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白月搖的爭取
但白介顯然想錯了，落寞的神情僅僅在白月搖的小臉上短暫停留了甚至不到一眨眼的功夫，正廳內就再次響起了白月搖認真的聲音。
「父親，姐姐，雖然我從前沒隨過軍，但也是知曉從來大軍出行，軍中便不止有將軍和士兵。畢竟敵手並非盡為莽夫，一軍之中軍師之責亦是不可或缺。此次若離哥哥作為軍師跟隨太子先行，無法隨姐姐行軍，那大軍中不就正好缺一個「軍師」身份的人為姐姐出謀劃策么？」
白月搖說罷頓了頓，一雙黝黑的眼珠子轉了一圈，悄悄打量了白月華和白介二人一番。
只見他們兩人不約而同地露出了準備要「發言指教」的神情，白月搖連忙開口繼續堵住了二人的話語。
「姐姐我不是去玩的，你也說了流寇兇險，多是亡命之徒，此行你的身邊沒有一個『智多星』為你規避風險，我實在是不放心啊！至於習武，據我所知，一向為姐姐和父親所信賴的軍師若離哥哥，他便是不通武藝的。我又不到最前線去跟人干仗，只是躲在姐姐身後助姐姐出奇制勝，又何需精通武藝？」
白月搖言辭懇切，期待的目光炯炯地望向了她的父親和姐姐。
差一點點，就要讓白介動搖了。
如果，面前的不是他知根知底了十多年的小女兒的話……
「你啊，能幫你姐謀划什麼？」
「素日里為父讓你看些兵法你都不樂意，成天看些雜文野史的消遣之物。那些書里的方法多是潑皮無賴一廂情願之計，你還當真就以為那些能用之於戰場了？紙上談兵可是會誤了大事的。」
白介搖了搖頭。
可惜啊，若非他太清楚自己這小女兒是個什麼「軍事草包成分」了，就她方才那口氣，他還真要以為她是什麼用兵天才了！
額，草包……也不能那麼說，只是心不在此，未曾研習而已。
對，未曾研習。
白介腦海里突然晃過先前白月華同自己說的話，心咯噔一頓，瞬間為他下意識對小女兒的「詆毀」感到後悔，連忙在心裡改了口。
不過，見白月搖仍是一副興緻勃勃欲與自己一論到底的神情，白介也沒心思同她繼續辯駁了。
他無奈但不容拒絕地想打發她回去：「行了，你就在家裡好生待著，你姐領兵的事兒還沒個准呢。准新婦領兵前所未有，還得待到和皇上商議了才能做決斷，你就別添亂子了！」
若是以往，一旦白介露出這幅神情，白月搖定會不再自討沒趣地告辭了。
可這次，她卻假裝看不到白介眼底壓抑著的不耐煩，杵在了原地。
白介也沒想到以往在他面前像貓似的，說話總弱弱的小女兒，竟會有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忤逆他的一面。
通牒以下，未得回復。
白介不由有些生氣，但莫名地，又有了些不一樣的感覺。
真的變化太多了。
要不是這張臉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從來沒變過，他都要懷疑這是不是自己曾經的那個女兒了。
現在這個樣子，倒是愈發像當年的李悅了。
想到逝去的摯愛，白介有些恍惚。
直到白月華忽然鬆了口，與她的妹妹一起來說服他同意去試試，他才反應過來剛剛他又聽到了什麼。
「父親，人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過去我雖不喜兵法，但父親也知道，女兒有過一段奇緣。太白先生給過女兒不少的書籍，其中一本便是他的好友孫武先生所編，因著裡面寫了不少典故，女兒覺著有趣閑來無事就都看了個遍。」
「那些個兵書女兒不是天天誦讀，故而父親和姐姐或許不曾知曉，但書中種種，女兒早已牢記心中。女兒敢說，若單論兵法，軍中能勝於女兒者，屈指可數。讓姐姐帶上女兒，總歸不會有壞處！我跟在姐姐身邊，不會惹亂子的！」
「父親，您為了南風和百姓連腰傷都不顧了，大姐婚期在即還請纓領軍，我常在家中閑逛只是徒然浪費年華，您就給我一次讓我跟隨姐姐為南風百姓出力的機會吧！」
「可是二妹，如果只論安危，只要你不亂走，姐姐只護你一人還是能護得住的，也算是全你一份心意。但你的身子自幼不好，江東是受災地，一路上定不會安穩，姐姐是真的擔心你的身體。」
「姐姐，沒事的！大不了我明日和姐姐一起進宮，再去尋那柳太醫看看，若是他說沒問題，那姐姐就不可再拒絕了！」
「二妹，護送賑災糧不比在府中，姐姐怕你吃苦……」
「人生在世甜的吃多了，甜到澀了也就苦了。苦的含在嘴裡，未嘗不帶一絲甘甜。姐姐，我不怕！」
白月搖話語里的不顧一切，讓白月華有些動容。
如今這一幕，倒是像極了當初兩軍交戰陷入僵局時，她第一次向父親請纓獨自率兵深入敵後突襲的情景。
危難不可言估，可她仍是義無反顧。
因為若那日，她給自己留了後路，南風數城百姓或許就將置身絕境……
白月華抬眉與她的這個妹妹對視良久，終於同意了白月搖如今來講或許顯得有些任性的請求。
罷了，自己的妹妹她總得慣著的。
更何況，柳太醫那兒也不一定能過得了關！
「父親，無論如何，女兒是斷然不會讓您不顧腰傷涉險江東的。至於月搖，女兒覺得，她既有這份心，若是太醫說無妨，那女兒會盡自己的全力護妹妹無恙。」
打定主意，又思及方才白介言語中甚至有對自己領兵的推脫，白月華重新開口講明了立場。
果然，她話音未消，便收到了白介不敢置信的目光。
「月華，你怎地也由著你妹妹胡鬧！」
在白介眼裡，白月華一向是再聽話穩重不過的了。父女二人同在軍中數年，白月華的話在他那兒還是有些分量的。
白介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他仔細地觀察了白月華的神情，最終還是不得不得出了一個這兩姐妹已經統一了立場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