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喝光光

第66章 喝光光

「胡鬧!」

書致四處蹦躂的行為傳到哥哥耳中,果然被兄長拎到跟前、挨了一記溫和但是嚴肅的瞪視:「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這樣的事情也拿來開玩笑。」

「我知道我在胡鬧,但是人這輩子就胡鬧這一回又何妨?」書致頗有些感慨地說:「你看皇上如今......有些人不能以存在長短論價值。」

他回想自己一片空白的感情經歷,反思了一下,覺得自己總是想着周全,總是想着體面,總是想着長遠,覺得不能達成天長地久的圓滿大結局就不如不要開始,但是人的情感這玩意兒好像也不能以存續的時間長短論質量。

書致反思過了頭,就開始害怕萬一額娘聽進去了自己那番「身強體壯好生養」的暴論,叫哥哥錯過了一個好姑娘可怎麼辦。

成德瞥弟弟一眼,好笑地說:「懂又不懂,管得比誰都寬;管了偏又沒管到點子上——兵部侍郎盧顯祖哪有女兒?你說的盧氏那是他的侄女、兩廣總督盧興祖的長女。額娘早八百年就去相過那個姑娘了。」

「你呢?你相過嗎?」書致忙問。

「上個月陪額娘上山進香的時候見過一面。」成德悠悠地翻過一頁書,吊足了弟弟的胃口,然後才說,「下下個月初四過了皇后的孝期,盧顯祖的夫人做生日,還會再見一面。」

書致心中冒出「叮」的一聲任務完成的提示音——他們家跟盧家無親無故,覺羅氏突然要帶着大兒子去給丈夫部下的夫人拜壽,這恐怕不僅是相上了,而且連流程都走得差不多了。

書致頓時抬手扶額,暗悔自己輕率——他哥可是七歲就會寫情詩,十四歲寫宮怨詞寫得人人都以為他有一個表妹被皇帝搶進宮裏死生不復相見了(康熙:朕不是朕沒有朕也才十四),十六歲開始被各家女粉追得上天入地頭破血流的戀愛專家啊。

他一個兩世加起來母胎單身五十年的人,為什麼要去指導納蘭容若談戀愛?

書致羞愧難當,在哥哥調侃的眼神中乾巴巴咳嗽兩聲,迅速掩面而逃。

再說宮裏這些天的氣氛,不說是愁雲慘淡萬里凝,也是萬里悲秋常作客了。

書致和雅布邁入乾清宮,就聽到嬰兒的哭聲,隨手打起偏殿帘子一看,竟然是曹寅舉杠鈴似的兩手平舉,托著那個黃緞子包袱在屋裏團團亂轉,急得滿頭大汗:「祖宗別哭了,求你了求你了,我給你跪下磕頭了。」

「有你這麼抱孩子的嗎?」書致嚇得魂飛魄散,連忙過去把幾乎頭朝下的孩子從他懷裏拯救出來,調整為頭上腳下、重心朝內、上下半身呈135°角躺在他臂彎里的舒適姿勢。

以後的皇太子,現在還沒有名字的愛新覺羅胤礽小朋友愉快地吐了個泡泡,躺在曹寅胳膊里睡著了。

曹寅長舒口氣,從抱着個定時炸/彈,變為抱着個拔了引信暫時不會爆/炸的普通炸/彈。

「他的乳母呢?」雅布問。

曹寅苦笑:「上上一批是照顧小阿哥的時候打瞌睡,上一批是因為被查出跟某些妃子的娘家有瓜葛,這一批是沒有原因可祖宗就不喜歡、一碰就哭,於是都被皇上攆走了。下一批要明天才來,皇上只留下了兩個奶娘餵奶,不讓他們碰孩子,吩咐我先帶着小祖宗。」「還要明天?」雅布大驚,曹寅從來沒帶過孩子,甚至連老婆都沒有,他真懷疑七阿哥能不能在他手裏活過兩天時間。

書致卻覺得皇帝這個決策很英明。曹寅只是不會帶娃,後世像他這樣的新手奶爸多了去了,也沒見誰把孩子活活兒帶沒了,但一個包藏禍心的乳母卻很容易做到這一點。

「可是為什麼不送到慈寧宮去?」書致疑惑地問。康熙信不過乳母,難道還信不過祖母嗎?

曹寅苦笑,壓低聲音:「送過一次了。皇上想讓太皇太后親自教養這個孩子,可太皇太后想讓鈕祜祿娘娘來養,皇上就不樂意了,還為此跟太皇太后小吵了兩句。」

書致瞭然。

孝庄撫育過兩朝帝王,如果七阿哥由她撫養長大,從宗法上顯然就有了更高一等的身份;但孝庄的考慮也很實際——她已經年過六十了,身份再尊貴,還能照顧這個孩子多長時間?她一旦去世,七阿哥將來還是要吃沒有母親的虧。

紐妃卻年輕、身份高貴、且未生育,是太皇太后屬意的下一任皇後人選。如果康熙能夠接受她做七阿哥的繼母,就相當於組建了一個重組家庭,七阿哥仍舊能夠被做中宮皇后的母親撫養長大,雖然比不上親生母親,但日後遇到什麼事情,好歹在後宮裏也有個幫襯的人。

