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沉溺
沒過多久,魏府修繕完畢,親朋好友紛紛前去恭賀喬遷之喜。
姜如願和娘親一同下了馬車,打量著這座宅院,南北通透,位置極佳,是個風水寶地。
許姝讚許不已,但是進了院子,神色便有些變了。
「娘親,這裏怎麼花里胡哨的?」姜如願也看出一些問題,皺眉道,「這些欄桿怎麼一會兒是紅木一會兒是梨花木,這個擺件又太過招搖,有些格格不入。」
許多風格糅雜在一起,便顯得毫無美感。
許姝拍拍她的手,壓低聲音:「這話與我說說就行了,別與旁人說,知道嗎?」
姜如願自然知曉,乖巧點頭,只是不知這是姑母還是鴻表哥的主意,竟將好好的一座府邸變成了大雜燴。
送上喬遷賀禮,兩人隨意入座。
緊接着還有不少人過來,大多是魏鴻志的同僚,姜如願數了數,人倒是挺多,連許久不見的裴臨翊都在,鴻表哥的人緣還不錯嘛。
正感嘆著,門外忽然出現了三個熟悉的身影,盛伯父盛伯母和景哥哥來了!
房中寂靜一瞬,齊齊起身。
魏鴻志連忙跑過去,甚是驚喜,他是提前邀請了他們,但是根本沒想到他們能來,畢竟再過幾日便要啟程去林州了,如今正是事多的時候。
「別傻站着了,」盛懷安拍拍他的肩,含笑問,「不會忘了給我們準備位置吧?」
「當然有當然有!」他連忙道,「將軍、盛兄這邊請!」
姜寧憐也迎上前招待林嫣,將她安排在女眷席上,剛好是姜如願旁邊。
姜如願本想再看一眼盛景,但是瞧見林嫣朝她看來,她便忍住了,乖乖巧巧地問好。
寒暄過後,她小幅度地左右張望一番,瞧見他的位置就在她的對角,他一抬頭便能看見她的背影,她卻只能扭頭。
關注地久了,背後像是長了一雙眼睛,總能及時察覺有一道目光時不時地定在她身上,姜如願有些無措,不由自主地挺直脊背,生怕讓他瞧見自己儀態不好的時候。
不多時便開宴了,她不太餓,隨意吃了幾口便開始發獃,總想往盛景那邊看,可是顧著矜持,她不能去看,只好聽桌上的人說話。
姜寧憐並沒有什麼閨中密友,除了盛家和姜家的人,還有幾個魏鴻志同僚的妻女,剛好坐滿一桌。
聊著聊著,話題便引到了姜如願身上。
「願願從小便可愛,如今愈髮漂亮了。」姜寧憐笑道。
她樂意吹捧,許姝自然也不會冷臉,況且誰不喜歡有人誇自己的女兒呢?她微微一笑:「俗話說侄女像姑,外甥像舅,願願漂亮,有你的功勞。」
她們有來有往,姜如願不必開口,只要全程垂首羞澀臉便好。
這邊沒有冷場,男人們那邊更是熱鬧,都是從林州回來的,戰場上拼來的友誼,自然熟稔,起鬨著比武,不多時便有兩人自告奮勇上前,你打我斗,好不精彩。
她們紛紛被吸引,看得津津有味。
比了幾場,有人受了點小傷,盛懷安做主不再比武,改為表演。
眾人便都想起在林州過春節時的場景,裴臨翊再次起鬨:「盛景,舞劍!盛景,舞劍!」姜如願也有點想看,但是又擔心他的傷,一時陷入兩難。
盛景在沸騰聲中看向她。
姜如願立刻垂下眼睛,好好的,看她做什麼呀!
「我答應了一個人,以後只為她舞劍,所以恕難從命。」盛景端起酒盞,「為表歉意,我自罰三杯。」
一片起鬨聲。
姜如願訝然地抬起眼睛,他還記得那句話。
既然他執意如此,旁人自然也給他面子,很快又有人上前表演,裴臨翊壓低聲音問:「阿景,誰啊誰啊?不會還是願願吧?」
盛景沒說話,淺酌一口醇酒。
「還真是她啊?」裴臨翊一口老血,「她不是拒絕了嗎?你還信守承諾呢?」
「現在不一樣,」盛景看向姜如願的方向,「我能感覺到,她對我不一樣。」
裴臨翊聳聳肩:「陷入愛情的男人都一個死樣子。」
頓了下,他好奇道:「既然你說不一樣,那到底有什麼不一樣?不然咱們打個賭,你現在約她出去,看看她去不去。」
「不賭。」
「誒,你玩不起是不是?」裴臨翊使出激將法,壞笑道,「是不是怕自己輸得一窮二白啊?」
盛景瞥他一眼,坦然道:「是。」
裴臨翊:「……真沒意思!」
他百無聊賴地一手撐著臉一手敲著桌子,忽然發現了什麼,他立刻直起身,小聲說:「誒誒誒,願願好像在看你。」
盛景瞥他一眼:「大驚小怪。」
裴臨翊:「……行行行,怪我話多行了吧。」
這倆人真有意思,一個提親被拒還眼巴巴地守着,一個拒絕提親還眼巴巴地望着,所以到底為什麼不定親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後得出一個結論——他們倆都有病。
小半個時辰后,宴席散了,眾人紛紛歸家。
裴臨翊拉住急匆匆往前走的盛景,道:「着什麼急啊,我有點手癢,咱們倆要不要找個地方比試一場?你家還是我家?」
「不了,」盛景推開他的手,「我還有事,下次吧。」
說着便直接離開了,裴臨翊站在原地,看着他一直快步走到姜如願身後才慢下腳步,不由得長嘆一口氣,重色輕友啊!
