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衣墨客

第1章 青衣墨客

一名墨者的故事,一家門派的興衰,一個民族的積澱,一段歷史的記憶。

八月的淮北大地正是豐收之時,這年風調雨順,本應是個好年景,奈何連年戰亂,農田反而荒蕪不少,早已不復大晉盛世景象。想來天下統一不過三十來年,如今又要分崩離析,唯有泗水靜靜南流,任憑朝代更迭,百餘年來未曾改變。水善利萬物而不爭,偶有幾處山巒阻礙,便掉頭向東流去,故此處得名東遊鎮。這翠巒之下,泗水之濱,養育了一方水土,一方人家,雖然仍是一派安寧,卻隱隱望見中原的戰火,不知何去何從。

這年正是永嘉四年,鎮子裏的石家酒館,幾個漢子飲茶消暑,東首的教書先生道:「八王之亂已經平息,東海王入京重整朝綱,可不知為什麼,這幾年沒什麼起色。」

「可憐我大兒子戰死,小兒子隨軍去了洛陽城,也不知是死是活。」楊鐵匠一抹臉,凄苦嘆道。

一旁的道士勸道:「楊老兄,當今皇上信任東海王,小娃娃隨軍多年,我看出不了什麼事。」楊鐵匠只是搖頭,卻不言語。

「如今這世道,有今天沒明天,想多了也沒用,幾位老兄還是來點酒菜,寬寬心吧。」酒店老闆笑着走來,又添了一壺老酒。隨即扭頭喊道:「小石頭,去請夏先生過來。」

門口的孩子放下抹布,一溜煙兒跑了出去。眾人只道這孩子勤快,卻不知他天天擦桌掃地,巴不得出去透透氣,順便找上幾個小夥伴,還能玩上半晌。酒館老闆姓石,說是老闆,不過是小本生意,手底下沒什麼夥計,就領着兒子小石頭裏外操持,倒也自在。

不一會兒,門外走進一位中年男子,五官端正,一副讀書人模樣。石老闆迎出來笑道:「夏先生可有日子沒來了,快過來坐坐。」連忙又添了幾樣小菜。地位不高,在百姓之中又受尊重的,一般非醫者莫屬,誰沒有頭疼腦熱的時候呢?治好了病,中國人知道要感恩的。道人、鐵匠、教書先生都是常客,也不客氣,各自取來碗筷,幾人圍成一桌。中年男子姓夏,叫做夏仲雲,正是鎮里的郎中。

過了許久,石老闆見小石頭還沒回來,啐道:「這孩子就知道舞槍弄棒,準是又玩去了,柳先生教了他幾個月,也沒學會幾個字。」

教書先生臉色微紅,搖頭道:「慚愧慚愧,老朽教導無方啊,我看倒不如和夏先生學學。」

「瞧我這嘴,真是該打,咱東遊鎮的孩子哪個不是柳先生教導的,是石頭這孩子自己不爭氣,怎麼能怪先生呢?」石老闆趕緊收回話來。

教書先生姓柳,已在東遊鎮教書多年,苦笑道:「如今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十年寒窗苦讀,還比不上中正官兒的幾句品評。我也是個老糊塗,不知道該怎麼教書啦!」

道士接道:「當年張文遠八百破十萬,威震逍遙津,把那東吳打的落花流水,否則咱這東遊鎮恐怕早姓孫了。可誰不知道,張文遠本是亡虜出身,若評個九品中正,怕是下下品也難啊。」

夏仲雲面有憂色道:「這幾日聽那北面來的傷兵說,匈奴人已經打到徐州了,只怕咱們鎮子也不安全。」

石老闆用手指輕叩酒碗,慢慢道:「現如今,官兵指望不上,恐怕大夥還是早作打算,萬一哪天打過來,有點準備才行。」

「老子才不怕他們,不如多備些刀槍,匈奴人敢來,咱就和他們痛痛快快乾一場。」想起兩個兒子被強行從征,楊鐵匠忽地站起身,

儘是義憤之色。

夏仲雲嘆了口氣道:「楊大哥說的不無道理,可惜我等書生最是無用,不懂半點功夫,真是報國無門。」又苦笑道:「如今亂世,孩子們學些功夫,小可安身立命,大可報效國家,可別像我這樣讀了半輩子書,卻做了個郎中。」

