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羅蘭•；黑刃
當晚，林凱一行離開了阿索阿卡。隨著旅途的正式展開，他逐漸體會到了以前沒有的艱辛。舉例而言，食物的質量始終無法保持在一定水平。光是用硬麵餅充作的晚餐，林凱就吃了好幾回。所幸奇瑞茲擅於捕獵，總能時不時的有所收穫。全靠那些倒霉的獵物，林凱才能隔三岔五的大快朵頤一番。不過在其它方面，奇瑞茲卻表現得相當古怪。雖然他天天向莫妮卡獻殷情，但明顯只是為了好玩而已。而且在夜晚紮營的時候，奇瑞茲常常獨自坐在稍遠處的石塊上。他會帶著莫名的空虛笑容，不發一言的仰望星空很久。
至於費倫，則用穩重可靠四個字便足以形容。他總是默默的走在最前面，拿著短斧替後面的人披荊斬棘。紮營時也主動負責最臟最累的活，還一整晚一整晚的守夜。所以從踏上旅途的第一天起，林凱就在猜測這個鐵人何時會累垮。但費倫真的像是鐵鑄的一般，沉默且永不疲倦。
於是林凱變得無所事事，只能陪著莫妮卡聊天。莉莉絲偶爾會加入，而這時奇瑞茲就會立刻找借口避開。他似乎對魔女有所忌憚，總是刻意的保持距離。雖然林凱覺得很好奇，不過還是不想貿然的探聽他人**。
由於『法師永遠要保持最佳狀態』的冒險至理，林凱波瀾不驚的度過了一個半星期。他覺得自己簡直是在做觀光旅行，完全沒有遇到期待中的刺激場景。林凱甚至很享受漫步在荒野和樹林間的生活，只對飲食稍有微詞。直到一次偶然的遭遇，他才明白到沒有繃緊的神經的只有自己而已。
這天傍晚，費倫按慣例堆好了篝火。當他嫻熟的開始搭帳篷時，附近傳來了布料擦過樹枝的輕響。雖然聲音持續的時間非常短暫，而且微弱之極。但在下一秒鐘，除了林凱和莉莉絲以外的人都武裝了起來。——費倫保持隨時能爆發的蹲伏姿勢，握緊了放在腳邊的奇形巨劍。奇瑞茲則立刻遁進陰影里，從靴子側面無聲無息的抽出把短劍。同時莫妮卡很快的絞緊弓弦，單手從箭袋裡抓出了兩支箭矢。就連莉莉絲都只遲疑了一瞬間，就抬手啟動了隱形戒指。
在瞬間形成的戰陣中，林凱感到不知所措。最後他擺出準備施法的姿勢，盯住了費倫正在凝視的方向。雖然落葉被踐踏的『啪沙』聲不斷傳來，可是林凱並不能確定來者的位置。直到一名黑衣劍士跨出樹叢，他才得以鎖定目標。這名不速之客頭戴黑氈帽，將半個身體裹在黑色的披風裡。從質地不明的布料空隙間，漆黑的緊身皮甲隱約露出少許。他踏著黑皮靴，即使在毫無善意的氛圍中也鎮定自若。稍後黑衣劍士從容的環視四周，然後淡淡的說道：
「別緊張，朋友們。我只是路過，方便的話還想向你們討點水喝。」
「拿去。」
依然警戒著的費倫用腳踢起水壺，讓它飛向黑衣劍士的前胸。對方隨手接下，在喝了幾口后丟回地上。他頗感興趣的將目光掠過費倫的巨劍，接著又仔細打量了林凱一番。最後黑衣劍士點點頭，微笑著說道：
「很有意思的武器，看來你是冒險的老手。至於那位小朋友，更是前途無量。能在這種年紀就接觸到深淵的法師我還是第一次遇見，簡直可說是奇迹了。有機會的話我想請你們喝一杯，聊聊天，算是今天的謝禮。……對了，我是羅蘭，羅蘭•黑刃。打擾了各位很不好意思，希望下次能在適合的地方見面。」
說完，羅蘭便轉身離開了。這次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就隱沒在了重重樹海之中。當林凱垂下雙手時，費倫也放開了那把像是斧、錘、鐮刀結合在一起的奇異武器。他長長的噓出口氣，然後如釋重負的說道：
