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工作室

「啪……」

厚厚的文件砸落在桌面上，盛滿茶杯的水在震蕩之下，泛出陣陣漣漪。

周躍低著頭，目視著水杯。

他知道，再往上半尺，是怎麼樣的一副面孔。

「倒數第二，又是倒數第二！你已經連續兩個月倒數第二了！」咆哮的聲音在辦公室里爆發。

「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辦公桌后，帶著黑色鏡框，梳著大背頭，奢侈短T配短褲的中年男子，面孔因為憤怒而扭曲著。

作為一個以「設計」為噱頭的工作室，在外時時刻刻保持著品味和優雅的工作室老闆，卻是工作室里人人畏懼的兩面人。

對外和顏悅色，對內高人一等。

終於，發泄完怒火的他，半躺在那張豪華的辦公椅上，冷冷盯著周躍，下了最後的通牒。

「這個月，你要是做不到三十萬的業績，下個月你就可以不用來了。」

周躍眉頭不由皺了一下。

畢業之後，經堂哥介紹進入這個公司兩年，兩年來他有過業績第一的高峰，也有過如今這樣的低谷，可是他心裡對這個工作室一直都是抱有感激之情的。

畢竟，作為一個體育特長生，很多沒有背景的同學，都是畢業即等於失業。

在這公司的兩年裡，他也算是賺了第一桶金，除了讓自己在這個大城市有了遮風避雨之地外，還能勉強維持妹妹上學的費用。

他一直都認為，這兩年下來，加上堂哥的那層關係，李總算是一個真正的「自己人」。

發完火之後，他應該很快就能反應過來，這兩個月自己之所以業績下滑的這麼快，最大的原因是妹妹從高考到上大學這一系列的雜事，讓他沒有太多的精力。

現在，塵埃落定，接下來問題應該不大的。

而且，公司一直以來的末位淘汰制，自己就算是毫無理由的倒數第二，也不至於被開除。

認真思考了十幾秒鐘，周躍還是覺得三十萬的業績，稍微有些過分了。

如今已經是九月中旬，離十一長假還有半個月的時間，而工作室上個月所有的銷售崗位，最高的業績也不過二十萬出頭。

「李總，只剩下半個月了。三十萬的業績難度太大了……」周躍抬頭看著他。

「大嗎？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按照平時的業績，你三個月應該做多少？」李玉立撐著扶手，讓自己坐起來。

周躍想了想，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自己平時一個月的確平均都是在十三四萬的業績，而連續兩個月都只有三四萬的量，他這是將七八月份的業績加在一起，讓自己九月份一併完成。

想通了這一點，周躍的胸中卻是微微有些怒意。「李總，數可不能這麼算。」

「你覺得我是在跟你商量？」李玉立點燃了一根煙，深吸一口，近乎是直接噴在周躍的臉上。

這讓本來就不抽煙的他，嘴角抽了一下。他伸手打掉眼前的煙霧，透過稀疏的白煙，看著對面絲毫不留情面的老闆，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儘管是體育生，可是周躍自認這兩年來，從未懈怠，不管是設計理念還是美術、軟體、畫圖等相關的技能，一樣都沒有落下。

甚至，去年做到第一之後，入職時承諾的升職加薪沒有落實，他也沒有任何怨言。

看著那張毫不在意的面孔，周躍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堅持。

或者，天下無不散的筵席，這本就是避免不了的結局。

這段時間，工作室里流言四起，都說李玉立在外面賭博，欠了一屁股的債，所以將還債的壓力都施加到了員工的身上。

看來，真有其事。

周躍已經不想再多說什麼，直接道：「好的，我明白了。」

他一刻都不想在這辦公室里待著了。他下了決心，這個月拼一把，盡量讓自己體面離開。

只是，剛轉身，李玉立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對了，明天下午六點，和馬總公司的友誼賽，你別忘了。」

周躍深吸一口氣，原想找個理由拒絕，但是理智地想了想，還是壓下了這個念頭，只應了一聲「好」，便匆匆離開了李玉立的辦公室。

每周一場的籃球友誼賽，幾乎是周躍的固定任務。

作為公司里唯一一位籃球特長生，也作為唯一一個算是上得了檯面的隊員，一直以來都充當著公司籃球隊最大的「導演」。

李玉立口中的馬總，是一個地產集團的子公司負責人，也是工作室最大的客戶。

聽說由於對方公司大老闆對籃球的熱愛，導致了整個集團的籃球氛圍異常的高漲。-

而工作室和他們每周二下午的友誼賽，在周躍看來，實際就是李玉立在想盡辦法拍對方的馬屁。

打的不是籃球，打的是人情世故。

而兩年來，周躍也已經習慣了，每次比賽都必須導演好，而且要做到真實，咬緊比分，讓比賽看起來焦灼的同時，最後讓對方小勝。

如果馬德宇親自上場，更是要盡量創造讓馬總絕殺的機會。

作為以前學校里，出了名的「拿球說話」的領軍人，周躍也是違背著自己的意願，努力給李玉立維護更好的合作關係。

「也罷，那就再演一場吧！」

周躍很快就說服了自己，回到崗位上，旁邊已經是交頭接耳。

「李總發這麼大的脾氣，看來這次小周要遭殃啊。」

「有什麼好擔心的，他自己本來就是個關係戶，跟李玉立穿同一條褲子的。我看啊，八成是演戲給我們看呢。」

「也是，李總可還靠著他跟馬德宇打好關係呢。」

周躍聽著周圍的流言蜚語，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收拾好桌面上的東西，轉身離開了工作室，往附近的幾個材料市場行去。

半個月時間，如果說還有機會的話，那隻能出現在這些合作品牌上面了。

坐上了計程車，周躍打通了堂兄的電話。

簡單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電話里，傳來了一聲嘆息。「哎，沒想到他還是沒能收手。那你有什麼打算？」

「好聚好散吧！給大哥你打電話，是提前跟你說明下情況，畢竟你和李玉立的關係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