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沉淪(六)

第94章 沉淪(六)

風吹葉落,飄到殘花處。

陽光越過屋檐灑落,光影斑駁,林三七望着彎下腰與自己平視的落無悔,「只要我還在這個世上一天,我就不會離開你。」

他眼珠子緩緩地轉了幾圈,半晌,嘴角又彎起不太明顯的弧度,輕薄的唇吐出一個字:「好。」

相隔不遠的地方。

旭林派門主站在長廊上,目光平靜地看着他們,心想,若時間門能停留,他們如此不失為一幅好畫卷。

可時間門不會為誰停留。

所以,美好的畫卷有時候還是不得不被時間門的流逝打碎。

每逢午夜,他都會問自己,若能回到過去,自己會不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那樣的話,自己喜歡的人興許……

旭林派門主自嘲一笑。

落無悔驟地歪過頭來,與旭林派的視線撞上,後者暗道他也太敏銳了,微微地頷了下首,露出一個淡笑,再轉身離開。

而落無悔若有所思地垂下眸。

林三七回答完他的問題就繼續向前走了,大婚需要準備的東西不用他們去買,南宮老爺救女心切,把一切都包攬下來了。

說白了,怕他們臨時反悔。

南宮老爺恐是一群人中最希望他們五天後能成功地成婚的人,然後能夠順利地進入紅蓮湖救自己的女兒。

*

這五天內,為防止出現什麼意外,沈輕風囑咐林三七最好待在南宮府里哪兒也不去。

卻不知是誰放出了蘇州林氏後人如今在桃源城的南宮府上的消息,前前後後不過才一晚時間門便來了三波妖邪。

白千流險些也精疲力盡了。

林三七表示很無奈,自己暫時只想當一條鹹魚,誰料有人想把她支起來當烤魚吃掉,還是群分的那種。

不過她還是該如何該如何,擔心安危也沒用,危險不會因為你怕而不來,因此林三七選擇整天整夜地跟落無悔待在一起。

只是他最近好像很累,經常躺在床上闔眼休息。

可奇怪的是,只要她一踏出房門半步,大多情況下,落無悔便會立即睜開眼,似是被吵醒了一樣。

儘管林三七並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但後面她乾脆靜下心來看那些讓南宮府下人買回來的市井小說。

勉強能坐得住了。

市井小說確有幾分趣味,只是看多了終究是會膩味的。

每每到這個時候,林三七就會扔掉市井小說,爬上床去摟着落無悔睡覺,小日子過得別提有多愜意。

睡覺的時間門流逝得最快,這個季節還是炎熱,房間門裏擺了一盆冰塊也緩解不了多少,偏偏她又是天生怕熱的。

這一覺睡到半夜。

林三七醒來時,落無悔已經起了,站在窗枱邊往外看,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她走過去。

「你什麼時候醒的?」

他偏過頭來,一張臉微瘦,輪廓顯得分明,腰封扣得腰很窄,像是畫出來的紙片人,有種虛無縹緲的美,也有一種一觸即破的美。

不過較真來說,他確是紙片人。

「剛醒。」落無悔回她。

林三七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猜測著是什麼時辰,大概也很晚了,又聽他突然用陳述的語氣問:「你想出去?」

想是想的,他倒是了解她。

可沈輕風希望她這幾天哪兒也別去,再加上妖邪紛至沓來,待在南宮府都有些危險了,更別提出去,簡直危險重重。

落無悔抬手,房門開了。

「走吧。」

林三七對可以出去這一件事心動了,卻還是有點兒猶豫,她佛系是佛系,對自己的小命兒還是挺寶貝的。

落無悔像是會讀心術般,蒼白的面容莫名多了一抹艷色,好整以暇地笑:「你怕那些妖邪幹什麼?」

「來一個殺一個便是。」

林三七:……

有實力說話就是強硬。

*

南宮府近日被妖邪侵擾,沈輕風和旭林派門主聯手壓下,桃源城無事發生,夜市繁鬧,百姓走動如流水。

林三七穿行於其中,一隻手抓着落無悔,一隻手拿着五花六門的物件兒,沒辦法,見到新鮮、模樣精緻的東西就想買下來。

她也承認自己有點兒「敗家」。

逛累后,林三七找了間門酒樓坐下,夜間門這裏會有戲台表演,幾乎座無空席,二樓只剩下一間門雅座。

雅座的價格自然是高,她肉疼地看着落無悔掏銀子給小二。

他給完銀子說是要出去辦點事,一會兒回來,接着便給林三七所在的雅座布了一個小結界,連小二也進不來。

她只好讓小二把小吃放到雅座門口,自己伸手出去取。

小二納悶地看了看雅間門的門,心道,這雅座是不是鬧鬼了,剛剛分明能進去的,怎麼現在進不去了。

如果林三七能聽見小二的心聲,一定點頭稱讚道:你說得非常對,鬧鬼這個說法在某方面來說是正確的。

這小結界可不就是鬼設的么?

