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生死（6）
離開蒙莉莎住處的時候，仙蒂兒是被兩個侍女扶著走出去的。
年輕的精靈公主看向羅傑，幾次欲言又止。而羅傑看她近乎虛脫的樣子，擺擺手說道：「今天你做得非常好，好得遠遠超出了我的想像。儘快回去休息吧，如果仍舊感覺不舒服，明天後天都可以請假。這段經歷，不是那麼容易消化的。」
仙蒂兒點了點頭，但卻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看着羅傑，勉強問道：「羅傑……這也是……你的生活么？」
羅傑愣了下。他沒預料到仙蒂兒會問這樣一個問題。略有遲疑，他回答說：「是的。」不過他又立刻補充道：「但這只是我生活很小的一部分。我的生活，不全是血腥，它同樣也豐富多彩。」
仙蒂兒點點頭，勉強笑了下，對羅傑說了聲「晚安」。
「嗯，晚安。」羅傑應道。
仙蒂兒離開了，羅傑看了會兒她的背影，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兒過分了，對方畢竟年紀還小。不過再想一下，他又覺得仙蒂兒距離新月王座的距離還太遠太遠，適當加快點進度也沒什麼壞處。
畢竟，如果能在王座上坐得更穩當些，現在多吃點苦又有什麼壞處？
輕易把自己說服了的羅傑心情好了很多，然後在睡覺與騷擾蘿莎琳德之間權衡了一會兒，他最後還是決定回自己住處了——過猶不及，萬一把她惹惱了，再把自己凍成冰塊那就不美了……
……
羅傑發現他的生活忽然規律了起來。上午向仙蒂兒講解賈爾斯學派的理論以及幫助她感應源海，午飯後跟着米切爾森去月亮井修習生命魔法，晚飯時間提上一籃子精靈美食跑到蘿莎琳德那裏培養感情，然後去為蒙莉莎治療傷勢……
他覺得這樣的日子過着也不錯。
然而沒超過一個星期，他的規律生活便被打破了，因為佩克傳來消息，他已經做好了前期準備，終於可以着手解決米蘭達·克里斯蒂安的問題了。
看完了密信，羅傑的眼神頓時變得猙獰起來。
……
佩克沒能按照他的計劃北上，因為羅傑強烈要求他幫忙解決米蘭達這個大麻煩。對佩克來說，潛入敵城幹掉個高階武士完全不成問題，但是幹掉之後能不能順利突破城防神術陣的圍困，那就不一定了。
佩克愛護蘿莎琳德，但是也沒到為她送死的地步……
更何況，現在威脅羅傑的，已經不是一個小小的米蘭達了。作為克里斯蒂安家族的新星，米蘭達是攜著整個家族的力量碾壓過來的。
而且根據最近的情報來看，克氏正在努力撮合米蘭達與漢瑟姆·茲昂的婚姻——換句話說，現在羅傑的敵人還包括了茲昂家族。而這兩大家族一共擁有三名聖域強者。
所以即便以佩克之能，也足足準備了六七天，才有了足夠的把握——這還是因為米蘭達正跟漢瑟姆躲在亞當斯侯爵領。如果她乖乖回到她家族核心所在的安科行省，去接受長老會的質詢，恐怕佩克也只能放棄了。
不過對米蘭達來說，不存在「如果」這個東西。
她做了選擇，就要承擔選擇的後果。
……
夕陽落下，喧鬧了一天的魯恩城逐漸陷入沉寂，而一個小小的商團終於在城門即將關閉的時候趕到了。
商團的首領是個看起來有些富態的大鬍子，操著一口阿迪娜中部行省口音，向守衛遞上了路憑。那守衛藉著晚霞的餘暉掃了眼，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便要對貨車做例行檢查。大鬍子看着正在清理門洞、隨時準備合上大門的士兵，面上露出一絲難色。
不過城門守衛才不會在意商隊來不來得及入城。因為綠皮猴子的「種樹之戰」，亞當斯侯爵損兵折將，作為侯爵領首府的魯恩城自然是一片愁雲慘淡，對樹精靈可能的反擊膽戰心驚……
