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番外四【if】養成篇

第119章 番外四【if】養成篇

林雙徊一直是個很讓人省心的孩子。

他初中三年,年年都是全校第一,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品行優良,性格活潑。老師對他交口稱讚,同學把他視作知己。

原泊逐從來沒有接到過任何告狀的電話,沒有操心過林雙徊的學習。

每次易容去家長會,還總是被班主任點名起來發言——主要內容就是「如何教育出如林雙徊一樣優秀的孩子」。

原泊逐當然不會演講,他根本就沒有教育過林雙徊。

他們本是兩個毫無血緣關係的陌生人,因為原泊逐的一次心軟,於是有了交集。

原泊逐本來想過,要不要想個辦法給林雙徊重新上戶,讓兩個人從公民身份上成為一家人。

但把這個想法說給林雙徊聽的時候,林雙徊表現得很抗拒,連連搖頭,大喊:「絕對不要!」

原泊逐當時以為,林雙徊是對於家人的存在依然抗拒。

他也無所謂,他和林雙徊本來也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兄弟,兩個人的相處模式也和真正的家人相去甚遠。

說到底,無非就是一起相處得關係不錯的人。

於是原泊逐放棄了上戶口的想法。

而今數年過去,他們相處越發和睦,林雙徊叫他哥,他對外也稱林雙徊是他弟弟。

原泊逐從過去的淡漠疏冷,逐漸也溫柔體貼起來,偶爾關心林雙徊在學校的事,看到林雙徊長高一點,便帶他去買新衣服新鞋。

親手將一個小孩兒養成大一點的小孩兒,很容易就對此投入耐心。

原泊逐將他看作自己人,連臉上的表情都多了起來。

而林雙徊的變化更是肉眼可見。

他最初連起夜都害怕,凌晨爬起來喝口水或者上個廁所,生怕弄出一點動靜,吵到原泊逐。

後來,他也敢對原泊逐開玩笑。

敢趁原泊逐不注意,跳到原泊逐背上,威脅他:「不帶我去玩,我就拔掉你的鬍子!」

原泊逐笑說:「我有鬍子了?」

林雙徊搖搖頭:「沒有。」

「那你應該說,不帶你去玩,就拔我頭髮。」原泊逐教他。

「不行不行!」彼時已經十一歲的林雙徊,露出嚴肅認真的表情,拒絕道,「你頭髮好看,不能拔。」

原泊逐但笑不語。

這孩子謹慎得很,連開玩笑都要注意分寸。害怕真的要拔原泊逐頭髮,所以選了個不存在的鬍子。

有很多次,原泊逐都在想,林雙徊的家人怎麼這麼不懂珍惜。

林雙徊是個多好的孩子。

-

中考結束后,原泊逐問林雙徊,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

林雙徊思考了很久。

手機電腦遊戲機,衣服書包籃球鞋,他需要的任何東西,原泊逐都已經給了他足夠的錢讓他自己買了。

林雙徊實在想不出來,就說:「哥,我能不能把這個許願留着,以後我要是做錯事兒了,就搬出來當免死金牌?」

原泊逐猜他是最近考完試,太放鬆,看太多電視劇,拿裏面那套出來應付自己。

果斷拒絕:「今日事,今日畢。」

林雙徊撇撇嘴,對原泊逐八年如一日的高冷沒轍,只能嘟囔了一句:「是你要送我畢業禮物,那應該是你來想啊。」

原泊逐想了想,竟然答應了。

於是他親自給林雙徊挑了一個畢業禮物。

那天,十四歲的林雙徊出去和朋友打了一下午球,汗淋淋地回到了家。

他收到了來自一十歲的原泊逐精心挑選的畢業禮物。

一個保溫杯。

林雙徊手裏的籃球啪嗒一聲掉地上,他無言地抬頭看着原泊逐,說:「哥,大夏天你送我這個?」

原泊逐同他解釋:「保溫杯,保熱也保冷。出去打球可以帶點冰。」

林雙徊眨巴眨巴眼,臉上看不出情緒,實際上心裏已經在幻想跳到原泊逐頭上撒潑。

他想要的禮物,是驚喜,是打開以後讓他感動到落淚的紀念品。

他可以日夜抱着他哥送的禮物入睡。

哪怕是個手錶腕帶帽子之類的,他也可以把它們供起來當作傳家寶。

偏偏是保溫杯。

一個林雙徊用腳趾頭都沒想過自己這輩子會用到的東西。

原泊逐買東西,要不要這麼實用啊?!

