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醒來
旌旗十萬，其實真斬不了閻羅，可能十萬天兵天將做得到，可惜沒有誰試過，除了某個被丟入畜生道的元帥，很想這樣干，但一直沒來得及干除外。
但是十萬鬼差，就算是霸王與呂將，立於武靈巔峰，都要退避三舍。
無數牛頭馬面青面獠牙的鬼差，踩踏大如鬥牛的墨字，結陣衝殺，煞氣凝成巨大寒索鐵鏈，懸掛彎月鍘刀，從四面八方而來，源源不斷。
霸王與呂將手下武靈，一身披甲，在刀雨之中已經開始分崩離析。
黑無常范無咎大袖招搖，從袖口中流淌出兩條赤火，蜿蜒流淌，幾乎鋪滿地面，好似十八獄中的業火地獄都被搬來此地。
白無常謝必安腳踩鐵鏈，揚手一揮，漫天紙錢紛飛，那七條蛟龍觸碰到紙錢的地方，灰白瀰漫，塵土洋洋洒洒落如飛絮，骨肉崩塌。
天白地赤的景色之中，霸王抬頭看向兩人。
「為什麼一定要攔着我們？世間高位，向來是能者居之。」
謝必安搖頭，不認同這話。
「無論是有能者還是有德者，如今，世間沒有高位一說，至少人間沒有。」
范無咎嗤笑一聲，「還是在痴心妄想，你當十八獄中，為何會有這麼多英靈，就是為了提防你們這些狼子野心的傢伙，因一己私慾，擾亂人間。」
霸王突然大怒，「可人間已經亂了！」
范無咎氣勢凌厲，「那也輪不到你們來染指！」
一襲黑衣的始皇帝，沉穩走出，「你知道距離我們的年代過去了多久，人間改頭換面成了什麼模樣？就算你現在回去，那些早已經看遍星河的後人，就會任由你高高在上？只怕到時候霸王下神階，江東無子弟。」
那一襲玄黃龍袍的武皇，腳踩真龍大印落下，「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你們這些人，格局太小。」
時隔千年，又是一次大勢已去，霸王將大戟立在身邊，暗淡無光的七海蛟龍甲卸下。
呂將那副靈氣身外身，已經被斬殺，自己也狼狽不堪，面帶戾氣，「霸王，你就這樣認輸了？」
霸王看了他一眼，「哼，你以為我們與之為敵的，是眼前這些人？」
呂將怒氣沖沖，但卻很久都沒有再說什麼，他們已經以英靈之姿活了太久，就算是一頭豬，活了這麼多年，都能開竅成靈，他們自然比以前心思敏捷得多。
站在儒將身後的儒士，探出半個身子，搖著羽扇，笑道：「嗯......看來兩位這些年，還是長了點腦子的。」
儒將按捺住趁亂砍人的想法，往旁邊挪了一步，儒士就跟着挪一步，然後給銀槍白龍的武將給拉了回來，老惦記別人家的東西，不妥當。
一旁坐在輪椅上的男子，打着哈欠，有腦子，但是不多，那腦殼裏面都快被膽子塞滿了。
約莫三百年前，整個天庭遠遊霄漢之外，再無天上仙人低頭俯瞰人間，也就是從那時開始，才會有些英靈漸漸生出異樣心思，如今只是機會到了，才紛紛跳出來。
可神明眼光是如何長遠，今日局面，早在天宮主位的兩位主神的料想之中。
所以無論是哪個朝代的英靈，在十八獄中，都會有生前敵手，互相制衡。
就像現在，斬白蛇的泗水亭長，與他身邊最「貪」的武將，就有一場簡單問答。
「老韓？」
「用不上我。」
曾是君臣，互相了解甚濃，可惜最後未能善終，終究是有隔閡，所以互相提防。
這大概就是十八獄英靈的相處方式。
面對周遭略帶嘲諷的目光，呂將抬頭看了一眼陰暗天空，然後冷笑道：「你們以為我們真的輸了？」
聽聞此言，儒士卧龍抬手扶額，無奈道：「那老傢伙是真能苟。」
以武犯禁的英靈，基本都在這裏，可構建大陣的那位晉高祖，卻不知所蹤。
黑白無常兩位只是面色稍變，判官便抬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
判官平淡反問，「為什麼你們會覺得，天道允許的變數，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能任由你們拿捏？」
事情這麼簡單，還輪得到你們？
「就請你們在此安心坐牢吧。」
鎮壓十八獄動蕩的一眾鬼差，退出「聖旨」範圍，那些靈光飽滿的文字，縱橫鏈接在一起，鑄成一座巨大牢獄，巡曳金龍身形變幻，化成刑獄獸狴犴，封鎖六方，不留出路。
霸王呂將等英靈，只是默默呆在原地。
判官收起筆，算了算時間，疲累一笑，還能來得及喝上一頓送行酒。
————
酆都城內，熱鬧非凡的街道外，一處僻靜小巷中，那位睡在躺椅上的麵館店主，睜開雙眼，「記起」了許多事情。
他微笑起身，抖了抖衣衫，喃喃道：「菩薩，看來是我贏了。」
抬頭看去，笑意更濃，如今的酆都，在他眼裏已經算得上一座「空城」，這一次他可不會再被嚇退。
於是一步踏出，消失在原地，來到酒池外。
酒池進進出出的，都是一個個穿紅藍銀皮套的幽魂，偶爾會有人穿一眼就是反派的黑色皮套，和奇形怪狀的怪獸皮套。
晉高祖笑着看向來來往往的皮套人，還是忍不住啞然失笑，搖搖頭走進酒池，在一片荒誕裝束裏面，他彷彿才是格格不入那一個。
今日必須要符合「光陰如梭」的主題，才可以進入酒池，但所有人好像都看不見他一般，如入無人之境。
只一眼，他就看見那個最特殊的皮套人，雖然與所有人都再普通不過的坐在一起，可他以望氣數看來，猶如眾星拱月。
自信至極，彷彿已經看見自己重臨人間，萬民俯首光景的晉高祖，徑直走過去。
然後臉上笑容，在離著9527座位還有十幾步遠時，就凝固在臉上。
他耳中有一段話響起，也只有他聽見了。
「你們這些史書上的人，好好留在書上，讓後人猜測嚮往不好嗎？」
「這樣一個個跳出來，濾鏡碎了一地不說，關鍵是......真的很煩人啊......」
「白四十萬？背負這麼多人命，在傲氣個什麼！」
「那我的四十萬兄弟呢......」
9527穿着「迪迦」皮套，抬頭看來，看不見神情。
只是一身紅藍色退去，變成了灰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