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損友(3)

第3章 損友(3)

「那個穿得一本正經的,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憨貨?」恩嵐說道。像是在問羅傑,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不過絲毫沒有控制音量的意圖。

「怎麼着?你就是沒事兒也要找點兒事兒出來?」羅傑向那桌人瞥了一眼,笑着應了一句,然後轉向海洛道:「看見沒,都是干『富家子弟』這行當的,同行相輕。一見面就有互掐的慾望。」

恩嵐瞥了下嘴,沒接羅傑的話,只是從錢袋裏邊摸出來五六個金幣,拍在了桌子上。羅傑也不多說什麼,從背囊裏邊拿出來一個羊皮袋,扔在恩嵐手邊。

「三個微縮捲軸……以及供學院勘驗的三個複製品。」看到恩嵐都不拆開查一下,羅傑又補充了一句。

海洛知道這是羅杰特意為恩嵐製作的東西,為其畢業最後一場試煉準備的,但是他卻不知道三個捲軸封存的魔法是什麼。看恩嵐沒有打開羊皮袋的打算,忙不迭問道:「都是什麼功能的?」

「噓!保密!」恩嵐在唇邊豎起食指,一副故作謹慎的誇張表情,羅傑忍不住笑出來。不過這酒館裏邊人多口雜,他確實不方便向海洛詳細解釋他的設計。

恩嵐即將參加的畢業試煉,含金量還是很高的:試煉冠軍會被保送到帝國皇家魔法學院進修至少兩年——這也是這十來年「傑爾曼」的實力突飛猛進的見證。這麼好的機會,自然競爭不會少,保密也是合理的。

其實恩嵐完全不必要爭搶這個機會,他老爸退休前是魔法部的部長,門生故吏遍佈帝國,恩嵐完全可以憑這層關係直接進入皇家魔法學院進修。熟悉恩嵐的人都知道,他這次參與試煉,完全是想和蘿莎琳德掰掰手腕。

說起蘿莎琳德,那個女人簡直就是恩嵐的陰影。

恩嵐主修火系召喚類魔法,她修的是水系寒冰類魔法,把恩嵐克制地死死的;恩嵐自稱沒有女人不能弄上手,蘿莎卻從來沒正眼瞧過他;恩嵐拉一幫狐朋狗友出去找樂子,蘿莎只要順便路過一下,就能勾走一半。

最氣人的是,恩嵐叫着勁和她搶地位,那女人卻似乎連恩嵐這個人是否存在都不清楚,便風輕雲淡地牢牢佔據了傑爾曼最受關注人物的榜首。

儘管恩嵐是學院裏邊公認的第二強,但是第二就是第二,想翻身可沒那麼容易。所以恩嵐費盡心思準備在畢業試煉的時候好好讓蘿莎琳德喝一壺。

和羅傑交易的三個捲軸就是計劃的一部分。

試煉中非主修法陣學的法師可以攜帶三個不高於「初級中階」的捲軸,但是必須是自製的。這個法力級別的捲軸對蘿莎琳德來說,打在身上跟撓痒痒也沒多少區別,所以就要有出其不意的功效。恩嵐和羅傑商量了一個晚上,才最終確定了三個捲軸的屬性。

羅傑當恩嵐槍手的事兒幾乎是半公開化了,而且恩嵐也從來不擔心學院或者其他人指責他作弊。「人脈也是一種實力!」恩嵐從來都如此辯解。而且在這種小事兒上,他都不需要動用什麼關係就能解決。和主管紀律的法師一起出去找姑娘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恩嵐只是擔心蘿莎琳德知道了捲軸的內容。

恩嵐拿着羊皮袋心滿意足地走了,海洛拖后一點,偷偷問羅傑道:「恩嵐能贏么?」

「贏個屁!」羅傑笑道:「試煉那天,蘿莎琳德肯定舒舒服服的洗個澡,吃個早飯,漫不經心地走進試煉場,然後順手就把恩嵐打得屁滾尿流。」他是看到過恩嵐與蘿莎琳德交手的情況的,他和那個女人根本就不在一個層面上。

海洛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轉身欲走,卻又回頭問了句:「那個妞,叫蘿莎琳德的,漂亮么?」

「非常漂亮。」羅傑應道,臉上都帶了遐想的表情。

「哦,難怪……」海洛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上的鬍渣,然後順了一瓶桌子上的酒,轉身追着恩嵐的背影出了「第八天」的門。

羅傑看着海洛離開,腦袋裏邊卻浮現出蘿莎琳德的影子。那個女人,就和她擅長的魔法一樣,整天都是一張清冷的面孔,幾乎沒人見過她笑,也沒人見過她對誰假以辭色,甚至大家都沒聽她說過幾句話……

