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隻幼崽

第七隻幼崽

「……小林桑,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電話另一端緩緩傳來了一個沉穩渾厚的中年男性的聲音,聲音裡帶著多年積累的威嚴,語氣凝重,「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啊。」

——真紀真剛才在電話里所說的內容裡帶著警方常用的「暗語」。

「牛腳」在警方的隱語里指代的是犯人的真實身份已經被確認,而「ゴンベン」指代的則是「欺詐。」

她在說,這場震驚整個東京警視廳的劫持案件,其實不過是一場「欺詐案」。如果這一點是真的的話……那就說明,整個東京警視廳和和國鐵部門都被幾名「劫匪」給戲耍、詐騙了。

大約從二十多分鐘前,東京警視廳相繼接到了由政府和普通民眾的眾多報案,其中的內容大致相同——由金澤到東京的白鷹三十七號列車被幾名歹徒劫持了。

一開始警視廳只以為是有人在惡作劇,畢竟在新幹線上挾持一輛乘坐有上千人的列車聽上去簡直是在開玩笑。但當這件事看上去愈演愈烈,就連日本國有鐵道甚至政府都有消息傳來的時候,上至警視總監、警察廳長官,下至普通警部,無一不是臉色凝重。

劫匪手中掌握有炸彈和數百名乘客人質,以此作為逼迫,一旦不能完成對方的要求,列車中段爆炸,整段列車都會脫軌,上千名乘客都會共赴黃泉,警視廳一時間也是進退兩難。

而作為東京警視廳刑事部的部長,一目健太郎對於此事更是忙得焦頭爛額。接到真紀真的電話時,他正在對下面的各搜查課下達相關命令。

乍然聽到真紀真的話,一目健太郎的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這聽上去也太荒謬了。

對面的女性即使只聽得到聲音也能令人感到如沐春風,態度是一貫的從容不迫,方寸不亂。她說:「這是當然的,一目部長。我和我的家人也在這裡。以我的為人做擔保確實顯得太輕了些,但是我想,應該沒有什麼人會拿自己和家人的安全作為玩笑?」

一目健太郎記得她——小林真紀真,東京檢察廳特別搜查部的一名很出眾的年輕檢事。

他對她的記憶和印象來源當然不可能出自她年輕貌美或者工作能力出眾……好吧或許與她能力也有那麼些關係,但是最主要的還是她與他也算是系出同源。

這位年輕的特搜部檢事畢業於東京大學的法學部,在進入檢察廳特搜部之前先後通過了國家Ⅰ類公務員考試、司法考試,而且全部都是全國第三名的優異成績,讓人不由為之側目。在特搜部偶爾與警視廳協作行動的幾次任務中,也都表現出了極高的工作素養和偵查破案的能力,還幫了警視廳不少的忙,就連一目健太郎都有所聽聞。

在發覺對方也算是他當初導師名下的學生后,一目健太郎偶爾也想過把對方挖角到警視廳的可能性——就這位小林桑的破案和偵查的能力,不到警視廳實在是太浪費了。

也因此,在這次接到真紀真的電話時他才會在猶豫過後選擇接通。只是沒想到她一上來就給了他這麼大一個「驚喜」。

「一目部長……對面是『櫻花』啊。」真紀真的聲音裡帶著淺淡的笑意,輕輕鬆鬆地吐露出了一些外界被矇騙在其中的消息。她說:「對方只是一群普通的『ゴンベン'',但是這次交易的背後或許還有著其他的推手,這點我也目前無法確認。他們有提出什麼要求么?」

櫻花……櫻花的含義很多,但是在這起案件里……對方是假冒的上杉組殘黨?

一目健太郎沉吟一瞬,說道:「那麼,事到如今告訴小林桑你也無妨。對方提出了用十億元和石田和哉作為交換釋放列車上的人質,他們說會在高崎站讓部分乘客下車,我們目前打算趁著那個時間讓爆裂物處理班和搜查課的同事潛入進去。」

「十三。只有這一個出口。由兩名帶著『打火機』的人跟隨,作為照明。」真紀真說,「不過您不需要擔心,打火機里沒有『汽油』,就像是……焰火一樣。」

對方不僅只是一群詐騙犯,甚至連手上的槍也是空槍?拿著空槍守在13號車廂上……果然是真的,這些傢伙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

一目健太郎立刻反應過來她話里的意思,怔了一下,和她反覆確認道:「小林桑,你能保證這些消息的真實性嗎?」

「唔,如果我說可以您會相信嗎?」真紀真說。「不過我要說的是,機會不等人……他們或許也會趁著這個時間離去……

嗯,您放心吧,那一邊我可以幫忙。」

她的目光透過列車另一邊的黑色咒靈看向川崎大介所在的地方。

在志麻勇人做下了決定以後,她便讓黑漆漆轉而去找上了這起案件的領頭人,也就是現在正坐在列車長車間內的川崎大介。

對方似乎還沒有察覺到外界的異樣,手中拿著槍。緊緊盯著列車長的一舉一動。

「……好,祝您一切順利。」真紀真溫聲掛斷了電話,臉上猶帶著漫不經心的輕鬆笑意。

「托爾。」她轉頭看向百無聊賴趴在桌子上和諸伏景光玩大眼瞪小眼的龍女僕,詢問:「『認知障礙』在你現在的狀態也可以生效么?」

「可以的!」托爾的眼睛一下子充滿了神采,她點頭:「不管是什麼形態都可以使用哦!小林你需要我的幫忙嗎?」

諸伏景光也抬頭好奇望了過來。

「認知障礙」是龍掌握的一種魔法,能夠消除人類對於各類異常事務的認知,也是托爾經常使用是一種魔法。它偶爾也能達到某種相對「隱身」的效果。

「嗯,對。」真紀真雙手交疊托住下巴,聲音輕快,「我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諸伏景光目光在真紀真和托爾之間來回打轉,孩子氣地皺起了眉頭,一臉茫然。