總比娶一個新人進來,皇帝又天天懷疑繼后不疼嫡子要強。

但是這個方案的關鍵點就在於,鈕祜祿氏要取代赫舍里氏,繼承她的位份、兒子和丈夫的信任。皇帝目前肯定是接受不了這種替換方案的。

甚至在書致看來,他從內心深處幾乎有點想採取當年董鄂妃死後,順治採取那個方案。

只是前方還在打仗,康熙終究還是干不出為了自己的私事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事情,他採取的辦法就是瘋狂加班。前線遞過來的摺子——小到今天大軍的馬蹄釘子生鏽了、請求補充馬蹄鐵;常規到岳樂到陣前轉了一圈、跟士兵們同吃頓飯激勵士氣——現在都會被皇帝親自過問。

而每一個喜歡加班的領導背後,都有幾個當牛做馬的秘書。書致和雅布這幾天每天都要搬運上百斤的奏摺進出乾清宮,時常是天不亮就要進宮,一直呆到半夜三更才回家。

對此,二人倒是都沒有什麼抱怨。就算是陌生人家發生了這樣的慘事,過路的人都免不了要跟着安慰兩句,更何況他們跟康熙君臣主僕這麼多年了,這會兒正是為其兩肋插刀的時候啊。

真正讓書致感到頭疼的,反而是那些政務之外的事。比如御膳房的總管,再比如敬事房的某位總管。

「周公公,您來找我有什麼用?」書致被纏得實在受不了,哭笑不得地說,「我一個外臣,難道還能幫皇上翻牌子不成?」

「唉喲,後宮的娘娘們都盼皇上盼得跟什麼似的,還勞您幾位時不時地在御前提點着啊。」敬事房總管周授海一臉苦相地說,「不然我這差事真是沒法幹了。」

「這會子誰敢提點?」雅布一臉好笑,「昨兒為了給先皇后修陵寢的事,索相明相都挨了罵,您老膽子大,您儘管提點去,我們可不敢。」

「這群女人也太不懂事了。」七阿哥睡著了,曹寅從短暫的奶爸生涯中解放出來,聽說了此事,立刻氣鼓鼓地說,「這都什麼時候了,一點也不能為皇上分憂,就只會爭寵。」

「你又知道了?快閉嘴吧。」書致低聲笑罵。

雖然他也覺得這種多對一的婚姻關係下,這些妃子們不得不打起精神安慰為了另一個女人傷心的丈夫,這種境遇很是可憐。但在「萬艷同悲」的制度性悲劇下,也有一些個體的行為......讓人覺得可憐不起來。

皇後去世,可是留下了一大塊蛋糕。這些天上趕着分蛋糕,啊呸,上趕着當皇帝的貼心人、試圖彌補他心中創傷的女人實在是太多了。

這些書致常在康熙跟前兒幹活,就經常遇到把先皇后賞的東西佩戴在身上、搖搖擺擺過來請安、瘋狂往皇帝心裏扎刀子的;還有花式往乾清宮裏送吃的,要替皇后照顧他身體的「賢妃」;還有在御花園裏散個步,就無端偶遇各路美人的遭遇。

花樣異常繁多,手段十分拙劣,爭寵的意圖明顯得不能說毫無遮掩,只能說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要知道,男人的智商是一個很彈性的東西,他願意上當被女人騙的時候,就算有人大冬天抖出一身蝴蝶,也會被他拉着小手感嘆「愛妃心誠則靈,老天爺都被你感動了呢」;若他不願意受騙的時候,就是一個最微小的表情都能判斷出你是真心還是假意。

康熙現在就處於一種非常不願意上當,但每天都有人拿他願意上當的時候的智商,真把皇帝當白痴,各種群魔亂舞、醜態橫生的狀態。

如果本文是一篇女主文,說不定就會殺出一個天人下凡一般的女孩子,用她美的天怒人怨的外表和無與倫比的靈魂,從一干庸碌拙劣的爭寵者中脫穎而出,拯救了皇帝沉溺悲傷的心,從此寵冠後宮。

然而本文是一篇沒有什麼金手指的男主文,書致和曹寅三人掂量了掂量自己,一致決定默默干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幫皇上處理好前朝的事,少讓他操心就算幫忙了。其他的傷痕就只能交給時間去撫慰了。

哦,在一眾群魔亂舞的後宮里,也還是有着那麼幾股清流的。書致和曹寅雅布一致認為,在一干庸人當中,紐妃娘娘似乎是個與眾不同的存在——這可不是他們覬覦嬪妃,偷看人家,而是吃出來的。

康熙無暇應對六宮妃嬪的關心,更無胃口去吃六宮妃嬪每天送過來的幾十上百盞補品,就把這些形制精美、味道鮮香、熬煮了一顆又一顆芳心的湯羹都賞給了底下人吃。

書致原本不怎麼愛吃甜湯,但頭一回瞥見永壽宮的東西,他就覺得那盞湯......不僅十分敷衍,而且表現得非常明顯——紅棗沒有剝掉棗核,銀耳燉的不夠軟爛,熬煮的時間絕對不超過一刻鐘,湯和銀耳之間基本上只有待在同一個碗裏的關係,不能叫做銀耳紅棗湯,只能叫冰糖白開水泡銀耳紅棗。

書致覺得紐妃好像也不是什麼逆來順受的人,好像在明晃晃地說「你愛懷念誰懷念誰去,老娘還不稀罕給你帶前妻生的娃呢」。

要知道紐妃那可是太皇太后心中的下一任皇后熱門人選啊,書致三人都不知道萬一皇帝哪天不長眼,喝到了這碗湯,會是什麼心情。於是三人一致決定,輪流把永壽宮送來的東西喝光光,絕不能讓皇帝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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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相之子(清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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