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那也是一世
昨夜雖說是過去了，但心靈上的創傷猶在，加上騰羿剛剛來此，他便自作主張，索性就大門不出了。
對此，九兒跟滄海都欣然同意，除了在院子中倒騰的時間，三人基本上都呆在了屋子裡。
任憑屋外村民如何喧囂，自是不去湊那個熱鬧，好在這樣舉動並未引起注意，這也說明了在村裡的地位是何其的不堪。
或許就算是死了，也不可能有人來弔唁，世態炎涼也就不過如此了。
夜已落幕，九兒跟滄海都早已睡去，今晚他們皆是睡得安心踏實。
騰羿沒有絲毫的睡意，他有些疑惑，為何整整一天了，沙大戶家硬是一點動靜也沒有，沙鷲這麼個大活人沒人居然沒人在意，這完全不符合常理。
「今晚看來是不會有波折了。」
對於這件事，騰羿打算就此作罷，若是沙大戶家之後也沒有任何行動，那他也樂意如此，姑且就當做沒有這回事。
咕咕咕。
子時才剛過，屋外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哀鳥的鳴叫，騰羿這時卻是將目光落向了身旁側躺的九兒身上，他聽到了細微的哽咽聲。
「九兒怎麼了？」
「羿哥，我。」
九兒輕輕翻過身來，無助地看向騰羿，心亂如麻，不知該從何說起。
「做噩夢了？」騰羿小聲地問道。
「羿哥我夢到你了。」九兒哽咽著說道。
騰羿一聽就明白了過來，他無奈道：「九兒，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羿哥，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明明你就在我的身邊。」九兒靠到騰羿身上，早已泣不成聲。
「九兒，你的羿哥就是我，只是，我卻不是羿哥了。」騰羿只感到心中莫名的難受，他想摟著對方，可是卻不敢這樣做，一切都源自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無奈。
「羿哥，你會離開我跟滄海嗎？」
九兒不安看著騰羿，那個夢對她的打擊不小，如果可以，她寧願不去做那個夢，只是事已至此，沒得回頭。
「九兒，你的羿哥是個什麼樣的人？」騰羿沒法回答九兒的問題，只好換了個話題。
聞言，九兒神色瞬間黯然，心中只感到無比的失落，但她還是認真說道：「羿哥是一個世家子弟，因為一次機緣，拜了師父，有機會踏入修行之道，那時候可謂是光宗耀祖，風光無限，無數親朋友人前來拜會，因此羿哥漸漸高傲起來，以為這些人根本不配跟自己站在一塊。」
「羿哥之後一心修道，只為成為修行者，整整十年不曾回家，直到後來他修有所成，才下山探親，可萬萬沒有想到家族慘遭大變，原本雕欄玉砌的府邸早已青苔遍布，而所在的鎮子也是空無一人，像是好多年不曾有人來過。」
聽到這，騰羿主動伸手摟著九兒，而她則繼續說道：「十年悟道，羿哥明白了很多事情，俗世間確實有很多東西不該放下，很多人都是被修行二字給蒙蔽了雙眼，雖然一朝頓悟，可是很多東西已經無法彌補，那些親人、友朋他甚至都記不起長什麼樣子了，記憶也是一片模糊。」
「後來羿哥多方打探之下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原來在五年前，一位紈絝少爺偶然路過此地，他看上了一名女子，想將其霸佔，可沒想到那女子誓死不從，反抗時將其抓傷，那少爺大怒之下一夜之間血洗了這個鎮子。」
說到這裡，騰羿眼中已經露出了寒意，九兒心有所感，不由自主地抓著他的手。
「那女子正是羿哥的父母為她定的妻子，那女子一直在等羿哥，她成說過哪怕她變成了石頭，也會等下去，羿哥覺得自己根本不配做她的丈夫，他連夜就回了山中，當天晚上便將連同那紈絝少爺在內的一干人等屠戮殆盡，後來事情暴露，那少爺身後之人追殺而來，羿哥無所畏懼，那時他只想殺盡這些可恨之人。」
「最終羿哥不敵，被毀了道行，開始了一條漫長的逃亡之路，他想復仇，可也知道時不待他。」
騰羿眼中的寒意漸漸淡去，身旁的九兒在才放下心來，因為剛才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對方身上散發出的冰冷氣息。
「羿哥這些年四處漂泊，也漸漸老了，有些事情也看得開了，後來他累了，不想在東躲西藏，也不想在報仇雪恨了，只想有個安穩的地方度過餘生。」
騰羿輕輕撫摸著九兒的髮絲，認真地說道：「羿哥很幸運，他遇到了一個女子，兩人遭遇雖然不同，但卻一樣受盡了苦楚，於是他停下腳步，在這裡留了下來。」
聽到這話，九兒心裡如小鹿在亂撞，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偷偷看了一眼騰羿，借著微弱的燭火，她發覺對方正微微閉著眼睛，神情卻是寧靜無比。
「其實修行之路除了那亮麗的光纖外，大多數都醜陋無比，生命在他們眼中如草芥，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擇手段，不惜做盡一切喪盡天良的事情，所以我想那並不是我該走的路。」
「我生在一個貧苦的村裡，為了生存疲於奔命，有好幾次我都覺得自己活不下去了，萬幸的是我遇到了好多人，在我的生命中，也有一個九兒，跟你一樣，美麗善良落落大方，沒有他們，也就沒有我騰羿，不管在何時何地，我都會把他們放在心裡，真誠地感激著。」
「羿哥，可以跟我說說你和九兒相遇的故事嗎？」九兒小聲地問道，生怕對方不悅，因此心中無比忐忑。
「這就說來話長了。」騰羿笑了笑，卻是同意了。
九兒靜靜聆聽著騰羿的講述，臉上不知不覺中露出了幸福之色，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感覺自己跟那個九兒有著冥冥之中的關聯存在。
甚至她覺得騰羿應該跟自己有著一樣的想法，等到聽完了對方的講述后，她忍不住說道：「羿哥，九兒是我，可我不是那個九兒了。」
騰羿溫和地點點頭，他明白九兒說的是什麼，當下便將對方摟得更緊了，許久之後，才意味深長地說道：「夢裡花落知多少，但那也是一世。」
「羿哥，世間真的有輪迴嗎？」九兒認真問道。
「有，仇恨都可以千秋萬世地循環下去，何況是輪迴。」騰羿同樣認真回答道。
聞言，九兒笑了，這一刻她知足了，眼中閃爍著淚花，卻是開心地說道：「那我肯定有一世是羿哥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