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迷惘
雪山之巔，風雪輕搖，一個約莫十歲光景的男孩，裹着白裘大氅，倚坐亭間，稚嫩臉龐上掛着淡淡的慵懶之sè。一雙清澈的眸，看着輕輕飛雪怔怔出神，凝落的目光里，有着與其年齡不符的迷惘。
為什麼明明自小就生長在這片死海中的復興島上，從小到大的事情歷歷在目，在腦中清晰無比，可總覺得心中有什麼東西被遺忘，怎麼也想不起來？
為什麼初次登上復興島最北端的這座雪山，第一次見到白雪時，心中會有莫名的欣喜，心中會湧出對雪的強烈喜愛？
為什麼在這裏將雪亭搭建好后，心中會無端冒出「初心亭」這個名字？
為什麼？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
明明腦中一片空白，心中卻總是會無端冒出一些模糊的痕迹。
不知不覺間，男孩俊秀的面龐上佈滿與年齡不符的愁思。
「默大哥，你又跑到這裏偷懶，不去練刀。」一聲稚氣未脫的女孩聲音，伴着微微喘息，隨風雪傳來，驚醒沉思中的男孩。
聽到聲音，男孩腦中煩惱頓時一掃而空，眉宇間展露淡淡溫暖的笑意，尋聲望去。
但見山路上，一個清秀靈動的女孩一馬當先，向他快步走來，身後跟着一個小胖子，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擦著額頭的汗水，緊緊跟着。
「雪兒，小胖熊，你們練刀結束了？」男孩笑問道。
「是啊，早練完了。」說話間女孩已經上得山來，笑嘻嘻地看着男孩，道，「到處找不到你古戰默大爺，我便知道你又偷偷跑到這裏來偷懶了。」
「古戰雪大小姐，我可沒偷懶。」被喚作古戰默大爺的男孩也笑嘻嘻道，「那些基礎刀法我可是練得很熟了。勞逸結合嘛。」
「哼，你總是有理由。」古戰雪輕哼了一聲，隨即轉身向快到山巔的小胖子喊道，「古戰熊，你以為你真是熊啊，怎麼這麼慢，快點上來。」
「雪兒姐姐，我哪能跟你比啊。」古戰熊一邊抓緊步伐一邊喊道，臉上的肥肉隨着身體的晃動抖來抖去，煞是可愛憨厚。
「哈。」古戰默輕笑一聲，「雪兒，你就別為難小胖熊了。他每次跟你來爬山都是遭罪啊，回去得吃多少饅頭才能補回爬山消耗的體力。」
「哼，我這是為他好，多鍛煉才能減肥。」古戰雪輕哼一聲。
「小胖熊可從來沒有減肥的意思。」古戰默笑道，看向古戰熊的目光里透齣戲謔的神采，「再說，他這麼胖多可愛，就像一個肉球啊，不管是摸還是捏，都很舒服啊。」
剛剛爬到山巔一屁股坐到雪地上的古戰熊一聽到古戰默這句話，渾身一抖，立馬從地上跳了起來，看着眼前兩人不懷好意的笑容，抖著臉上的肥肉，顫顫巍巍道：「你們想幹什麼？」
「老規矩啊，咯咯。」看着古戰熊一身圓滑的肥肉，古戰雪開心地直笑，隨即與古戰默一起撲向古戰熊。
「救命啊！」
風雪裏，頓時傳出一聲稚氣的驚叫之聲。
「默大哥，你說小胖熊這一身肉能炸出多少油來？」
「嗚嗚……」
「肯定夠全村的人用個一年半載了。」
「嗚嗚……」
「默大哥，小胖熊身上的肉好有彈xing哦，你說我們把他從這裏扔下去他還會彈上來嗎？」
「啊……嗚嗚……」
「這個難說，哪天他惹你雪大小姐生氣了，我們可以扔下去試試。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就算他能彈上來，也一定是一隻死熊了。」
「嗚嗚……」
……
三個孩子在雪地上一番嬉戲打鬧，直到筋疲力盡，才在雪亭里躺了下來。只不過，古戰雪與古戰默卻是躺在古戰熊圓滾滾的肚子上的。
「默大哥，小胖熊的肚子好軟啊。要是我的枕頭有這麼軟就好了。」
古戰熊yu哭無淚。
「晚上你可以拿他當枕頭啊。不過你得先餵飽他，不然半夜他的肚子肯定會打呼嚕。」
「那還是不要了，我可沒那麼多饅頭。」
古戰熊淚流滿面。
「對了，八荒大哥呢？」古戰默問道。
「還能幹嗎，自己加練去了唄。」古戰雪嘟著嘴哼道，「八荒大哥一點意思都沒有，整天就知道練刀。」
「哈。」古戰默淡笑一聲，「八荒大哥可是立志成為古戰族最強勇士的人，可不像我們幾個整天就知道偷懶玩耍。」
「我看是八荒大哥太笨了。」古戰雪老氣橫秋道，「你看你整天偷懶，刀法還能這麼好，僅次於八荒大哥。就連跟八荒大哥一樣喜歡拚命練習的古戰血狼也就跟你差不多。」