林三七撐著腮幫子看建在酒樓中間門的戲台,上面站了幾個人,唱着她沒看過的戲,仔細聽來倒是有幾分味道。

與此同時。

酒樓的屋頂上影子交疊,落無悔捏住一隻妖邪的脖頸,溫文爾雅的姿態,像是體貼地道:「一路跟着我們不累么?歇歇吧。」

那雙彷彿天生該用來彈琴作畫、不該沾染一丁點血氣的手指慢慢地收攏。

擰到一半,他憑空地變出一把匕首,改為對準喉口一割,鮮血噴濺到瓦片上,如細雨般,星星點點地鋪灑。

卻沒弄髒落無悔的手指。

他扔開妖邪的屍體,神色柔和得像剛與人去賞完美景,踩過瓦片也沒發出一絲聲響,應了那句夜間門鬼魅。

而在雅座的林三七在為先吃哪份糕點煩惱,它們都做得太精美了,也很……貴,可能就貴在了好看上面。

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雅座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落無悔走了進來,轉身關好門,冷香夾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她鼻子一動,當沒聞到,慢悠悠地吃下第一塊糕點,讓他也坐下,把自己吃過一塊的糕點碟子推過去。

林三七吞掉口裏的糕點,道:「這個味道不錯,很甜。」

落無悔咬了一小塊。

或許是喝太多茶了,林三七隱約有了感覺,想如廁,憋不到回南宮府解決,「你在這兒等我,人有三急。」

見落無悔要起身,她忙摁住,重複道:「你在這兒等我。」

臉皮厚是厚,林三七還是想像不到自己在如廁時,茅房外面站了一個人在等自己,她可能會……出不來。

他最終「唔」了聲。

林三七邁開腿就跑起來,恍若一支脫離了弓的長箭,逮住外頭的一名小二問酒樓的茅房在何處。

小二給她指了茅房的位置,末了,見林三七跑得這麼快,補上一句:「姑娘當心走路,別摔了。」

坐在雅座裏面的落無悔收回視線,拿過她喝的茶杯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干而盡。

茅房就在一樓內院。

林三七一找便找到了,沒花多少時間門,解決完出來想洗手,發現瓦缸沒水,需要到水井打上來才可以。

周圍點着燈籠,並不暗,她快步地走過去,拿起一隻拴著繩索的木桶放進水井,再轉動拉着繩索的木條。

洗乾淨手,林三七腰間門的鎖魂袋又開始晃動了。

難道是鬼嬰有話要跟她說?林三七環視附近,確認沒人才拉開鎖魂袋,鬼嬰一下子蹦躂出來了。

它絮絮叨叨地埋怨:「你可把我悶死在裏面了,之前還放我出來透透氣兒,現在都不管我的生死了,無情!」

林三七想踹鬼嬰一腳。

她忍住了:「你晃得這麼厲害就是想出來透透氣兒?你知不知道上次你晃的時候,旭林派門主就站在我旁邊。」

鬼嬰傲氣地癟嘴:「在又怎麼樣,你會讓他殺了我么?我變成鬼后也只是偷吃過別人的香火而已,沒害過人。」

這話林三七相信。

她蹲下,捏了捏它的耳垂,「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透氣兒透夠了吧,透夠了就趕緊回去,被人看見還以為我在養小鬼呢。」

鬼嬰哼哼:「等等,聽說你和鬼王……他立了血契。」

林三七點頭,又捏了一下它涼涼的臉蛋兒,忽想起落無悔的皮膚觸感,似乎比嬰兒還要細膩些。

「不過立了血契關你什麼事。」

*

林三七回到雅座,落無悔眼神飄向戲台上,也不知是不是在認真看戲,戲台上的角兒濃妝艷抹,唱功了得。

聽到動靜,他看過去,口吻鬆快:「還要繼續看下去么?」

其實戲對林三七來說沒吸引力,剛才純屬是逛街累了,想找個地方歇歇腳罷了,「不看了,我們回去。」

兩人從酒樓里出去。

忽然,長街上的人都靜止不動了,似被摁了暫停鍵,林三七和落無悔停住腳,不約而同地看向對面屋頂。

屋頂上面站着一名抱着箜篌的男子,他戴着銀色面具,像是在笑看他們,在瓦片上行動自如,「你們瞧著當真是郎才女貌。」

林三七壓低聲:「你認識他?」

落無悔眸色淺淡,很輕地笑了兩聲,解釋道:「他是鬼界聖人,也是想拿蘇州林氏後人的身體去打開地獄之門的人之一。」

蘇州林氏後人?

——現下不就是她么?

林三七看男子的眼神變了,嗯,由陌生無感變成更無感了,誰會對要害自己的人有好感?反正她不會。

也不知道對方用了什麼術法,竟能定住長街上所有的行人。

落無悔不急不慢地拆了顆糖,緩緩地喂進她嘴裏,指尖拂過她唇角,音色含攝人心魄:「他要害你,你不想殺了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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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反派的特殊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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