麼時候來救他?

然而這個問題還沒來得及思考出結果,他就被面前這群疑似恐怖fen子的隊伍用槍抵住后腰,強行押送上了一艘白色的飛行戰艦。途中經過密林入口的那塊殘碑,路遠莫名覺得有些眼熟,好像旅遊的時候在哪裏見過,卻又一時想不起來,儘管他記憶力一向好得驚人。

「進去!」

路遠剛剛走進艙室,後背就被人用力推了一把,踉蹌了好幾步才站穩身形。他回頭看向面前這群被防護服裹得密不透風的人,心中悄然升起警惕,勉強忍着傷口疼痛問道:「你們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應該由我來問你,你到底是誰?」

一道冰涼低沉的聲音陡然在路遠耳畔響起,猶如驚雷炸響。

只見其中一名男子抬手摘下護目鏡,並脫下防護服隨手丟在一旁,就如蝴蝶破繭般露出廬山真面目。他銀白色的頭髮因此有些凌亂,五官深邃如鑿,猩紅的眼眸就如酒杯中暗沉的血漿,映出一片搖曳的慾望。

路遠與那雙眼睛對視時,心裏忽然控制不住咯噔了一下,隨即越墜越深——

對方為什麼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人類?

「為什麼不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剛才被路遠卸了槍的原因,尤斯圖的臉色有些發臭,就像踩到了狗屎一樣。他邁步走到路遠面前,雙手抱臂,以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着他:「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麼會獨自出現在污染禁區?」

路遠:「……」

路遠沒有說話,他的目光慢慢落在尤斯圖的軍裝上,在腦海中飛快過了一遍各國軍服樣式,最後確認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制式的服裝。

「……不知道,我從山崖掉落,一醒來就在那個地方了。」

路遠敏銳察覺到了異常,無論是面前的這群人還是周圍詭異的環境,都顯得太過離奇,他聰明的沒有透露太多個人信息。

尤斯圖注意到了路遠身上被灌木刮破的衣服,那是一種極其脆弱的聚酯纖維材料,根本起不到任何防護作用:「你在索里蒂亞密林待了多久?」

路遠的嗓子聽起來異常嘶啞:「五天。」

「這不可能。」一旁的約里加忽然出聲打斷,他皺眉看向路遠,就像在看一個滿嘴謊言的騙子,「嘿,你最好不要撒謊。」

路遠因為持續高燒,大腦早已昏昏沉沉。他為了節省體力,迫不得已背靠着牆壁,將大部分重量都轉移到了上半身,聞言掀起眼皮看向約里加,淡淡反唇相譏:「你也最好不要懷疑我的話。」

約里加走上前來,目光狐疑打量著路遠:「所以你在帝國五支S級精英隊伍都沒能攻入的索里蒂亞密林里生存了整整五天,並且沒有被源石輻射感染……等等,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你是這個意思嗎?」

他擺明了不信,語氣誇張而又滑稽。

而路遠則是根本沒聽懂對方嘰里呱啦說了一大堆話在講些什麼,他只感覺腦海中的暈眩愈發嚴重,控制不住晃了一下身形。一團小小的東西從他上衣口袋不慎掉出,恰好被尤斯圖眼疾手快接住。

「……他沒有撒謊。」

尤斯圖忽然開口,大家都下意識看了過去。只見他戴着一雙白色的軍官手套,右手掌心靜靜躺着一朵紅艷馥郁的玫瑰,只是因為時間流逝,已經有些微微乾枯,花瓣邊緣微微蜷縮內卷,紅與白對比分明。

「索里蒂亞密林中心有一片玫瑰花海,那是整座山林的心臟,也是源石污染程度最重的地方。我

們在密林邊界發現他,按照路程估算,他最起碼在裏面待了兩天以上……」

尤斯圖語罷看向路遠,這次目光中多了幾分深沉的探究,皺眉問道:「你到底來自哪裏?」

然而路遠已經沒辦法回答尤斯圖的話。他終於抵抗不住大腦潮水般襲來的暈眩,身形順着牆壁緩緩下滑,倒地暈了過去。伴隨着一聲重物落地的動靜,艙室徹底安靜了下來。

約里加見狀慢半拍眨了眨眼,顯然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他怎麼了?」

尤斯圖注意到了路遠受傷的腿部,傾身蹲下察看情況,他用戴着手套的手輕輕撥開對方破損的褲子布料,不出意料發現了早已感染的蛇毒傷口:「他受傷了,調配室里還有蛇毒血清嗎?」