眾人心中不平,你一言我一語,直到日落才散去。過慣太平日子的百姓們,只看得見頭頂的藍天,哪裏知道暴風雨已經不遠了。

夏仲雲回到家中,妻子周氏正在煮飯,獨不見兒子夏華。一問才知道,夏華和小石頭跑去鎮子外玩了。他心裏擔心,便去找兩個孩子。此時恰是黃昏,月光如洗,他沿着河邊向北疾行,看不見半個人影兒,心中煩悶,又走出兩里路。隱約間見對面搖晃着走來三人,兩邊的人瘦小稚弱,中間的那人頭臂深垂,似乎受了重傷。

待到近前,對面兩人齊聲叫道:「爹爹、夏伯伯。」

夏仲雲見兩個孩子身上沾着數處血跡,嚇了一跳,忙問道:「華兒、石頭,你們沒事吧?」

那左邊的孩子目如朗星,清澈凈透,說道:「爹爹,你快救救他吧,剛才他殺了幾個匈奴人,現在只怕快不行了。」

原來小石頭叫來夏仲雲后,便出去找夏華玩耍,兩個孩子自小在河邊長大,都是水上好手,出了鎮子便一頭扎進河裏,抓了幾尾魚,又跑到山邊樹林,點起火來燒烤,美餐一頓,天氣悶熱,一齊沉沉睡去。待醒來時已是黃昏,兩個孩子伸伸懶腰,正想回家時,隱約聽見北面有幾匹馬疾馳而來,不一會兒,只見前面那匹馬上,一名男子頭戴斗笠,穿着青布短衣,背負一柄重劍。後邊則是四騎追兵,腰跨彎刀,卻是匈奴人裝束。兩個孩子心下畏懼,趕緊藏在樹后觀望。

前頭兩名士兵拈弓搭箭,齊向青衣男子射出。青衣男子辨得箭鳴之聲,趴在馬背,左右閃轉,躲過數箭,可那馬兒後腿中了箭,立時便癱倒下來。青衣男子無奈,飛身下馬,轉眼間四名匈奴人便把他圍在中間。

為首的金裘武官道:「壯士,你武功不賴,咱哥幾個追了兩天兩夜,好不辛苦。我家主公招賢納士,你只要交還令牌,可免你一死。」

青衣男子冷笑道:「死何足懼,」話音未落,他嗖地飛起,劍鋒直指金裘武官。

金裘武官見他雖身材高大,步法卻是甚快,忙持刀格擋。對方劍尖距離自己三尺來遠時,那青衣男子卻在空中翻轉,劍交左手,右掌吐力,對着劍柄向後一送,劍身便如流星趕月般,竄向左邊士兵心窩。這下又快又准,哪來得及格擋,士兵只得向旁閃避。但劍勢太快,仍在他左肋重重地劃了一條創口。士兵甫一疼痛,青衣男子人隨劍至,右掌已拍在他胸口,翻身墜馬而亡。

這變故大出意料,那三名匈奴人惱怒,同時策馬衝來,青衣男子搶了馬匹持劍格擊。鬥了幾個回合,見對方勢大,彎刀全是精鋼淬鍊,比普通的刀要厚了一倍,分量也重了許多。若不是自己慣用青鋒重劍,恐怕已被砍斷了。於是略避刀鋒,邊打邊退,等待着戰機。可搏擊之道,常論以快制勝、先發制人,這樣攻守易位之後,對面的三把鋼刀揮舞如飛,進退有度,他的劍法卻顯得被動遲滯。

青衣男子心頭一緊,見對方招式清晰,刀法之中蘊含着剛猛內力,顯然是得到名師傳授,並非尋常的士兵。此時左右匈奴人的兩把鋼刀同時砍來,青衣男子用青鋒重劍一掃,不料兩柄刀突然變向,嗒、嗒兩聲,牢牢卡住重劍。原來那鋼刀中部各有一個鋸齒,恰好可鈎住兵刃。幾乎同時,一股勁風從正面襲來,金裘武官的鋼刀直劈到面前。這三名官兵配合如此精妙,顯然青衣男子始料未及,只能棄劍閃躲,向後躍出。