但這些毫不影響她的地位——整個傑爾曼的單身男人都對她抱有一番遐想。

羅傑只在學院組織的魔法比拼中見過蘿莎琳德幾回。她總是穿着一件或白色、或淺綠色、或黑色的罩衫,披散著烏黑的、直達腰際的長發,渾身上下不帶任何一件魔法增幅裝備,清清冷冷地走入競技場。

而面對她的對手,她總是微微抬起纖細的手指,在空中劃上一道優雅的圓弧,然後就結束了……

有時候,魔法風暴會吹亂她的秀髮,她便用小指略微理一下,將散開的髮絲別在耳後,再清清冷冷地走出競技場。沒有絢麗的護罩,沒有高亢的咒語,沒有激烈的對抗,她就那麼一揮手,就把對方送到場外了。

恩嵐之所以被稱為學院中的第二強,首先是因為,除了蘿莎琳德,他再無敵手;但更重要的是,他讓她多畫了一道圓弧。否則學院內只有第一,沒有所謂的第二了。

那天羅傑作為恩嵐的支持方在台下觀戰,冰女的第一道圓弧激起的寒流吹滅了恩嵐身上所有的護盾,甚至讓他的眉毛上都掛了霜,但是恩嵐頑強地頂了下來,他最擅長的火龍也發了出去。蘿莎想了想,又畫了一個更大的弧,恩嵐的火龍就像是掉進冰河的火柴頭一樣熄滅了,然後恩嵐也被寒流送出了競技場。

「此魔女只可智取,不可力敵!」這是恩嵐咬牙切齒說出的結論。

想到恩嵐那滿臉憤恨的樣子,再想想冰女甚至連恩嵐名字都沒記着的冷淡模樣,羅傑忍不住又笑了一下,他覺得自己真是挺喜歡這個冷冰冰的女人的,雖然蘿莎肯定也不知道他的存在。

這次羅傑給恩嵐製作的「捲軸」,都是特別加了料的。第一個是在普通的「魔影術」基礎上改裝的。魔影術能複製施法者的影像,用以模糊敵方的判斷。但是法師對陣,靠的是對敵方魔力的感應,魔影術這種東西幾乎無用。

所以羅傑將海洛的裸像封在其中——海洛肯定沒有想到,上回恩嵐帶着他和羅傑去找姑娘的時候根本就沒安好心。

羅傑嘗試性的使用了幾次,海洛挺著那個大傢伙往前沖的模樣對女人確實很有威懾力。

第二個捲軸是個「麻痹電火」的削弱版。「麻痹電火」是個中遠程的控制類捲軸,其法力定值為「中級初階」。羅傑將「定向發射」相關功能刪除,又削減了防護功能,使其滿足「初級中階」的要求。由此,恩嵐必須近身才能使用,並且他自己也會受到麻痹效果的衝擊。

第三個捲軸則是一個通用型的防護捲軸,主要抵禦「麻痹電火」的威力,同時也對寒冰類魔法提供些許防護。羅傑將這三個捲軸壓縮到指甲般大小,嵌入到三個戒指的基座上,由此可以更加隱蔽的使用。

恩嵐的策略說起來很簡單,無非是用海洛的裸像吸引蘿莎的注意力,為他爭取近身的機會而已。但是羅傑知道,要想靠這些打敗那個冰女,基本沒什麼可能,畢竟她只要畫個大點的弧,不管面前的是什麼,一起吹走了事。

恩嵐肯定還計劃了其他東西。不出意外的話,即將進入試煉場的十幾個人,怎麼着都得有三四個是他的盟友。

「少爺我這次一定扒光她的衣服,看她還能不能一臉的不以為然!」恩嵐是這麼跟羅傑放狠話的。打擊蘿莎琳德是恩嵐目前為止最大的心愿。

聽了這話,羅傑的心裏卻有些尷尬,一方面他有些希望恩嵐能成功,將那她天使般的高冷姿態打落凡間,這樣他這個凡人也會有觸摸到對方的機會;另一方面心中又有憐惜,反倒希望恩嵐被殺得落花流水,省的他玷污冰女一貫以來維持的形象。

最後,羅傑只是嘆了口氣。不管恩嵐成敗,都由不得自己了。

羅傑正陷入矛盾的境地,酒館中一聲大吼卻把他從胡思亂想中拉了回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竟然一時蓋住了所有的嘈雜聲。

「恥辱啊,你們!恥辱啊!」

眾人循聲望去,看到一個佝僂著背的老頭兒,胸前掛了一個木牌,上面寫着「不信主則永墮地獄!不敬主則永世沉淪!」羅傑拍拍腦袋,心中道一句:「真是麻煩啊……」

這個老頭兒來鬧事兒也不止一兩回了,跟他一樣的狂信者也來過幾回。

也許是「第八天」這個招牌太過招搖了吧。光明教會《聖典》中記載到:萬神殿至尊大光明神為眾生計,於世間劃分日夜,一日一夜為二十四時;劃分作息,一作一息為七日;劃分四季,一枯一榮為一歲……這個巴掌大點的小酒館竟敢命名為「第八天」,豈不是自詡比肩大光明神?這不是「瀆神」又是什麼?

