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觸枇杷(三)

第13章 觸枇杷(三)

她才不想死。

林三七猛地將自己手上的符紙砸到怨靈臉上,符紙嘩啦啦地散落,給自己爭取了幾秒鐘的時間。

還沒等她跑起來,沈輕風有力的手從側邊伸過來,衣擺翻飛,及時地將她扯開,「三七,走!」

怨靈凝了殺氣的黑團砸了個空。

她怒不可遏,反手還要抓過去。

林三七餘光一瞟,骨血瞬間冰冷,恨不得失聲大叫,慌不擇路地朝落無悔方向撲去。

她頭也不敢回,卯足勁兒地跑,暗暗地罵罵咧咧了幾句。

只能說倒霉透頂了。

落無悔撇了一眼怨靈揮過來的一記掌風,聞著隨風飄來的惡臭,秀美的眉頭輕皺了下,抬手便輕鬆地化解了。

林三七劫後餘生地捂著自己起伏劇烈的胸口,腹誹道,好險好險。

她緩了口氣:「謝謝了。」

落無悔掀起細長的鳳眸,懶懶地看了她一眼,語氣平靜到有些無情:「只是嫌臭罷了。」

「……」

林三七忽然明白他為什麼到大結局還是對女主愛而不得了。

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長了張說不出好話的嘴呢,不然單靠這張出色的皮囊,也能讓人難以拒絕。

趴在屋頂看熱鬧的鬼怕被傷及無辜,忙離開此處了。

看熱鬧固然是爽,但小命更重要,二者孰輕孰重,一眼便看得出來。

他們是鬼,已經死過一次了,又選擇不去投胎,這才成了鬼。

若再死一次,就會完完全全地從在這個世上消失,歸於混沌。

雨慢慢地停了。

沈輕風見林三七安全,心安了些,劃破自己的掌心,以血為引,封住了整座李府。

目的是不讓怨靈逃出去,禍害存善城,否則事情會變得更麻煩複雜。

他遊刃有餘地揚袖,一把古琴自袖而出,琴體通透,緩緩地懸於空中。

繼而信手一彈,琴音驟響,猶如山崩地裂,霎時化成一道藍色長箭,俯衝而去。

怨靈反應極快。

她一個旋身躍到了院中,長袖飄飛,髮鬢散開,凶相畢露,狠狠地瞪著他。

李府瞬間亂成一鍋粥,人慌張地逃竄著,卻發現開不了別的門,急得團團轉。

白千流迅速地走到佛堂門口,冷靜地喊:「別亂跑,都進佛堂,我給你們開護身結界。」

眾人一聽,忙不迭地湧進來。

佛堂馬上變得擁擠不已。

林三七被他們擠向落無悔,細密的寒氣縈繞著她,有好幾次想扒開人群,均以無疾告終。

反而被推搡得陣陣後退。

手肘避無可避地撞向他被黑色腰封緊緊包裹著的窄腰,似有似無地觸碰,讓她有點頭暈目眩。

林三七敢發誓,自己絕不是故意的,控制不住地歪頭看他。落無悔彷彿習以為常,抱著臂回望著她。

香火氣息瀰漫,空氣變得悶熱起來。

林三七識相地不再動,將手緊貼到自己身側,然後跟所有人一樣,盡量專註地看著佛堂外面。

看了一會兒,她冷不防地發現手腳逐漸失控,用力地推開人群,走了出去。

落無悔也沒拉林三七一把。

白千流留意到她異樣的時候已經遲了,走到門口,氣急敗壞:「三七!三七!你出去幹什麼,趕緊回來!」

落無悔挑眉,袖手旁觀地看著。

這是妖的指令。

林三七能感知到。

可她怎麼會受妖的控制?接著她便看到了幾隻大妖越過李府高牆,騰空負手立著俯視下方。

大妖跟正在同沈輕風搏鬥的怨靈默契地對視一眼。

其中一隻紅頭妖笑著看無法行動自如的林三七,輕輕地飄下,入了她身子。

她不是很滿意地道:「這身體擠得很呢,想我一個修鍊了百年的大妖,竟要屈身在一個小丫頭身體里。」

「……」

林三七忍住想口吐國粹的衝動,只想叫她圓潤地滾出自己的身體。

誰給她的臉,還敢嫌棄。

這是第二次被入身了,可重點不是這個。還是那個不解,自己怎會接受妖的指令,然後走出佛堂?

紅頭妖似猜到她的疑惑。

她十分好心地解釋:「你不是進過幻境么,裡面有怨靈故意散布的香,吸后必要時刻能控制你。」

草率了。

林三七是知道怨靈跟妖合作了,卻想不到他們會在那麼細的事上做手腳。

長得還行的男蛇妖走過來,輕佻地摸了一把林三七的臉,笑了笑。

他對紅頭妖道:「肖艷,這皮囊我瞧著挺好的,我喜歡。再說了,往後我們還需要她的身體,你就忍忍吧。」

妖身上有股難聞的味道。

妖都不洗澡的么?

