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下垂眼

笑鬧過後，高橋健吾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轉移話題。

「美惠子，你有沒有想過，考警察學院？」

美惠子一秒都沒有猶豫：「沒有哦，我還是覺得醫生最適合我。」

「是嗎？」

高橋健吾看起來有些失望，卻依然對侄女的理想給予了肯定。

「醫生很好，救死扶傷，不會遇到太多危險，挺好。」

他對警察事業有著非同一般的熱情和崇高信仰，也想天下所有父母長輩那樣，希望深愛的孩子可以繼承自己的信仰，走上同一條路。

不過，這些都是外物。比起孩子的平安喜樂，不值一提。

因為美惠子擁有非同一般的才能，高橋健吾才會試探著提起這個話題。既然對方沒這個想法，那就算了。

「覺得失望嗎，叔叔？」

「不，我只是有點遺憾，日本不能有你這樣能力出色的警察。」

美惠子嘿嘿一笑，大刺刺往高橋健吾背上跳，「沒關係，就算不是警察，我也會保護這個叔叔心愛的國家的。」

「當然，不會讓自己受傷。」

「……」高橋健吾閉上嘴巴，即將出口的話吞進肚子，鄭重地點頭，「那就好。」

「阿娜達，你們談完了嗎？天色不早，美惠子醬該睡覺了。」高橋和子走進來，將熱好的牛奶遞給美惠子，提醒說得興起的叔侄倆。

「……嗨咿~」*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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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腿腳不便，美惠子向學校請了一周假。傷口結痂可以自由行走之前，只能待在家裡自習。

她就讀的是東都大學醫學系的臨床醫學專業，六年制。如果一切順利，在大六通過醫師國家考試拿到執照，畢業后就能進入醫院成為初期研修醫。

這種哪裡都不能去的日子對別人來說或許很難，美惠子卻能心平靜氣的度過。

她托和子嬸嬸買了些帶皮豬肉和大腸回來，每天花一定的時間練習縫合打結吻合等手術技巧。

對她來說，一些需要力量的事能做得和吃飯喝水一樣容易。反過來那些需要輕巧技術的事，需要一遍遍練習。

嘛，對一個能在豆腐上雕花的廚子來說，並不算多麼困難就是了。

練習累了，就坐在影音室觀看父母從高崎市寄過來的手術錄像。

沒打碼的錄像看著有點血腥，令人產生生理和心理上的雙重不適。如果能認真看完，會有很大的提升作用。經過一段時間的適應，美惠子已經能夠面不改色地看完全程。

這天，萩原千速到高橋家探望美惠子。一路被高橋和子引到影音室，推開門，一抬頭就看到滿屏血刺拉忽，差點沒失聲叫出來。

美惠子趕緊關掉投影儀，見好友面色蒼白，驚魂未定，撓了撓頭，十分不好意思。

「那個，我想著幕布更大，能看的更清楚來著……嘿，嘿嘿。」

萩原千速白她一眼，坐下后狠狠灌了一大杯水，總算鎮定下來。

「我說你啊，這樣真的不會嚇到家裡人嗎？」

美惠子摸摸鼻子，和子嬸嬸其實也被嚇到過一次。

之後她單獨使用影音室的時候，就再也不進來了。吃的只送到門口，有事就在門外說，再不然叫美惠子出來談。

和子：進去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了！

「癒合得怎麼樣？」千速低頭看向好友的傷處，「研二和陣平也很在意，高三課業重，托我轉達問候。」

「是、是嗎？」有誰在美惠子心裡跳起了踢踏舞，「讓你們擔心了，我沒問題哦，下周就能正常上課。」

她歪著頭，笑容甜得醉人。

其實只有擦傷根本不影響什麼，美惠子是回家后才發現，腳底有一道划傷比想象中的深很多。偏偏位置不好，稍稍動作就會被牽扯到。

十分緊張她的嬸嬸當即拍板——向學校請假，一周的時間已經足夠傷口癒合到能自由行走。

「等我好了，約上研二醬和陣平醬，一起去玩吧？」

本來就是說好的事，萩原千速沒有拒絕，「我知道了，會轉告他們。」

恢復上課的前一天晚上，美惠子接到幼馴染從波士頓打來的越洋電話。

「摩西摩西？是小惠子嗎？」埴之冢光邦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少了一些稚氣，多了青年人的疏朗開闊。

「嗨咿~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光邦師兄嗎？」

「是我沒錯……」

兩個人肉麻兮兮的對話，讓坐在旁邊的其他人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只有銛之冢崇，安靜地坐在電話旁邊，滿臉認真。