「真走運，幸好他不是敵人。」
「沒錯，否則我一定會考慮該怎麼逃走。」
莫妮卡用微微顫抖的嗓音附和費倫，還讓林凱第一次看到她臉色發白的樣子。從空氣中浮現的莉莉絲顯然也受到了衝擊，只能低聲的說道：
「我從沒見過那樣的人類，根本就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那傢伙往北面去了，我們還要跟他走一個方向嗎？」
踱出陰影的奇瑞茲同樣是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完全沒了平時的猥褻勁。對於他的問題莫妮卡略加思索，就堅定的說道：
「當然去，不然這些天的辛苦不就白費了？反正離通古斯聖山還有四天的路程，未必會和他再碰頭。而且剛才他絕對有機會偷襲，只是故意放棄了而已。這至少證明了他沒有敵意，或許還可以利用也不一定。……總之看情況吧，不要太早下結論。」
「好，不過前面就是半獸人的部落群了，今晚開始要有更多的人守夜。」
奇瑞茲頗為猶豫的同意了莫妮卡，接著眾人開始商討具體的任務分派。由於每天只睡四小時的費倫已經無法擔負更多的工作，所以不足的部分只能由剩下的人來承擔。結果一直沒有發言權的林凱終於找到了機會表現，用契約獸徹底解決了問題。受他召喚而來的獅虎屬於夜行性動物，是再合適也不過的哨兵。在確定了兩頭猛獸不會像普通的召喚生物般迅速消失后，除了莉莉絲以外的人都非常驚訝。畢竟連費倫和奇瑞茲這種外行也知道，林凱的行為違反了基本的施法定律。
於是林凱花了很多口舌解釋，以應付莫妮卡和奇瑞茲的追問。他需要編出完整的故事，才能讓對方相信自己是憑藉僥倖，才融合了契約與召喚術的長處。期間費倫安靜的旁聽，莉莉絲則走去揉捏兩頭猛獸的耳朵。她跟被呼喚來的獅虎非常熟悉，這讓費倫和奇瑞茲再次感到了意外。
隨著氣氛緊張的一夜結束，五個人繼續踏上了他們的旅途。期間林凱不斷的反省，試圖找出自己與冒險老手的差距在哪裡。他不明白為何費倫等人一看到羅蘭，就能察覺到對方的可怕。而在林凱的眼中，羅蘭•黑刃只是位和善可親的過客而已。最後他得出了答案，那就是在經驗積累上的不足。同時林凱也知道這種本領只能靠時間來磨礪，而無法憑藉任何天賦一蹴而就。
當林凱一邊思考一邊走路時，周圍的溫度開始明顯下降。於是他抬起頭，恰巧看到白色的雪山從遠處露出了尖端。在山峰之上，一個凝結了無數年的冰環漂浮在空中。它呈現為美麗的淡藍色，也是通古斯被稱作聖山的原因。由此衍生出的傳說數之不盡，其中最有名的是冰雪女神和神器流光之劍的故事。林凱從莉莉絲給他的書中讀到過這些，因此知道故事背後的殘酷。——無數慕名而去的勇士反覆挑戰踏足峰頂的壯舉，但唯一的下場便是成為凝固在半途的冰雕。沒有人能抵擋隨高度劇增的嚴寒考驗，即使有強大的法術保護都不行。
於是在望著巨大冰環的林凱心中，莫名的升起了一絲寒意。他覺得眼前的景觀固然奇異且瑰麗，不過其本質卻森冷無情。假如要讓林凱做比喻的話，大概通古斯聖山就像是位手持利劍的貴夫人。它既充滿了莊重的美感，又掌握著處死一切冒犯者的力量。這讓林凱隱隱覺得前途多難，事實上也是如此。——大約三小時過後，到前方探路的奇瑞茲帶回了壞消息。他從陰影中跑出，然後鐵青著臉說道：
「我們暫時不用擔心半獸人的阻撓了，不過我建議大家立刻向後轉。」
「什麼意思？」
「它們全都死了。」
「什麼？！」