然而畢竟是他哥送的,好歹這保溫杯看着質量還不錯,沒準兒也能保一輩子溫。

他強裝開心地接過來,皮笑肉不笑地抽了抽嘴角。

原泊逐低頭看他,唇邊悄無聲息地扯出個揶揄的弧度。

他當然知道林雙徊不滿。

其實保溫杯也是他無可奈何的選擇,因為原泊逐不擅長買禮物,更不擅長給人準備驚喜。

他只是看林雙徊每天都要喝那些個冰奶茶,沒一會兒就嚷嚷着「冰都化了」,所以覺得林雙徊會需要這個東西。

可買回來,原泊逐也覺得不太好。

沒有哪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會帶着保溫杯去球場打球。

林雙徊那模樣,看起來是失望得很,原泊逐還偏要問他:「這麼不喜歡?」

林雙徊從十三歲開始,身高瘋長,這一年一下就從小矮子竄到了同齡人的前列。

如今在原泊逐面前,已經可以平行於他的胸口。

但想要看原泊逐的眼睛,還是得用力抬頭。

「喜歡。」

林雙徊抱着他期待了一天一夜的禮物,仰起下巴,咬牙切齒道,「謝謝哥。」

原泊逐揚了揚眉:「不客氣。」

-

那之後原泊逐悄悄觀察過一陣。

他發現,林雙徊雖然有點嫌棄那個保溫杯,事實上卻每天都把它帶在身邊。

夏天,他用它來裝冰水,冬天又裝熱水。一年四季不離手。

從高一用到高一。

有一天吃完晚飯,算下來這次該林雙徊洗碗,他收拾完,就帶着保溫杯一起去廚房清洗消毒。

原泊逐倚在門邊,隨口問了句:「還保溫嗎?」

意思是,不保溫了就扔了,再買個新的。

林雙徊頭也不回地說不用,他用着還好。

順便還感慨,原泊逐很會買禮物。

這玩意兒說不定真的能跟他一輩子。

每天知冷知熱的。

原泊逐面上沒什麼表情,淡淡說了句:「嗯,所以禮物還是要選實用的。」

他說完就走了。

廚房裏的林雙徊卻垂着眼發獃,半晌沒擰開水龍頭。

「保溫杯都比你懂我。」

*

原泊逐一直以為,像林雙徊這麼懂事聽話的人,是不會有叛逆期的。

所以原泊逐這些年從來沒有管過林雙徊。

沒有想到,就在林雙徊即將高考的這一年,在學習的緊要關頭,他的成績忽然一落千丈。

林雙徊姍姍來遲的青春叛逆期,大概是有些厚積薄發在身上,竟然比同齡人要嚴重許多。

他不僅上課睡覺,遲到早退,甚至還開始逃課。

老師找不到他去向,就給原泊逐打電話。

原泊逐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林雙徊這學期開始,好像確實變了。

他之所以沒有及時發現,也怪他最近這個月,突然忙了起來。

原泊逐如今的存款,已經完全足夠兄弟倆衣食無憂過一輩子,即便以後林雙徊要結婚生子,他也能拿出豐厚的儲蓄金,給林雙徊當老婆本。

所以從公民身份到了一十四歲那年,原泊逐就不再繼續在蛛域做事。

退下來以後,原泊逐傾向於做這個世界的普通人,但他前一十四年,和普通人類接觸得太少。

未來還有漫長的人生,如果一直這麼與世隔絕,似乎很難融入到這個社會,於是他去找了一份工作,打算從職場入手。

原泊逐的大學讀的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學校,專業也學的是最不起眼的類型。他的目的就是要不引人注目,本本分分按照一個普通人的身份走完流程。