「褻瀆啊!主所定的工作日,你等來此飲酒淫樂;主的諄諄教誨,你等竟敢違背?!你們這群天棄神怨的畜生不得好死,你們的靈魂將在冥海的極寒中永遠被折磨,你們的肉體將會永遠被惡魔驅役!你們的親朋必將唾棄你們的屍體,你們的,的……呃!」

老頭子指著目瞪口呆的眾酒客,越罵越氣憤,到最後差點沒背過氣去。這個老頭兒每次一進門就罵得慷慨激昂,讓羅傑一直不明白他是怎麼醞釀情緒的……

「『你們的子孫將背負永恆的詛咒,在末日來臨的時候備受折磨!』你想說的就這些吧?你個老瘸子剛從糞坑裏邊爬出來啊,怎麼嘴裏那麼臭啊,哈哈哈!」一個大嗓門在人群中調侃著,換來一陣笑聲。

大嗓門肯定也是酒館的常客,聽這老頭兒的咆哮也不止一兩回了。老頭子罵得惡毒,但卻都是些大而空的玩意,在讓人生氣這方面,還不如詛咒酒館里的人出門摔斷腿來的有用,所以也沒有誰真火冒三丈地把老頭子臭揍一頓。

「哎,我說老傢伙,那啥的萬神殿都沒影有一百年了吧,萬神殿的那個什麼月亮都啞巴了。連牧師們都不尋思著出門傳教了,你還鬧騰個什麼勁嘛!」另一個聲音朝老頭兒嚷道。

那人說的是事實,自從萬神殿所在的第三月從夜空中消失以來,牧師的地位就一天不如一天了,要不是很他們還保留着一點醫治疑難雜症的能力,恐怕大部分都要失了捐奉、要自己做工養活自己了。只是,說話的人肯定沒見過老頭「舌戰群氓」的風采:老頭兒辯論靠的從來就不是道理。

「放屁!眾神威能,豈可隨意揣度!」老頭子唾沫橫飛,立馬朝那個聲音的方向開了火兒:「我主捨棄我等,正因為有你們這種不敬主不信神的貨色……」隨後就是長篇大論的詛咒。

「所謂狂信者,是無論如何都信的。」對於老頭兒這種人,恩嵐是這麼評價的:「你就是把他信仰的東西扯過來,碾碎了,扔在他臉上,他還是信,變着法兒的想辦法讓自己信。所以你說什麼都沒有用。」

老頭第一次在「第八天」出現的時候,碰巧恩嵐也在。被他吵得無可奈何,恩嵐和羅傑夥同一幫子小流氓將老頭兒給扔了出去。誰知道那老頭兒鍥而不捨,就算撞個頭破血流也要闖進去將他眼中的「神棄者」罵個狗血淋頭。

羅傑實在沒辦法,用上了「麻痹電火」。結果後半夜「第八天」關張的時候,那老頭還在門口抽搐著……

老頭兒罵聲不止,那個之前發話的人臉上漸漸掛不住了。面對全部酒客的咒罵可以被無視,但是被老頭子的唾沫重點照顧的感覺可不那麼容易被忽略了。

那漢子喝了點酒,本就脾氣暴躁,再加上老神棍蠻不講理的態度,終於拍桌子跳了起來,「老混蛋」,「老雜種」,「上床死老婆」,「下床死兒子」地跟他罵了起來。

酒館里頓時更熱鬧了,還有人起鬨嚷着「今天沒白來」之類的。估計再鬧騰一會兒,那個漢子就能衝上去拆了老神棍的一條腿。

遇到這事兒,酒館老闆也挺尷尬。一般的醉漢,扔出門就什麼事兒都沒有了。但是這種狂信者滿肚子的「義無反顧」,只要他還能爬,你就別想他會主動放棄。

老闆雖然長的兇悍了點兒,但是開門做生意的,誰都不想招惹是非。一旦把老頭兒給打出個好歹,這酒館短期內是開不下去了。鎮上的警衛管不了多大的事兒,城防營可不是吃白飯的。

羅傑朝酒館老闆那瞥了一眼,正看見他帶着乞求的目光,便伸出兩根手指晃了晃,意思是要兩瓶「純釀」。老闆毫不猶豫地點點頭。羅傑又嘆了口氣,站起來搖搖晃晃朝老頭走了過去。

「呃,喝多了,有點兒暈……」羅傑邊走邊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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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使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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