她們在說什麼?為什麼他一點也沒聽懂……

察覺到諸伏景光透過來的眼神,真紀真說完話便偏過頭:「怎麼了景光?」

「事情快要結束了哦。」她揉了揉諸伏景光的頭髮,笑意盈盈地戳了戳他還帶著嬰兒肥的臉頰,「再過一會,就可以等到警察到了,這起案件一定會順利結束的。」

所以剛剛真紀真是在和警察打電話嗎?真紀真好厲害。

諸伏景光的眼睛亮起,張了張嘴剛想說話,卻沒能發出聲音,於是又沮喪地垂下眼睛。

真紀真:「嗯,景光沒有猜錯呢。」

假裝完全理解了諸伏景光想要表達什麼,真紀真煞有其事地點頭,「不過現在還要把它當成一個秘密,還不可以讓別人知道,可以嗎?」

諸伏景光瞬間腦補了一些不可以讓人得知的重要秘密,於是沮喪消失地一乾二淨,很是鄭重地凝著一張小臉,點了點頭。

真紀真於是又沒忍住戳了戳他。

一邊戳一邊很沒有誠意地笑著道歉:「抱歉抱歉,因為景光實在是太可愛了。」

諸伏景光:……大人真的好難理解。

列車還在一路前行,很快就行駛到了高崎站。

他們所在的第十號車廂的門還沒有打開,川崎大介通過列車廣播,讓列車長命令第12號車廂以後的乘客全部從第13號車廂下車。

真紀真握了握諸伏景光的手,似是想要通過握手將自身的力量傳遞給他。

「景光你坐在這裡,稍微等我一下。」她把黑色的長風衣外套脫下,仔細蓋在諸伏景光身上,語氣輕鬆地好像是要出門購物。

她露出了溫柔又可靠的笑容,彎下腰對他說:「不要亂走動哦……你把數字從一數到一百,我保證在一百的時候事情就會結束,我就回來了。」

托爾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不見了……她會離開多久?會像爸爸媽媽那樣忽然消失不見嗎?她真的會回來嗎?

諸伏景光的心臟開始「砰砰」的跳。他抿唇抱住真紀真的外套,點了點頭,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她,開始在心裡默默地從一開始數數。

一,二,三,四,五……

真紀真起身站了起來。車廂內由於列車停下又升起了小小的騷動,她的起身在人群里也顯得不怎麼突兀。

西村和另一個劫匪站在稍稍靠後的位置,拿著槍緊緊盯著車廂內每一個看上去可能有所異動的人。

六,七,八,九……

真紀真向西村兩人的方向走了過去。她的步伐明明很快,卻沒帶有半點緊迫感,姿態依舊看上去很是放鬆點樣子。

她的行動很快被他們所注意到,西村厲聲呵斥了一聲,將槍口對準了她。

諸伏景光緊緊抱緊了她的外套。

十二,十三,十四……

真紀真繼續向前,兩顆子彈從她身側擦過打在列車上被震碎,人群里有人抱著頭,發出了一片亂糟糟的驚叫。車廂內一下子亂了起來。

兩個劫匪卻立刻變了臉色——空包彈打出去的效果和子彈的差別簡直可以說天差地別,他們手上的子彈有一顆是假的!

十九,二十,二十一……

兩名劫匪當機立斷放棄了□□,轉而掏出了身上的匕首。

真紀真輕輕鬆鬆地躲過西村揮舞過來的手臂,一隻手擰過他的手腕將匕首打掉,然後彎下腰借力狠狠踢向另一人的膝蓋。

諸伏景光不禁屏住了呼吸,身上的外套被他攥出了無數褶皺。

三十二,三十三,三十四……

「看到了么?他們手上的槍和子彈是假的,根本沒有用,這些人是假冒的上杉組。」真紀真的語氣沉著冷靜,她的聲音依舊不大,車廂內的人卻聽得無比清晰。

她將兩個劫匪通通制服在地,一隻腳有力地踩在了其中一人還想掙扎著爬起來的身體上。

諸伏景光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眼神亮地彷彿在發光,甚至不小心憋紅了臉頰。

四十,四十一,四十二……

「都待在這裡,別亂走動,警察已經來了,事情已經結束了。」

說完最後一句話,真紀真丟下嘩然的人群和倒在地上哀嚎、再起不能的劫匪,走向了另一節車廂。

諸伏景光鬆了一口氣。

他專心致志地繼續往下數數。

四十七,四十八……

六十……七十……八十……

……九十三,九十四,九十五。

真紀真站在幾名身穿制服的警察身旁,重新踏入了這節車廂內。

九十九,一百。

她走到他面前拿起外套,然後雙手背後,歪著頭彎下腰,朝他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你看,數到一百,我回來了。」她說。

諸伏景光伸手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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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家的幼崽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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