姜如願與娘親和盛伯母慢慢走着,忽的察覺到盛景的腳步聲逼近,她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還真是他!立刻扭過頭去。
兩人注意到她舉動異常,齊齊往身後看去。
盛景點頭道:「伯母、母親。」
「我還當是誰呢,」許姝掩唇一笑,「許久沒見你的朋友了吧?怎麼沒和他們多說幾句話?」
盛景看了眼姜如願,直言道:「我找願願有些事,伯母,我們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林嫣不滿:「你這話說的不對,還沒問願願同不同意呢。」
說着她扭頭看向姜如願:「願願,你可願意?」
許姝也含笑看向女兒。
被兩位長輩盯着,姜如願微微紅了臉,小聲道:「我願意。」
說完她便有些懊惱,點個頭不就行了,說「我願意」總覺得有些正式。
她偷覷一眼盛景,見他面無異色,這才悄悄鬆了口氣。
兩人往一旁走了走,她問:「景哥哥,你找我有什麼事呀?」
「也沒什麼事,」他坦誠道,「就是幾日不見你,有些想你。」
姜如願被他直白的話弄得面紅耳赤:「你、你不許說這種話了!」
而且為什麼不見面他心裏沒數嗎!
「什麼話?」他似有不解。
姜如願才不信他不明白!
她跺跺腳,嗔道:「我不理你了!」
她快步往前走,盛景毫不費力地追上她,再次與她並肩。
「你幹嘛呀,不是已經說完了嗎?」姜如願哼了一聲,「我該走了,省得被某個登徒子吃豆腐。」
盛景微微揚眉:「登徒子?」
「你上次摸我的臉,我生氣了,」她抑制着心中的羞意,強撐鎮定道,「所以我決定不理你,除非……」
「除非?」
「除非你給我一個正當的理由。」
盛景沉吟片刻:「抱歉,是我情難自禁。」
姜如願:「!」
哪有就這麼直接承認的啊!
甚至他還問道:「這個理由夠不夠正當?」
姜如願:「……當然不夠,難道是個男人摸我的臉之後跟我說情難自禁,我都要原諒他嗎?」
「也是,」他頷首道,「那我沒有理由了,任你處置。」
姜如願正要開口,他又道:「但是在這之前,願願,我想問你一句話。」
「你說。」
「既然說我是登徒子,」他慢悠悠道,「那你當時為何不給我一巴掌?」
「我當時沒想那麼多,」她硬著頭皮解釋,「回去之後才反應過來。」
「既然如此,那你現在打我一巴掌?」
說完他頓住腳步,站在原地。
姜如願抬眸看他,日光正盛,他眉眼舒展,璀璨如畫,似乎被她打一巴掌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
既然如此,她咬咬牙,抬起了手,剛舉到他胸膛的位置,他忽然躬身,臉貼在她的手心。
姜如願呼吸一滯,望着近在咫尺的俊顏。
從未離得這麼近過,她一時忘了收回手,更忘了後退,就這樣獃獃地望着他。
他的眉長得極好,是標準的劍眉,眉骨凸起,眼睛專註地望着她,讓她不敢細看,只能盯着他挺直的鼻樑。
有淡淡的光恰到好處地落在他的鼻尖與臉上,他喝了酒,臉上有些紅,還有淡淡的紅暈,堅毅的面龐變得妖冶,讓她想輕輕撫摸。
意識到自己不合時宜的想法,她將視線落在他的嘴唇,薄而紅,讓人想親一親。
這個想法更加大膽,她終於回過神,猛地後退兩步。
盛景直起腰,似乎並沒有看出她的慌張,而是疑惑地問:「怎麼不打了?」
「你、你忽然靠的這麼近做什麼?」姜如願故作兇巴巴道,「我都快嚇死了!」
他輕笑一聲:「抱歉
,離得遠,怕你使不上力氣。」
「你故意的!」
他再次承認:「對,我故意的,所以要不要再打一次?」
姜如願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她攥緊了手,只是手心中似乎還殘留着他臉上的熱度,她又慌忙張開手指,心裏發慌。
景哥哥是變了,從前的溫潤與內斂雖然還在,但是如今更多的是直白與熱烈,讓她無力招架,讓她沉溺其中。
可是她不能放任自己淪陷,這裏隨時會有人經過,她穩了穩心神,堅定開口:「景哥哥,你喝醉了,在說胡話,咱們該回去了。」
「好,回去,」他很好說話,臉上蕩漾著笑意,「我們一起回去。」
他已經確定了一件事,願願是有些喜歡他的,不是對兄長的喜歡,而是對男人的喜歡。
她的動作與眼神,作不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