青衣男子手中沒了兵刃,形勢更加險惡,好幾次險些中刀。兩個孩子看在眼裏,心中好陣着急。三把刀已將他團團圍住,右側士兵一刀砍下,青衣男子卻不理會,直奔左側士兵,右掌虛勢拍出,左手使出擒拿手法,奪過鋼刀,任憑肩背上挨了右側士兵的這一刀。青衣男子既然鋼刀在手,順勢一撩,左側匈奴人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緩緩倒地。他跳出了包圍圈,重新撿起重劍。原來青衣男子見手中已無兵刃,難以為繼,肩背盡量卸力,一時還撐得住刀傷,可謂置之死地而後生。剩下的兩名匈奴人面色肅殺、眼冒怒火,一場生死之戰看來不可避免。

金裘武官騰空而起,一刀劈下,隨即反手划圈,刀速極快,青衣男子識得這招是「北風九式」的順勢斬,金裘武官想必是胡漢①朝廷高手。他不敢怠慢,施展墨俠劍法,守住門戶。這套墨俠劍法本源於墨子劍術,當年墨子棄儒創墨,便以兼愛思想融於劍術中,后值墨家傾覆,墨俠一派的俠隱整理殘存劍招,自創了這套墨俠劍法。歷經繼任鉅子不斷完善,將墨俠行俠仗義精神和門規要義引入劍招之中,逐漸形成了易學難練、以守帶攻之風格,招式看似平平,卻遇強則強,一旦練成,威力不凡。

青衣男子馬步微蹲,雙手持劍立於身前,使出一式「非命問天」,劍身緩緩划圈,劍尖上指,一道勁力襲來。金裘武官自負內力不俗,也不閃躲,使出一招迎風斬,雙手持刀自下而上接了這一劍,只見火星四濺,青衣男子身體一晃,金裘武官卻退了兩步。「北風九式」攻擊凌厲,以快打慢;墨俠劍法則是攻守兼備,以慢博快,轉眼間已拆過三十餘招。青衣男子背部刀傷隱隱作痛,劍招漸慢,金裘武官則將「北風九式」諸般變化運用開來,一團寒光漸漸將對方圍住,青衣男子見形勢被動,深吸一口氣,一招「大匠煉鐵」,右手橫劍劃過,左掌向前拍出。金裘武官刀交左手格擋,右掌接了一掌。此時雙方均是以內力相搏,不容分心。

青衣男子一接對方掌力,感到金裘武官內力剛猛純正,心中暗暗佩服。忽覺背後生風,知是另一名匈奴人偷襲。當此緊要關頭,若回身抵禦,必然喪命於金裘武官掌力之下。此時當機立斷,索性橫下心來,身體急仰,重劍向後送出,這一招又奇又快,正刺中後面士兵胸口,劍身貫胸而入,那士兵的刀距離青衣男子一尺距離,再也砍不下去。幾乎同時,左胸重重地挨了金裘武官一掌,頓時胸口沉滯,氣血翻湧。金裘武官揮刀砍下,青衣男子哪還有力氣站起?只好將身體向左平移,動作稍慢,右臂又挨了一刀。

此時生死關頭,他一念間伸出左手,掏出三枚棋子擲去,這路暗器手法早已爛熟於心,金裘武官沒有防備,側頭躲過兩枚,第三枚卻砸到顴骨,鮮血直流,趁他一分神之際,青衣男子已側身拾起鋼刀,用殘存的氣力插入金裘武官小腹之內。金裘武官張開了嘴巴,滿臉驚愕著死去了。

青衣男子掙扎爬起,吐出兩口鮮血,隨即動彈不得,只剩下幾匹戰馬煩躁地走動。夏華見他獨斗四人,心中敬佩不已。地上幾名追兵都已不動,他和小石頭戰戰兢兢走到近前,見青衣男子雖身負重傷,神志尚且清醒。兩個孩子氣力還小,無法將男子架上馬,只得扯下衣袖,為他包紮傷口,一左一右攙扶着他走回鎮子,半路上才遇見了夏仲雲。

夏仲雲等人幾經周折,將青衣男子安頓在自家後院之內,此時他已沉沉昏睡過去。見此人雖滿虯髯入鬢,年紀不過三十歲上下。右臂的傷勢不重,肩背傷口較深,半面衣衫全是血跡,夏仲雲取了仙鶴草、三七等止血藥物外敷,撥開衣衫一看,胸口的掌印紅腫一片,夏仲雲不懂武功,便取了些補氣培元的葯餵了下去。