奇瑞茲的回答讓莫妮卡震驚不已，同樣令其他人陷入了沉默。林凱略一思索，便召喚出凶暴熊作為保鏢。他感到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控制，眼下的情況可說是危機四伏。因此為了所有人的安全，林凱不能再保留實力。他甚至想用心靈感應聯繫狄摩高根，可惜卻失敗了。而莫妮卡在經過數分鐘的沉思后，仍然決定要去現場親眼查看一番。她有股不到黃河心不死的韌勁，讓別的夥伴頗為無奈。
結果林凱等人花費了十五分鐘穿越小溪和樹林，然後看到了慘不忍睹的一幕。在原本屬於半獸人的村落中，數十具屍體散落在中央的空地上。它們的高度只有人類的三分之二，矮胖多毛且有著豬一般的腦袋。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所有的半獸人都至少被切成了兩個部分。它們似乎遭到極銳利的武器斬殺，以至於個個死無全屍。
在濃烈的血腥氣包圍下，林凱只能盡量減少呼吸的次數。他深感所謂的地獄不過如此，差別只在於浸染鮮血的泥土上沒有燃燒著地獄之火罷了。如願以償的莫妮卡無語良久，顯然被眼前的光景震懾住了。費倫則在仔細的勘探過後，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說道：
「屍體的傷口都一樣，是同一個人乾的。這裡至少有五十個半獸人，能獨力殺掉它們的傢伙到底會是……」
「羅蘭•黑刃，我記起他是誰了。」
奇瑞茲突兀的插嘴，打斷了費倫的感嘆。稍後他神經質的把玩短劍，在其他人的注視下說道：
「我本來以為是流言，不過現在好像可以相信了。羅蘭•黑刃是有史以來最強的殺手，和屈指可數的傳奇戰士。以前我聽到過很多關於他的傳說，最後一個是他死在了與神祇的決鬥中。你們知道碎劍深淵吧？那就是羅蘭在終焉之戰中造成的破壞。但他竟然還活著……光是掌握到確實的證據，再賣給情報販子就能狠賺一筆。我敢打賭，絲綢假面公會一定會感興趣到發瘋。」
「他們願意出多少？」
儘管奇瑞茲講話的語氣非常沉重，可是對莫妮卡卻起到了反效果。她緊盯住盜賊，迫使對方不怎麼情願的舉起一隻手。在拖延戰術也無效的情況下，奇瑞茲只能將手指慢慢的分開。他保持著謹慎的態度，然後小心翼翼的說道：
「至少五百金幣，或等價的謝禮。如果能得知羅蘭的具體行蹤，報酬還會增加三倍。」
「很好！那麼走吧！」
一瞬間，莫妮卡便鬥志昂揚起來。她好像無視一切危險，只想緊咬住難得的機會。林凱看得苦笑不已，同時開始了解到半精靈不為人知的另一面。但平心而論，他也不願意首次出來冒險就打退堂鼓。而且羅蘭也曾表現得相當友善，應該不會成為敵人。綜合這些原因，林凱決定支持莫妮卡。不過他還沒開口，身邊的獅、虎、熊就同時咆哮起來。它們都壓低身體，擺出了準備戰鬥的姿勢。
見到動物們的反應后，林凱等人立刻戒備了起來。雖然剛才樹林里發生過些許騷動，不過都被心不在焉的五個人忽略了。一旦他們重新豎起耳朵，那麼一些不自然的聲響便再也無所遁形。潛伏著的敵人顯然察覺到了這點，於是放棄了繼續隱匿下去的打算。它們發出古怪的嘶叫聲，接著一起沖了出來。林凱看到超過二十隻怪物同時出現，邁著笨重的步伐靠近。它們手持簡陋的武器，渾身長滿了青黑色的鱗片。——那是蜥蜴人，一種危險且兇惡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