林三七反胃了,實屬沒忍住乾嘔了一聲:「抱歉,沒忍住。」

男蛇妖臉色頓時黑了。

還在她身體里的紅頭妖大笑,調侃道:「她這是嫌你臭,有我在裡面也忍不住吐呢,離我遠點。」

站在佛堂內的白千流看著這幅畫面,著急不已,記起落無悔實力非凡,術法深不可測。

她艱難地動了動嘴皮子:「落公子……」

為了維持護身結界,她不能離開佛堂,即便想救林三七,也有心無力。

而沈輕風正與惡靈交手,分|身乏術。

落無悔沒看白千流,而是看著院中因強大氣流而搖搖欲墜的海棠花樹,花瓣脆弱地飄落。

林三七好像還欠自己一株海棠花,在幻境說的,出來便給他摘。

他一個閃身掠到了她和男蛇妖之間,慢慢偏過頭,嗓音似水擊玉石:「林三七,你還欠我一株海棠花。」

語氣溫柔。

像是孩童想得到自己應該擁有的東西,卻又因別人不履行諾言,遲遲得不到,有些抱怨。

林三七恍惚了下。

不知怎麼的,心都抖了抖。

卻見落無悔貼近她的耳畔,清冽的氣息彷彿一條冰冷的蛇慢慢地纏到她身上,吐著蛇信子。

他直直地看她,笑盈盈地說:「你還記得么?我也差點忘了,不過還是記起了。」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

不過林三七還是當救命稻草般地抓住了,瘋狂眨眼:「記得記得!」

男蛇妖上下打量著落無悔的臉,模樣很是俊俏,唇紅齒白的少年。

他不免有些妒忌,陰沉著面色,眯了眯眼,用手指過去:「你是誰?」

「咔」地一聲。

男蛇妖的手被折斷。

落無悔直起身子,面不改色地看著他,眼神溫和,似乎那個不費餘力地折斷對方的手臂的人不是自己。

男蛇妖吃痛匆匆躲開。

他疼到連立刻還手的心思都沒了,失聲道:「肖艷,動手啊!還愣著幹嘛!」

被折斷的那隻手正好是摸過林三七臉的,她樂了,還想鼓掌,下一秒就笑不出來。

她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手分別往落無悔的臉和腰間抓去。

林三七要瘋了。

紅頭妖奪取她身體的同時為什麼不幹脆把她的意識也給奪取了。

就比如像上次的鬼那樣,不讓她能自主說話也可以啊。

正所謂:不知者無罪。

落無悔黑色外衫被凌厲的陰風撕開,黑色腰封墜地,白色中衣衣襟也微松,脖頸細白到不正常,兩截精緻的鎖骨在薄薄的布料下深凹著。

乾淨得像稀缺的上等好玉。

夜色恍若一張暗色綢緞籠罩著地面,陰沉到壓抑地步。

而一道血痕似妖冶糜爛的花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綻開,三分無害,七分明艷,無形中勾人墮落。

浮塵被風吹起,拂過他們的臉。

林三七一錯不錯地看著這樣極具迷惑性、形貌穠麗的他,心口跳了跳,鼻尖都是血腥氣。

天地良心,日月可鑒,撕裂他衣衫這件事真不是她的本意。

難道控制自己行動的妖是一隻色妖?一言不合就撕衣服?還是當著那麼多人的面。

她只覺扯過他腰封和撓過他臉的手指像是發起了燙、著了火一樣,熱得厲害,燥得慌。

喉嚨也幹了。

林三七惱羞成怒道:「死妖,要打就打,你撕他衣服幹什麼?你、你臭不要臉。」

毀了她的清譽。

紅頭妖的聲音也從她的嘴巴里出來:「嘖嘖嘖,這個是你的小情人?看看都不行啊,真是小氣。」

隨後又恍然醒悟地喜道:「既然他是你的小情人,那定然不會傷害於你,如此一來,我莫不是輕易便能取勝?」

林三七很想告訴她:你想多了。

沒想到不用林三七開口告訴紅頭妖,落無悔已經用行動告訴她了。

紅頭妖呼吸受阻,指尖發顫。

他那隻剔透得像純粹的雪的漂亮手指覆上了林三七的纖秀脖頸,寸寸收緊,慢慢地笑起來:「還不出來么?」

妖和鬼不同。

若是鬼,他可以直接徒手地扯出來,若是妖就不行了,唯有逼妖主動出來。

海棠花花瓣簌簌地落,從他們的頭頂淋下,似一場花瓣雨。

林三七小臉通紅,喘不過氣,本能地抬手拍著落無悔,覺得自己魂兒也快要沒了。

她眼眶都漸漸充血了。

紅頭妖氣喘吁吁地道:「你,你不是她的小情人么?居然能狠下心殺她,就為逼我出來?」

少年溫柔地看著林三七。

「小情人,我和她這樣便算是小情人么?」他睫簾簌簌地微動,自己在鬼界也常聽過這個詞。

活了上百年的紅頭妖看著他這張臉,也不禁愣了愣:「對啊。」

「哦,我記住了。」落無悔指腹細細地摩挲著林三七的後頸皮膚,語調柔和,笑得卻有些殘忍。

他力度不減反增:「可你若還是不肯出來,那也可以死在她體內。」

竟然如此薄情?

紅頭妖猶豫了。

她能感受到他是會說到做到的,自己是奉命來辦事的,可不想把命給落在這兒了。

林三七忍不了了,聲音虛虛地叫了一聲:「落無悔……」

讓妖附身就附身吧,能活著就是好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不行!

她幾乎撐不住了。

這是她第一次喚他的名字,似是瀕臨死亡前的細微掙扎,落無悔聽著格外順耳。

氣若遊絲的聲音彷彿輕扎過來的銀針,刺得他整個人有點莫名的感覺,生出無盡的毀滅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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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反派的特殊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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