約里加攤手聳肩:「希望還有庫存吧,畢竟我們今天只是出來巡邏的,並不是打仗的。」

語罷轉身鑽進了調配室。

路遠已經有相當長一段時間沒有好好睡過覺了,現在終於昏睡過去,感覺卻有些糟糕。恍惚間他只感覺有人在用針管扎自己的皮膚,那種尖銳冰涼的刺痛感令他控制不住繃緊了全身。

「你最好放輕鬆,針頭如果斷裂處理起來很麻煩。」

尤斯圖坐在醫療床邊,將一管藍色的藥劑緩緩注射進了路遠體內。他睨著面前陷入昏迷的男子,不期然想起對方那雙罕見的黑色眼眸,忽然有些好奇路遠的相貌與種族,用濕布擦掉了他臉上亂糟糟的泥污。

約里加在旁邊湊近看熱鬧,見狀臉色不由得抽搐了一瞬:「我敢發誓,他臉上的泥垢簡直比中心城新建的堡壘還要厚。」

另外幾名隊員都有些嫌棄這名渾身泥污的不明生物,於是處理傷口的事就落在了尤斯圖身上。反正那個傢伙沒有潔癖,除了對雄蟲。

尤斯圖漫不經心問道:「假如他是一隻稀少而又罕見的雄蟲呢,你還會這麼說嗎?」

約里加聞言一驚,瞪大眼睛看向他:「你什麼意思?!」

尤斯圖聳肩:「隨口一問,沒什麼意思。」

他真的只是隨口一問。

就在他們說話間,路遠的樣貌終於逐漸清晰起來。那是一張稱得上俊美的臉,眉毛修長入鬢,鼻樑高挺深邃,只是唇形太薄,顯出了幾分生人勿近的疏離感,看起來不好相與。

墨色的頭髮,墨色的眼睛,路遠的容貌在這個世界看起來難免有些神秘。

約里加見狀眼中閃過一抹驚艷:「蟲神,他長得可真特別,看起來和我們不太一樣。」

尤斯圖的關注點卻在另外一個地方:「黑髮黑瞳,他到底是什麼種族?」

他摘下手套,用修長白凈的指尖在路遠傷口附近沾了一點血跡,湊到鼻端輕嗅,想以此分辨出對方的來歷。然而那血液中卻好似藏着一股特殊的氣味,就像雄蟲迷惑雌蟲時所散發出的信息素味道,足以令後者目眩神迷,甚至發狂失控。

尤斯圖嗅覺敏銳,當他嗅到血液中這股不同尋常的味道時,呼吸陡然亂了一瞬,胸膛起伏不定,猩紅的眼眸逐漸幽深變暗,還沒有經歷過發情期的身體竟然有些剋制不住想要蟲化的本能。

「咣當——!」

裝着藥劑的托盤不慎從桌上打翻掉落。

幾乎是瞬間,尤斯圖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他不禁低低咒罵出聲,並且飛快起身遠離病床,用消毒酒精用力擦拭著自己的手,對艙室內的隊友怒斥出聲:「該死!快點上報軍部醫療中心,這是一隻雄蟲!」

「什麼?!!雄蟲?!」

原本坐在駕駛艙內的隊員因為這句話齊刷刷轉過了頭,他們立刻起身衝到醫療床邊,不可置信地指著床上的路遠道:「你在說什麼?他怎麼可能是一隻雄蟲?!哦不,我的意思是,誰會把珍貴的雄蟲丟在危險的禁區里

?!」

尤斯圖臉色鐵青,用力擦拭著自己的指尖,活像沾了什麼病毒一樣:「這種該死的問題你應該去問蟲神,而不是來問我!」

軍雌是整個帝國最為強大的存在,也是最堅不可摧的堡壘,然而他們強悍的體質和血脈在雄蟲面前卻顯得異常脆弱,不堪一擊。

基因註定了他們對異性的渴望。

尤斯圖討厭那種被雄蟲信息素控制大腦的感覺,甚至已經到了一種厭惡的地步。他打開氣窗深呼吸了一口氣,試圖平息體內升騰的燥熱,並且再也不想靠近那張醫療床半步。

與之相反的則是約里加他們,這些蟲一改剛才懶散的姿態,擠在醫療床前把路遠圍了個水泄不通,你推我我推你,七嘴八舌的低聲討論了起來,嘖嘖稱奇:

「天吶,誰能來掐我一下,我們居然真的撿到了一隻雄蟲??」

「不可置信,這位閣下如此俊美,看起來和那些腦滿腸肥的雄蟲一點兒也不一樣。」

「我也覺得,約里加,快點看看他後頸有沒有蟲紋,我們可千萬別弄錯了!」

眾所周知,雄蟲後頸是沒有蟲紋的。

約里加有些猶豫:「這樣會不會太過冒犯了?」

同伴試圖說服他:「不不不,約里加,我們只是想確認一下這位閣下的身份,畢竟在禁區發現一隻雄蟲可不是小事。」

約里加聞言思忖一瞬,也覺得還是檢查一下比較好,朝着昏迷中的路遠試探性伸出了手,輕輕撥開他的后衣領。

一名同伴忽然出聲:「約里加,你的手為什麼在抖?」

約里加瞪了他一眼:「該死!我這輩子第一次碰雄蟲,緊張不行嗎?」

約里加話音剛落,手腕忽然傳來一陣劇痛,被人緊緊鉗制住了手腕。他下意識看去,卻見剛才還昏睡着的男子不知何時睜開了雙眼,瞳仁漆黑如墨,正皺眉盯着自己,聲音沙啞低沉:「你想做什麼?」

約里加見狀一驚,觸電般抽出自己的手,連忙慌張後退,結結巴巴解釋道:「很抱歉閣下……我們無意冒犯……我們……我們只是想檢查一下您身上還有沒有別的傷口……」

雄蟲的脾氣大多糟糕透頂,約里加和同伴擔心路遠生氣,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喘。

路遠純粹是以前打架打多了養成的條件反射,他用手撐著艱難從床上坐起身,下意識看向自己的腿部,卻見上面纏着一圈紗布,傷口很明顯被處理過。

路遠頓了頓:「是你們幫我處理的傷口?」

約里加緊張點頭,並指了指坐在不遠處的尤斯圖:「是我的戰友,他幫您處理的傷口。」

彼時尤斯圖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擰眉用手帕捂著鼻子,連眼神都沒有往這裏施捨一個,異常冷漠。

路遠順着約里加指的方向看去,結果發現是之前那名男子,頓了頓,最後還是出於禮貌吐出了兩個字:「謝謝。」

這句話對路遠來說憋得異常艱難,要知道作為一名小混混,他前半生說過最多的話就是「操.他媽」,而不是什麼狗屁的「謝謝」。

路遠此言一出,艙室內的空氣不由得微妙靜默了一瞬,就連尤斯圖也收回了落在窗外的目光,偏頭看了過來,皺眉用異樣的目光注視着他。

約里加下意識撓了撓頭,金棕色的眼睛滿是疑惑,瞳仁細長,看起來很像某種獸類:「閣下,您剛才說什麼?」

「……」

路遠現在更加確定他們不是地球人了,哪個正常人能長出這種眼睛:「……謝謝?」

這兩個字在外星球應該沒有罵人的意思吧?

一旁的尤斯圖聞言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嘖,從雄蟲嘴裏聽見這兩個字可是真稀奇。」

這句話怎麼聽怎麼陰陽怪氣

路遠看向約里加:「我說錯什麼了嗎?」

約里加連忙打圓場,結結巴巴道:「並沒有,他只是覺得您非常有禮貌……請不用客氣,保護雄蟲是每個軍雌應盡的職責。」

他語罷不著痕迹觀察著路遠的反應,擔心對方會因為尤斯圖惡劣的態度生氣。然而一陣冗長的靜默過後,路遠只是慢半拍吐出了一個字:「哦……」

路遠壓根沒聽懂約里加在說什麼,但多年生活經驗告訴他,如果聽不懂一群手裏拿槍的傢伙在說些什麼,那最好還是閉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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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族之我來自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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