到了第二日下午,青衣男子才悠悠醒轉,又過了兩日,已能坐起來。原來這青衣男子叫做趙天青,世居揚州,此行打鬥來由卻絕口不提,夏仲雲也不追問,讓他安心養傷。白天夏仲雲出診看病,安排夏華喂葯,這孩子心地善良,對趙天青很是親近。妻子周氏每日做飯燒水,照顧周到,趙天青與夏仲雲一家朝夕相處,漸如自家人一般。

這日晚間,周氏弄了幾個小菜,趙天青躬身謝道:「若不是恩公搭救,小弟早就暴屍荒野,哪還能有今日呢。」

夏仲雲急忙扶起笑道:「趙壯士不必客氣。醫者仁心,救死扶傷本是分內之事,外傷倒是好辦,但在下不懂武功,不知壯士胸口中了一掌,可好些了么?」

趙天青若有所思搖頭道:「那匈奴武官掌力渾厚,大不同於中原武功,所幸無毒,料也無妨。若要痊癒,倒還需要些時日。」

夏仲雲嘆道:「如今天下將傾,朝廷內亂,我等雖有報國之心,可惜卻手無縛雞之力。」

趙天青略一沉吟,道:「聖人云:民貴君輕。如今朝廷昏庸無道,可嘆國家蒙辱,華夏兒女生靈塗炭。但人人生來平等,本無高低貴賤之分。匈奴人欺辱漢人日久,我總要和他們鬥上一斗。」言罷虎目圓睜,豪氣干雲。

夏仲雲頗為驚異,起初見趙天青形容粗獷,以為只是一介武夫,但此番言語之下,可見有些學識。他自幼學習孔孟之道,熟知孟夫子「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畢竟長幼有序,尊卑有別。若是人人平等,豈不亂了綱紀倫常?一時心下躊躇,並未答話。趙天青見他臉色微變,心想這郎中終是膽小怕事,只怕引火上身,待自己傷愈儘快離去,免得他們為難。

這時夏華弄了一捆樹枝苦草,交給趙天青道:「大叔,你教我做鞋吧。」夏仲雲見了這些材料,原來這漢子還會編草鞋。便想到年少讀書時,老師曾講過,春秋戰國時期,儒墨並稱顯學,墨子見識廣博,除了教化育人,還精於武學。漢武帝時罷黜百家,墨家又遭重創,幾近消亡。近百年來江湖漸漸出現一個隱秘門派,稱之為墨門,原是倖存於民間的墨者所創,本脫胎於墨家,弟子都是身着粗衣草鞋。於是借故把夏華支走,正視趙天青道:「我看壯士身負重劍、腳穿草鞋,可是墨門中人?」

趙天青此行擔負機密要務,他以為夏仲雲膽小怕事,於是淡淡地說:「我們這些江湖兒女,行俠仗義,四海為家,哪分什麼白門黑門的。」其實墨家以兼愛天下為己任,於門戶之別看得卻不重。

夏仲雲雖飽讀詩書,但性格沉靜,言語不多。趙天青既不願多說,也不再打聽。次日,夏仲雲照常出診治病,街上走來了兩名軍官,四周張望打聽,來到醫館便問道:「小郎中,有沒有一個背着重劍、戴斗笠的人看過病?」

夏仲雲不露聲色,笑道:「兩位軍爺,咱這鎮子裏,舞槍弄棒的都去從軍了,哪還有會用劍的。」那軍官四處查看無果,悻悻而去。下午時分,夏仲雲回家述說此事,趙天青聽了,心想這郎中膽小,自己不能再拖累他們,於是道:「恩公,小弟的傷也養得差不多了,我今夜就啟程離去,大恩不言謝。」深深作揖鞠了一躬。

夏仲雲忙將其扶起,說道:「壯士不可離去,匈奴人既然來打探,必是有所懷疑,料想鎮子周邊已埋伏了人馬,你現在走豈不是自投羅網?我雖不懂武功,但見壯士所受內傷不輕,恐怕幾日內難以復原。不如在這裏安心養傷,白天我再留心查看,靜觀其變。」他雙眼充滿情義道:「咱們都是炎黃子孫,就算豁出命去,我也要保你平安。」