守衛很清楚，如果因為自己的疏忽而放進去可疑人物，那他小命鐵定沒了。
扮作隨從的羅傑掃了眼走來的士兵，又向城頭看去，心中有些惴惴。他的法袍、席琳與內森的劍以及佩克的法陣都藏在隨行的車輛上。如果這個士兵足夠盡責，這些殺人的玩意都是藏不住的。
不過羅傑並沒有擔心多久。一個披着半身甲的阿迪娜軍官從城內走了出來，操著南方口音吆喝了那士兵兩句。陌生的口音加上不近的距離，讓羅傑無法聽清他具體喊了什麼。不過大體意思他卻明白了，那就是儘快放行，因為城門要關了。
既然有了直屬上司的命令，領軍餉混飯吃的士兵自然不會給自己找麻煩。他揮揮手表示可以過去了。
羅傑鬆口氣之餘，用眼角掃了下那個阿迪娜軍官的面孔，在心中嘀咕著「到底什麼樣的人會被異族收買成為人奸」？
不過對方不苟言笑，一臉正氣，羅傑也看不出來什麼內情，只好一邊感慨著「人不可貌相」，一邊跟隨着大鬍子進了魯恩城……
大鬍子是薩氏的人。他常年活動在阿迪娜中北部，扮演的角色是行商，本職工作卻是個暗探。為了追尋米蘭達·克里斯蒂安的行蹤，身份正合適的他便被指派到了阿迪娜南部。沒用幾天，他便輕易鎖定了目標——因為米蘭達與漢瑟姆根本沒有特意掩藏行跡。
羅傑在新月王庭當導師的時候，大鬍子便已經開始籌劃魯恩城的進出路線了。只是亞當斯侯爵領這塊「南蠻之地」從來就沒有進入過薩氏視野，所以毫無基礎的他幾乎無從下手，進展相當緩慢。
但是因為新月王庭與紅龍團的合作關係，他卻通過樹精靈得到了足夠的資源——老當益壯的亞當斯侯爵也算是樹精靈一個不大不小的敵人，所以新月王庭對其領地的滲透從來就沒停止過，「人奸」什麼的根本就不缺……
於是羅傑等人順利地進了城，並且大搖大擺地一路奔向目標落腳的旅館，一路上連個質詢的人都沒遇到過——監視米蘭達的薩氏暗探倒是來彙報了兩撥……
不過進來是進來了，殺了人之後怎麼出去才是問題。魯恩城終歸也是一個侯爵領首府，城防神術陣雖然不至於將佩克這個級別的聖域強者直接轟殺，但是困上個幾小時，等待援軍的到來還是不成問題的。所以佩克才用了一周時間來為這場刺殺做準備。
「我們只有十分鐘。」用頭巾將白髮掩藏起來的佩克一邊壓低聲音說着，一邊激發了車載屏蔽法陣。
羅傑看起來很悠閑的樣子，一點兒也不覺得十分鐘的時間很緊張。對於漢瑟姆這等戰力的新晉聖域，佩克自己就能在十分鐘之內把他給轟殺了，更何況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把席琳、內森與蘿莎琳德都叫了過來。
「知道了知道了，都說一百遍了。你老人家是年紀太大所以才這麼啰嗦的么？」羅傑一邊例行嘲諷佩克，一邊活動着肩膀做出躍躍欲試的姿態。不出意外，他的話換來了席琳的一頓白眼。
羅傑這種對聖域實力毫無概念的傢伙不擔心，但是其他三人卻都覺得壓力不小。因為佩克要維持隔絕法陣的運作，無法使出全力，他們就必須在漢瑟姆打破法陣觸發城防神術陣之前將其斬殺。
而在不清楚漢瑟姆巔峰實力的情況下，佩克也無法保證這個隔絕陣能夠完全遮蔽其傾力一擊造成的震蕩……
屏蔽法陣悄無聲息地運行了起來，將這座名叫「五月花」的旅館籠罩了起來。一陣幾乎微不可查的魔法漣漪之後，周遭的一切便恢復如常。
蟲鳴照舊，風聲依然，只是佩克等人的身影卻在那一陣漣漪之後消失不見。
被法陣籠罩了的羅傑沒有感覺到任何異變，但是他身邊的三位聖域強者卻都做出了反應，鬥氣與寒冰魔力已經散溢了出來。對屏蔽法陣的功效完全無知的羅傑嚇了一跳，心說你們要不要再大張旗鼓一些，敲鑼打鼓對漢瑟姆說「我們來殺你啦」！