「所以說。」古戰雪看着古戰默，一臉得意道，「默大哥你天賦是最好的。」
「雪兒姐姐，不准你說八荒大哥的壞話。不然……」被兩人壓在身下的小胖熊呻吟道，「不然……」
「不然怎樣？」古戰雪枕在小胖熊肚子上的頭用力一壓，哼道。
「不然……不然……」古戰熊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狠話來，憨厚的臉上竟是急得直冒汗，「不然我就不讓你們當枕頭躺着。」
「咯咯……」
「哈哈……」
聽到古戰熊半天憋出這麼一句話來，古戰雪與古戰默笑的直喘氣。
「對了，小胖熊。」古戰雪止住笑聲，問道，「在你眼裏八荒大哥和默大哥哪個更好？」
「都一樣好。」古戰熊一臉憨厚道，「每次我被血狼欺負，都是默大哥和八荒大哥幫我解圍。」
「哼，那個古戰血狼真是可惡。」古戰雪生氣道，「仗着人多，每次一等默大哥和八荒大哥離開就要來欺負你。簡直就是欺軟怕硬。」
「嗯。」小胖熊也氣憤難抑道，「我以後一定要變強，看他還怎麼欺負我。」
「感情你變強就是為了不讓血狼欺負啊。」古戰雪笑道，「你的出息還真只有饅頭那麼大。」
「呵呵。」古戰熊憨厚的笑了笑，「我可沒有八荒大哥和默大哥那麼好的天賦，最強的勇士我是不奢望了。我只要以後能夠不拖大家後腿就滿足了。」
古戰熊說得瓮聲瓮氣，卻無比真誠，古戰默心中感動，道：「小胖熊，你別妄自菲薄。你雖刀法不強，但天生神力，ri后一定會有大作為的。」
「對啊，小胖熊，你吃饅頭能吃出天生神力，真是我古戰族一大奇觀啊。」古戰雪笑道，「你以後肯定不會是一般的胖子。」
「吃得多力氣當然大了。」古戰熊憨頭憨腦的說道。
「對了，默大哥。」古戰雪又開口問道，「為什麼你每次都是跑到這裏偷懶啊。還經常看着飛雪出神，好幾次我喊你你都沒有反應。」
「我也不知道。」古戰默聳了聳肩，道，「總覺得這裏有什麼吸引着我。每次來這裏，我心裏總會有一股異樣的感覺。但我也說不清楚究竟是怎樣一種感覺。」
「我看你就是想太多了。」古戰雪撇撇嘴。
「你們說，人的記憶是存在腦海里還是刻在心裏的？」古戰默收斂笑容，稚氣的臉上露出認真的神sè。
古戰熊撓了撓圓滾滾的頭，沒有發表看法，這種問題對他這種簡單大腦的人來說顯然太深奧了。
古戰雪微微皺眉想了想，道：「也許一般的記憶都是存在腦海里的吧。但有些重要的記憶一定也會刻在心裏，所以人才會有心痛或者心喜的感覺啊。」
「而且我覺得。」古戰雪又補充道，「腦海中的記憶會遺忘，但刻在心間的記憶一定忘不了。就算不小心忘記了，也一定會在某個時刻重新想起來。」
「某些重要的記憶會刻在心裏永遠忘不掉么？」古戰默若有所感，輕聲重複道。
「是啊。就像雪兒心裏就刻着默大哥，永遠都不會忘記。」古戰雪歡快的說道。
「那我心裏也一定刻着雪兒你。」古戰默看着身側的女孩，單純而無比堅定道。
「難道沒有刻着我嗎？」被壓着的古戰熊咕噥一聲。
「只刻着饅頭，沒有刻着你。」古戰雪拍了拍古戰熊肉嘟嘟得臉，笑道。
「哈哈。」一旁的古戰默聽得哈哈大笑。
「雪兒姐姐你偏心。」古戰熊一臉着急，不滿地抗議道。
「好啦好啦，刻着呢，你們都刻在我心裏呢。」古戰雪看着急得滿臉通紅的古戰熊，無奈安慰道。
「是啊，小胖熊，我們誰都不會忘記誰的。」古戰默說着站起來身來，走到崖邊，眺望無垠的死海。
灰sè的海水，隨風起浪，驚濤拍岸，宛似奏著一曲壯闊悲歌。
「聽說，海水是藍sè的。」風中，傳來男孩稚氣卻又充滿嚮往的聲音，「等我們刀法有成，就能出這片死海，去往中原。聽聞神州中原之地，地廣物豐，人傑地靈，繁華無比。
「往後的時光里，不管發生什麼事，你們在我心裏都是最重要得人。」
「不行。」古戰雪站到古戰默身側，不滿道，「只能是我最重要，其他人都要低一點。」
「哈，是是是，雪兒最重要，其他人都排在你後面。」古戰默笑道。
「這還差不多。」女孩笑靨如花。
男孩的目光，在風雪中，一時間竟是看得痴了。
那女孩，迎著凝望的目光，臉上無端紅霞滿布。
此間情愫，如月下沉雪，不染紅塵的心靈，未懂。
「原來你們躲在這裏。」一句不懷好意的聲音陡然在眾人身後響起，驚醒風雪中那懵懂的無聲凝望。
古戰默微微皺眉，尋聲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