「……真是的，對付幾隻小雜魚還能負傷，果然沒有我和崇的督促，鬆懈了啊，小惠子。」

美惠子抓了抓臉，莫名心虛。

「沒錯，都是光邦和崇的錯。」

沒有旗鼓相當的人交手，也不需要每天下廚做點心，鍛煉對力量的精細使用，遇到事故可不就拿捏不好分寸，這才分心導致受傷。

「沒有你們在，就是不太行嘛~」

美惠子理不直氣也壯，抱怨著說出對幼馴染的思念，「而且最近不知道什麼原因，很容易遇到事故，東京原來這麼不安全的嗎？」

住在植之冢道場的時候，美惠子每天不是上學就是在道場練習。好不容易出門一趟，師娘還會細心安排司機接送，根本沒有遇見事故的機會。

於是，當地圖從校園漫櫻蘭轉到推理漫柯南，美惠子被每天層出不窮的案件震撼到五官漂移。

報紙上的頭條不是工藤優作幫助警方破了某個案子，就是怪盜基德又偷走了什麼名貴寶石，再不就是某某銀行被搶，某某地發生爆炸。

在這樣的環境下，自覺是個行走武器的美惠子，頭一次覺得，自己很普通，就是個平平無奇的美少女罷遼。

「這樣啊……」埴之冢光邦沉吟片刻，試探著開口，「你想來波士頓嗎，小惠子？」

「美國嗎……」

『真可憐啊，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算了。』

『這麼多人，都是她一個人……的嗎？』

『是怪物吧，這麼小的身體竟然擁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已經不在人類範疇了，這孩子身上隱藏的秘密……』

「不了，我不想去。」

美惠子晃了晃腦袋，將偷跑出來的回憶藏回心底，填上厚厚的土層，埋得嚴嚴實實。

「……」

小青梅不出意料地拒絕了他的提議，光邦並非不失望，但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祭出PlanB。

「那麼，拜託父親大人給你準備特訓吧。給我打起精神來，即使是你，也會覺得棘手哦，小惠子。」

「哦，小瞧我？」美惠子不得不承認，自己被挑釁到了，「打個賭，怎麼樣？」

「賭什麼？」

「賭下次見面，我能壓著你和崇打？」

猝不及防被扯進去，銛之冢崇扶額，一臉無奈。

光邦看到后，反而笑得更加燦爛，「賭注呢？」

「嗯……穿女裝去遊樂園？或者坐我的副駕駛，夜遊赤城山？」

「可以。」青年果斷應下，語氣鄭重地說道，「我只有一件事想拜託小惠子……」

美惠子下意識挺直腰背，態度端正：「什麼事？」

「在我和崇回國前，不許擅自把自己嫁出去哦~」

蕩漾的尾音，暴露了說話之人的促狹。

「什、什麼呀，」美惠子完全沒注意到，不知想到什麼，臉色爆紅，說話也開始磕巴，「哪、哪有那麼容易就遇到喜歡的人。結、結婚什麼的，亞達~~」

如果現在不是半夜，她或許會出門跑幾圈，冷靜冷靜。

電話掛斷很久，美惠子臉上的溫度才退下去。又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一會，才迷迷糊糊進入夢鄉。

恍惚間做了一個夢，夢見一雙漂亮的下垂眼，醒來時嘴角還上揚著。

隔天早上美惠子恢復正常課程，為了慶祝傷勢恢復，早早起來準備了超豪華便當，預備邀請好友共進午餐。

蔬菜、肉類、水果、飲品，一應俱全說是在哪個五星酒店點的外送都有人信。

萩原千速一口接一口，吃得停不下來，美惠子看的一本滿足。

想到昨晚的夢，她笑眯眯地開口：「千速醬，你有夢到過我嗎？」

「噗——咳咳……」

萩原千速差點沒被噎死，大半杯果汁下肚，總算活過來。

「不要在別人吃飯的時候，說這麼恐怖的話啊，美惠子！」

她漲紅了臉，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氣的。

「再說了，我為什麼要夢見你啊？你是什麼絕世大帥哥，還是我的心上人啊？」

美惠子鼓了鼓臉頰，十分不服氣：「可是我就有夢到千速醬。」

信誓旦旦的模樣，讓千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對朋友太冷淡。

「……什麼時候夢見的？夢到過幾次？」

「就昨晚啊，」美惠子握著筷子的手在半空飛舞，語氣興奮，「那麼好看的下垂眼，除了千速醬不會有別人，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肯定是夢到和千速醬一起騎摩托車，醒來的時候還好開心的。」

這個時候，一雙紫色的眼睛在美惠子腦海閃現，不等她察覺立刻消失不見。

神經大條的女孩沒有多想，隻眼巴巴的看著好友。

「吶吶，千速醬，真的沒有夢到過我嗎？」

「……啊，這個，應該有過，只是我不記得了。」

萩原千速捂著隱隱作痛的良心，告訴自己，比起說謊，美惠子的心情更重要。

「嗯嗯，我懂。」美惠子理解地點頭，「畢竟是夢嘛，不記得內容很正常。」

她也不記得昨晚做了什麼夢，如果沒有那雙眼睛，恐怕連夢到的是千速醬都不會發現。

只有那種甜絲絲彷彿飄在天上的心情，醒來很久都不曾散去。

美惠子雙手合十，虔誠祈禱：「真是個好夢，能再夢到就好了！」

千速：「……」

不，這種事還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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