這文憑註定找不到什麼厲害的工作,但原泊逐也並沒有什麼要求。

他單純只是需要接觸一些現代社會的人類,以保證自己不會和這個世界脫節太過嚴重。

所以原泊逐進了一家遊戲創業公司,在裏面當一個默默無聞的小職員,每個月到手三千五的月薪,項目結束會有獎金,朝九晚六,偶爾加班。

之所以進遊戲公司,其實和林雙徊也有些關係。

林雙徊暑假的時候玩了一款手游,老讓原泊逐陪他,原泊逐耐不住他纏,就下載下來陪他玩了。

本以為一個小小遊戲而已,不過就是做做任務浪費時間,沒想到裏面的對決十分激烈,代入感極強。

原泊逐和林雙徊兩個人組隊,抱着隨便玩玩的心態,被隨機對手虐了兩個多小時。

最後,原泊逐大手一揮,花了三千九百九十九,給自己和林雙徊買了最好的裝備。

在第一次贏的時候,林雙徊從沙發上跳起來,原地轉了好幾圈。為自己和原泊逐的共同勝利而歡呼。

原泊逐看着他,沒說話。

當天晚上,他悄無聲息地上網研究手機遊戲是如何製作而成。

關於一個遊戲的前端後端研發和策劃運營,原泊逐花了一晚上時間終於弄明白。

緊接着,他態度端正地重新看着手裏的遊戲app。

原泊逐再次註冊新賬號。

氪金的玩了一遍,不氪金的玩了一遍。

然後他覺得這個遊戲有bug。

不管新手老手,不管角色等級,不管技術再硬,操作再強,裝備差的永遠打不贏裝備好的。

這遊戲只是為了逼玩家氪金。

如此一來,玩家的興緻很快就會被消磨。

遊戲壽命必然短。

兩天後,原泊逐研究透徹,把他的想法告訴了林雙徊。

他本意是想提醒林雙徊,這遊戲沒有長期玩下去的意義。

如果林雙徊真的喜歡電子競技,可以找一些策劃得相對完美的大遊戲投入精力,練練操作,享受技巧的廝殺。

結果林雙徊當時的表情精彩紛呈。

他對原泊逐說:「哥,你可以不用這麼認真鑽研,我玩遊戲不是為了贏。」

原泊逐不解:「不想贏,那想做什麼。」

林雙徊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似乎覺得這個答案顯而易見:

「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待着,所以隨便找了個遊戲玩而已。」

原泊逐並不是太理解他的這種多此一舉。

他們每天都在一個屋檐下,本來就是一起待着。

林雙徊的說法實在奇怪。

但原泊逐沒有過問太多,也許這就是小孩兒心思,每天都跳躍得很。

這事兒,原泊逐便放下了。

但他經此一遭,無意的就懂得了手游的很多東西,因而去找工作的時候,對方問什麼他都對答如流。

成功入職后,原泊逐在家的時間就比較少。

林雙徊起先問過他,為什麼非要去找工作,明明錢多到用不完。

原泊逐只說找點事情打發時間。

那時候,林雙徊看起來還不是很叛逆。

原泊逐回憶了一下,林雙徊究竟是從哪一天變得不對勁的。

但他有些記不太清了。

他唯一有印象,是有一天,他和林雙徊發生了一點小爭執。

但嚴格說起來,連爭執都不算。只是林雙徊在一些事情上還了原泊逐的嘴。

畢竟是十七八的少年,偶爾毛躁,可以理解。

林雙徊沒有在別的事情上讓他操心,他覺得林雙徊的還嘴是小概率事件,所以當時沒有放在心上。

但如今再一回想,林雙徊好像就是從那天開始,越來越少和原泊逐說話。

到底發生了什麼,讓林雙徊的性格突然就這麼不柔順了呢?

-

那天是周六。

當時原泊逐正在外面聚餐。

一開始有同事提出周六去聚餐的時候,原泊逐是拒絕的。

因為是創業公司,攏共也就十來個人,大家關係都還不錯,多數人都答應了。

原泊逐不去,就顯得另類。

幾個同事對他非常熱情,一定要他到場,哪怕只是去坐一會兒。

原泊逐正打算繼續推辭,就聽辦公室的前端開發說了句:「我發現我們辦公室的小原啊,是真的和一般人不一樣,你看他說話做事,有時候就跟和我們不是一個次元的一樣,哈哈哈。」

