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搵英雄淚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楚暮雪走在屈幾顏前方，二人穿過林間潮濕小路，潮濕的小路不免有些泥濘，使得屈幾顏的雲絲繡鞋上都粘上了一些濕潤的泥土和草汁。

楚暮雪回頭想要對屈幾顏說些什麼，只見屈幾顏正在低頭小心翼翼的墊著腳尖，一步一步地走著。

也難怪，身為楚國數一數二的名門望族，又是敕封的「幽蘭公主」，哪裡走過這樣的路。

想到這，楚暮雪也不管屈幾顏同意與否，直接把屈幾顏背在身上，屈幾顏一開始還挺著胸膛，以免敏感部位觸碰到楚暮雪的背部，不過隨著楚暮雪一步步地走著，屈幾顏還是一點點的放下戒備，趴在這個男孩身上。

「幾顏，知道哪裡欣賞瀑布是最好的位置嗎？」楚暮雪說道。

「反正你都已經打探過了，再說，現在也只能是你去哪我跟你去哪了」屈幾顏臉色發燙，不自覺地想責怪自己，怎麼一遇到這個男孩，就表現得如此心無主見，隨性自然，往日里的端莊矜持都跑去哪了？！

楚暮雪則是沒注意屈幾顏的反應，嘻嘻說道「一般來說，欣賞大型的瀑布當然是遠處了，小型的瀑布嘛，則近一點，不過選擇旁觀也有不同的視覺感受，我嘛，我就喜歡去瀑布頂端，看著遠方旅行而來的水在斷崖處實行自己的跳躍，完成這一趟也不知它們喜歡還是討厭的旅行」。

不一會兒的時間，楚暮雪和屈幾顏就來到了瀑布頂端，楚暮雪絲毫沒有疲憊的感覺，不過，屈幾顏就慘了，楚暮雪剛緩緩地把屈幾顏放在地上，屈幾顏就一個踉蹌，就要摔倒，原來是屈幾顏被楚暮雪一直以一個動作背著使得雙腳發麻，不過屈幾顏是一直忍受著，硬是沒吭聲。

楚暮雪趕緊攙扶著屈幾顏。

屈幾顏又臉紅得發燙，曾幾何時，有哪一個男子敢對她這樣輕薄。

一天還沒過完，又是人群之中表明兩人關係，又是抱著自己，又是帶著自己去他的住處，又是背著自己，現在又是攙扶自己。一想到這些，屈幾顏腦袋嗡嗡嗡地響個不停。既幸福溫馨又感到驚慌失措。

「要是以後這個人不在了，自己該怎麼辦？」屈幾顏趕緊打消這個年頭，不敢去想。

看著屈幾顏茫然失措的樣子，楚暮雪看著夕陽掛在山頭，映得湖水發黃泛紅，「幾顏，喜歡一天中的什麼時候呢？」楚暮雪看著搖曳的湖面。

「夜晚呢，我喜歡月光灑在我手上的感覺，柔柔的，靜靜的，好像一層薄紗蓋在我的手上，這種朦朧的感覺令人心曠神怡」屈幾顏說話的時候，微風吹拂著湖面，也吹得屈幾顏的面紗輕輕搖擺。

「我也喜歡夜晚呢，不過我喜歡的是夜將天明的時候，一切都結束了，迎來新的明天、迎來安定和諧的時候」楚暮雪說道。

屈幾顏看著眼中的這個男孩，堅定而勇毅的眼神。「果然，分院時，心靈之劍沒分錯」屈幾顏笑嘻嘻的說道。

「說實話，是我讓它把我分到纖雲碧落院的」楚暮雪語氣平淡，就像說一件日常發生的事一樣。

屈幾顏不由得小嘴微張，不過卻沒有絲毫質疑。

屈幾顏自然也明白有些話不能問也不能說，只能心裡明白。

屈幾顏沒說話，四處張望著、享受著與楚暮雪在一起的時光，想著除了記住這一天，還要記住這些別樣的風光。

就在這時，屈幾顏驚訝的對著楚暮雪說「暮雪，你看。旁邊的山崖上，是不是有人打算跳崖？」。

楚暮雪順勢看去，只見一個身影在懸崖邊上來回踱步著。

「那人不會想不開的，看他猶猶豫豫的樣子，終究不會自尋了斷的」楚暮雪說道。

「可是，看他的樣子，彷彿真要如此呢！也許他不是猶豫，而是做最後的留念呢？！」屈幾顏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因為她看到了他的眉頭皺了一下。

「那咱們就過去看看吧」楚暮雪瞬即抱著屈幾顏跳躍過去。

可是將要到達旁邊山崖時，那人還是選擇跳崖了。

楚暮雪不急不忙右手抽劍而出，而抱著屈幾顏的左手，不禁用了一點力，切切實實地摟在屈幾顏盈盈一握的細腰上，屈幾顏驚呼一聲，臉色漲紅，好像要滴出血來一般。

隨著右手抽劍、揮劍，那跳崖的人竟然在半空中被冰雪凍住，而在另一頭，楚暮雪劍尖一端與被凍住的人有一根清晰可見的冰柱連接。

楚暮雪和屈幾顏到達山崖頂端，楚暮雪稍稍用力，冰柱就一節節變短，直至把那人拉上懸崖。楚暮雪再朝那人揮了一劍，一道電弧遊盪過冰凍的那人，那人瞬間解凍，真實地出現在兩人面前，而此人，楚暮雪和屈幾顏都認識，便是畫畫不小心沾到令心悅惹怒了劉建璋的石華亭。