「哎哎！」羅傑努力壓低聲音，但是急切的意味卻掩飾不住。「你們要不要這麼早就暴露？！」
席琳鄙夷地掃了羅傑一眼，沒搭理他，只是駕着鬥氣騰空而起。而蘿莎琳德性格一向冷淡，羅傑要是不在問句前加上她的稱謂，她就絕對不會回答。只有心地善良的內森拍了拍羅傑的肩膀，溫和解釋道：「沒關係的，杜蘭德先生的法陣極其精妙，他們發現不了我們的。」
「啊？」羅傑詫異地應了一聲。他看着內森，感受着他散溢出來的絲絲縷縷充滿殺意的鬥氣，心說這法陣到底得精妙到什麼程度，才能讓聖域強者對遞到面前的刀子視而不見？
不過蘿莎琳德沒給羅傑追問的時間。寒氣一轉，她已經將羅傑帶到半空，停在了席琳身側。
佩克與內森緊隨其後，五個身影出現在「五月花」旅館四樓的一個窗口前。
仍舊有些提心弔膽的羅傑看看下方腳步匆匆、準備在宵禁之前趕回住所的阿迪娜人，再看看那扇窗帘都沒拉上的窗戶，這才將心放到了肚子裏——佩克的法陣確實夠水準，即便他們如此大戰旗鼓地騰空而起，竟然仍舊沒有人注意他們……
「老頭子還真有兩下子……」羅傑嘀咕了聲。儘管他一直跟佩克不對付，但還是非常佩服對方的魔法水平的。不過作為一個極度吝惜讚美的人，他也只是嘀咕了一聲，然後使勁揉了揉眼睛，準備將幹掉漢瑟姆的過程都印在腦子裏——這麼爽的事兒，他要記一輩子。
然後他就發現懸浮在旁邊的內森面色有些尷尬。
羅傑微微詫異了下，但是也沒太在意，只是用上了元素視覺，將目光投向那扇窗戶。
「我……操！」一眼望去，羅傑髒話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
按理說他也見識過大場面，不至於這麼沉不住氣。只是旅館之中正在發生的事兒，與他設想的種種大相徑庭……
「……」猝不及防的羅傑愣了那麼幾秒，隱隱感覺身下有了些反應，口舌也有點兒乾燥，撫在蘿莎琳德腰臀間以維持平衡的左手情不自禁地加了一點兒力道，並且有了上下挪動的趨勢……
冰魔女用寒氣讓身邊的男人冷靜了不少。
「咳咳……」感到身體下半截有些麻木的羅傑使勁兒咳嗽了幾聲，掩飾著自己的窘態，也算打破空中五人之間的尷尬。然後他擠出一副笑臉，裝作不在意地笑道：「嘿嘿，這姿勢不錯，以後試試。」
內森眼角一陣抽搐，臉紅得像猴屁股，讓羅傑懷疑他還是個沒碰過女人的雛兒。於是轉眼間，那個敗類的腦子裏已經將蒙麗莎給拖了進來，產生了個高階女劍士以身體糾纏內森的奇妙圖景——旅館中兩位的誘惑姿勢便是核心……
「遭受打擊的斷臂女劍士，撫慰勸導的天才聖域，一模一樣的搭配，一模一樣的套路，想想就帶感！」羅傑意淫著……
席琳轉頭看了下陷入遐想的羅傑，厭棄地哼了一聲，手中「永恆」已然出鞘。翠綠劍氣驟然炸起，卻轉瞬間便重新收斂。一起一斂之間，席琳被「深邃」包裹的健美身姿已然從羅傑身邊消失，如一支標槍般射向那扇窗戶。
被拉回現實的羅傑一頓，想阻攔席琳。但是以他的反應力，差得豈是一星半點？窗戶被劍氣斬開的時候他的手還沒抬起來。而同一時刻，內森也已出劍，數十隻雨燕將空間切割開，悉數撞向旅館內的那對情侶……
這些是羅傑能看見的，在他目力所不及之處，悄無聲息但卻無孔不入的寒冰力量已然侵襲而去。佩克也沒閑着，海量的魔力全部注入了屏蔽法陣，竭力掩飾著空間中的能量波動……
轉眼間，戰鬥便已經開始，羅傑那「等等看他們還能解鎖什麼新姿勢」的齷齪想法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一場本該驚心動魄的聖域之戰便已經到了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