旁人附和地笑說:「是有點兒。」

本是一句玩笑話,原泊逐卻默了片刻。

他身上那層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氣場,還是沒有散去。

他應該去聚會。

於是周六晚上,原泊逐就隨波逐流地跟着同事們到了聚會的地方。

他才終於知道為什麼大家一定要他去。

因為這是一場有女孩子的聚會。

同事們用原泊逐的照片,邀請了隔壁友司的運營部姑娘們一起吃烤肉。

原泊逐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成了個門面。

同事們給他各種求饒討好,希望他不要生氣。原泊逐當然不生氣。

因為他當時根本就不知道聯誼是什麼東西。

他只是覺得,本來就熱鬧的聚餐,怎麼又多了幾個人。

好吵。

整個聚餐,那幾個女孩兒都在和原泊逐搭話,而原泊逐總是「嗯」「是嗎」「哦」「我不清楚」。

久而久之,女孩兒們也就不好意思再熱臉貼冷屁股。

中途林雙徊給他發消息,問他什麼時候回去。他說不知道。

林雙徊道:【我剛打了球,熱死了。】

原泊逐說:【去洗澡。】

林雙徊:【洗完你就回來了?】

原泊逐看着這條消息,有些失笑。林雙徊什麼時候這麼黏人?

他回了句:【我盡量。】

林雙徊:【你給我一個地址,我去接你。】

原泊逐:【接我?】

林雙徊:【公司聚餐不是一般都要喝酒嗎?我怕你喝迷糊了,被人揩油。】

林雙徊下個月就十八歲了,說話也越來越放肆。沒了當初在原泊逐面前的那股子小心翼翼。

居然還說得出「揩油」這種話。

該收拾一下。

林雙徊看他一分鐘不回,立刻又發了一條:【你該不會已經喝醉了吧?哥,男人家家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地址給我,我去接你。】

原泊逐真想敲他腦袋,再問問林雙徊,高中三年是不是凈學插科打諢了。

不過他還真的把聚餐地址發了過去。

因為原泊逐正苦於沒有借口離席。

普通人的生活真的太麻煩了。

要應付這些不必要的聊天,原泊逐不擅長。

待會兒林雙徊來了,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離開。

旁邊人看他玩手機,紛紛來勸酒。

原泊逐給林雙徊發完地址,就放下手機,淡淡抬頭,推掉了。

他沒有喝過酒。

原泊逐雖然有修為,但沒碰過的東西就沒經驗。

要是喝醉了來不及用修為驅散醉意,又或者在公共場合亂用力量,那就不好了。

於是,大家都在熱火朝天地喝酒聊天,只有原泊逐沒什麼興趣地奉陪着,食之無味地坐了半個多小時。

他看了看時間,林雙徊兩分鐘前說已經到路口,於是起身告退。

旁人問他去哪兒,他說:「我家小孩兒來接我。」

公司里的人都在知道,原泊逐有個弟弟。

那是唯一一個能讓原泊逐笑起來的狠角色。

林雙徊還來過公司接原泊逐下班,公司前台妹妹那幾天心花怒放,一直管原泊逐叫哥。

得知是林雙徊在外面,原泊逐要走,同事也沒有阻攔。

畢竟他們叫原泊逐來的目的,只是為了告訴聯誼的姑娘們:我們公司男同事的質量很高。

原泊逐一個滿分,和其他幾個五六十分的人,在一起平均一下,也能有個八十分。

他任務完成,準備光榮離場。

這時,忽然有個姑娘說了聲:「我也打算走了,一起吧?」

原泊逐當然不會和誰一起走,但也攔不住烤肉店只有一個大門。

這姑娘有些醉意,穿着高跟鞋,走路晃晃悠悠。

在她將要倒在原泊逐身上的時候,原泊逐面無表情地虛扶一下。

女人帶着欲蓋彌彰的眼神看他一眼:「才十點,有興趣跟我出去續一杯嗎?」

原泊逐將她稍稍推開,沉聲道:「沒興趣。」

說完便抬腳離開,頭也不回。

身後的女人微微一怔,隨後笑了,竟然轉身又走回聚餐的位置。

桌上其他人都八卦地看着她。

她聳聳肩,頗為灑脫地說了句:「沒瞧上我。」

大家安慰她:「不是沒瞧上,可能他不好你這style。」

然而眾人內心也明白,原泊逐這人,看起來溫和好相處,事實上骨子裏高不可攀。

誰也不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style。

-

原泊逐看到林雙徊站在街邊,明明已經和他對視,卻不打招呼。

就像在賭氣。

他挺新鮮,畢竟林雙徊從來沒有鬧過脾氣。

原泊逐走過去,還沒說話。

林雙徊先道歉:「對不起哦。」

原泊逐:「?」

林雙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你在聯誼呢,早知道晚點來,沒準兒多個嫂子。唉,我真不懂事。」