石華亭反應過來，竟是不顧兩人存在，跪倒痛哭，流著鼻涕地捶打起地面。

楚暮雪對著屈幾顏說道「幸虧有咱們的屈大公主，否則，明天就得傳出石大畫家在懸崖峭壁自尋了斷，楚暮雪見死不救的傳聞了」。

屈幾顏聽完，呵呵一笑。

石華亭先是想看是誰還在嬉皮笑臉打情罵俏，隨即，立馬擦掉眼淚，站起身，撲通朝著屈幾顏和楚暮雪跪了下去，原來是石華亭認出了二人。

石華亭這一跪下去，屈幾顏先是看了看楚暮雪的反應，楚暮雪露出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屈幾顏立馬回了個你才知道啊的眼神。

楚暮雪剛想開口，石華亭卻等不及先開口，急切問道「敢問恩人是不是楚國七公子楚暮雪和楚國幽蘭公主屈幾顏？」。

楚暮雪玩味的看著石華亭，等著聽下文。

「在下是楚國青州石華亭，今日有幸得兩位貴人相救，還請兩位收在下做個隨從，讓我有機會報答兩位」石華亭抽泣著說道。

只見楚暮雪牽著屈幾顏的手轉身就要離開。

石華亭見狀就要撞向楚暮雪手中劍。

被楚暮雪一腳踢開，說道「我手中夜宴，從來不殺無名之輩，想自尋死路，你還是繼續跳崖吧，就當我沒救過你」。

楚暮雪觀察著石華亭的反應，審視著石華亭的舉動。片刻后，楚暮雪說道「不過呢，我對你這人倒是略微有了那麼一點興趣，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走到何種程度！」。

楚暮雪堅定的語氣和認真的眼神讓石華亭痛哭了起來。

楚暮雪想著「此人缺的不是信念，而是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就隨機應變的反應能力和拚死一搏的態度來看，還算不錯」。

楚暮雪給了石華亭一枚冰晶，並說道「這枚冰晶，你必須看得比你生命還要重要，並仔細研悟，使自己快速成長起來」。

石華亭握著冰晶，看著楚暮雪和屈幾顏身影一點點消失在下山的小路，痛苦倒地，望著天空中的繁星璀璨，眼裡閃爍著星光。

石華亭不斷回憶著，在楚國青州的七鄉鎮，本來自己也擁有一個家境優渥的家庭，而自己對於繪畫也可謂是天賦異稟，父母親渴望並期望著自己成為一名優秀的畫師，迎娶一位窈窕賢妻，生育一雙聰明可愛的兒女。

可是，由於各國連年的征戰，經濟陷入了冰天雪地的窘境，再加上父母每況日下的身體。最終，自己原本優渥殷實的家庭也是徹底破敗。直至15歲那年，父親溘然長逝，留下了年幼的自己和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母親。

母親平時也不打理生意，父親將死之時，家裡本來已經為數不多了的財產又為了替父親治病而花去一大多半，母親合著父親的心愿，寄託著自己能夠成為畫師，就只能含辛茹苦的做著人力活苦苦支撐。最終，母親也在精神和身體的雙重壓迫下，去世了。

自己當時一個16歲的少年擁有的僅剩丁點房產、田產也被親戚侵吞了去。

戰亂中，照顧自己實屬不易，石華亭只好前往青州城教人繪畫，可是，戰亂年間，填飽肚子已經相當困難，何人還會學畫？！

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謀得一個討生活的差事。

有一個青州城主簿的女兒想學作畫，石華亭在兢兢業業的授教過程中，與主簿的女兒在朝夕相處間產生感情，結果被主簿發現，被主簿僱人打斷兩根肋骨丟棄街頭。

石華亭這時根本就不想存活於世了。

自己想在河邊跳河輕生，卻肚子飢餓，看到有一碗殘羹剩飯，想著「要死也不能做個餓死鬼」，正想飽餐一頓，卻被惡狗推翻在地。

石華亭傷心欲絕間，突然想起父親母親的殷切期望，這才決定苟延殘喘。

兩年間石華亭一直靠給別人寫信、寫對聯、畫像、畫鬼符、做苦差延續生命。直至在橋拱下收到五軍青院入學通知書。

結果，來到了五軍青院，仍然不是天堂，瞬間大徹大悟，世道是屬於強者的、權貴的，而自己沒有任何可能、沒有任何機會，遂決定告別世間。

不過，現在好了，石華亭握著手中的冰晶，由痛哭轉向大笑。「父親大人、母親大人，你們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石華亭仰天長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