趙天青見面前這個磊落君子,再無疑慮,抱拳道:「恩公大德,趙某無以為報。我本是墨門二十六代弟子,這次來江北因有師門要務,恕我不便多言,請恩公見諒。」

夏仲雲見趙天青以誠待己,拉着他雙手道:「別老恩公恩公的,聽得彆扭,咱們兄弟相稱可好?」趙天青喜道:「求之不得。」於是兩人點香結拜,論了年齡,夏仲雲三十一歲,年長趙天青三歲。周氏也甚是歡喜,忙喊夏華過來見過叔叔。

夏仲雲撫著夏華的頭道:「賢弟,你看華兒可是塊練武的材料嗎?」

趙天青笑道:「大哥有所不知,墨門習武之道,首推打牢基礎,講究強身健體,重勤而不重巧,人人都能練習,天資倒在其次。」

夏仲雲點頭道:「如今亂世之秋,好男兒當習武報國,華兒能得賢弟指點,也是機緣難得。」言罷想到自己苦讀十年聖賢書,最後卻要靠閑暇時學到的醫術維持生計,心裏頗不是滋味。

第二天清晨,趙天青早早起來,見夏華已在後院等候,笑道:「孩子,你想學什麼武功?」

夏華眨眨眼睛,隨口說道:「叔叔用劍,我也想學劍。」

「這學武功要下苦功夫,講究循序漸進,先學拳腳,再修內功,基礎打牢了,然後才能學習劍法。」趙天青停頓一下,繼續說道:「我傳你一套心法、一套拳法。這套墨門心法是我墨門基礎內功,雖然修習緩慢,但易學易練,路法純正,絕不會走火入魔。五技拳乃是墨門入門的拳法,祖師爺創建墨家時,座下的弟子多來自窮苦百姓,這套拳法取自農夫、樵夫、牧民、漁夫和鐵匠日常技藝,易練而實用。不知你能吃得了這苦嗎?」

夏華面色堅毅道:「男兒以忠君報國為己任,我才不怕吃苦呢。」趙天青見他年紀雖小,但志向高遠,心裏十分高興。

於是趙天青便安頓下來,一邊養傷,一邊傳授夏華武功。轉眼間又過了半個月,夏華已記住了墨門心法、五技拳的招式和要領。早晚修內功,白天練拳法,一個馬步也要練上半個時辰,常累的汗流浹背,母親周氏在旁看得心疼。趙天青一邊指導夏華,一邊活動筋骨,自身傷勢恢復也便快了幾分。自中了金裘武官一掌后,他手三陰經絡受損,這些天凝氣運功,手太陰肺經、厥陰心包經、少陰心經慢慢恢復,真氣已能運行無阻。這日晚飯後,趙天青道:「大哥,我傷勢基本痊癒,既然匈奴人已經散去,我也該回去復命啦。」

夏仲雲嘆道:「大哥雖捨不得你,可既然賢弟有要務在身,也不便多留。」

趙天青道:「大哥知我是墨門弟子,墨門門規嚴格,小弟雖可為哥哥豁出性命,但有些事情卻不能全說。」夏仲雲笑着擺擺手,並不介意。趙天青走出幾步,回頭道:「前次我遠赴平陽,是有一件機密要事。我與師兄兩人同去,我引了這支匈奴隊伍,師兄當時脫身,想必已回到師門,總算不辱使命。胡漢圖謀中原已久,此處可是四戰之地,大哥不宜久留,不如和我一同前去江南。」

夏仲雲默然片刻,嘆道:「如今江河破碎,去哪裏也沒什麼分別。故土難離,我在此地住慣了,還是算了吧。」趙天青又勸了幾次,夏仲雲只是搖頭。次日黃昏,趙天青騎上一匹快馬,走南門奔揚州去了。夏家父子依依不捨,送到鎮外橋頭,直到人影遠去,月上柳梢。

人生兜兜轉轉,世間幾度春秋,這一別,也不知何日再能相見。

註:①胡漢:指十六國時期劉淵建立的前漢政權,后改為趙,也稱前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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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香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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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青衣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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