他這種口吻,原泊逐實在陌生,就問了句:「誰招惹你了?」

原泊逐是真的想知道,誰讓林雙徊不高興了。

因為林雙徊在他面前,一直都是乖巧溫順,從來沒有說話這麼陰陽怪氣過。

林雙徊看他一眼,不答反問:「哥,你一十多歲了,確實可以戀愛了。剛才那個姐姐怎麼樣?你喜歡那種成熟性感的類型嗎?她看你的眼神都在拉絲,你倆有戲。」

原泊逐被他接連幾個問題搞得不明不白。

他不過就是在門口扶了一下別人,在林雙徊眼裏怎麼就成「有戲」了?

這孩子讀書讀傻了。

原泊逐不想和他糾結這種沒有意義的話題,就轉頭打車。

林雙徊卻有些不依不饒地站在他旁邊繼續說:「哥,我真的不介意有個嫂子,但是你能不能……我是說,如果可以的話,你談戀愛之前能不能告訴我一下。我需要做一點心理準備。」

「林雙徊。」原泊逐打到車,側過臉看他一眼,冷淡道,「不要說沒有意義的廢話。」

他還以為一起生活這麼多年,林雙徊應該很明白,原泊逐根本不可能和普通人生活一輩子。

別說結婚生子,談情說愛,光是找個異性往他身邊一坐,他都會覺得無話可說,直到失去耐心。

而但凡一個姑娘靠近原泊逐,在他身邊待上個兩三天,就會被他的無聊乏味和冷清給勸退。

這種情況下,說什麼戀愛?

林雙徊不懂他也就罷了,還一直在他耳邊聒噪。

一個不大點兒的小孩兒,操心起他的私人問題。

原泊逐沒有理由的有些煩悶。

在車上,兩人首次沒有說話,一路沉默地回了家。

從那天以後,原泊逐依然正常上班,他們只有夜裏一起吃飯的時候坐在一起。

兩個人都沒有把那天的情緒延續到第一天,林雙徊仍然對原泊逐言聽計從,該上課上課,該複習複習。再沒提過「嫂子」的事。

原泊逐自然也以為事情過去了。

直到今天,老師跟他打電話,說林雙徊逃課,不知去向。

原泊逐才意識到,林雙徊的氣性挺大。

竟然能拖到今天發作。

而今天,是林雙徊十八歲生日。

-

自從上班以後,原泊逐已經習慣了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他很久沒有動用修為。

為了找林雙徊,他不得不掐了個搜魂訣,好在這間卧室里滿是林雙徊的氣息,藉此來找人不算麻煩。

原泊逐一開始是很冷靜的。

青春期而已,叛逆期而已,除了原泊逐這樣的特例,現代人誰能沒有?

只要找到他,坐下來聊一聊,沒什麼解不開的心結。

直到他發現,林雙徊竟然在酒吧。

他怎麼會去酒吧?

酒吧怎麼敢讓他進去!

哦,林雙徊今天十八歲,他成年了。

原泊逐頭一次意識到,林雙徊是個有自己想法的大人了。

距離他八歲那年蹲在牆角哭,竟然已經過去了十年。

但他畢竟還在讀書,他還有幾個月才高考。

這個時間,不好好在學校里學習功課,逃課去喝酒,簡直反了天了。

原泊逐沉着臉,便循着氣息找到了那家酒吧。

看到林雙徊在一個男孩兒的半扶半抱下走出來的時候,原泊逐還沒什麼反應。

直到他抬頭髮現,這竟然是家gay吧。

鬼知道林雙徊身邊那人帶着什麼心思。

原泊逐此生頭一遭有些怒了。

或者也不算動怒,充其量是有些不爽,面若冰霜地走過去,從那人手中將林雙徊奪了過來。

他冷冰冰盯着扶林雙徊出來的男孩,問:「你是誰。」

那男孩也怪,長得乾乾淨淨,清秀帥氣,卻非要在眼睛上勾條妖嬈的眼線。

他很刻薄地抬頭,看到原泊逐的瞬間抽了口氣,眼睛瞪大,那條眼線都抻變形了。

「我的媽呀……」

他竟然就在原泊逐眼皮子底下,湊到林雙徊耳邊悄悄說了句,「這天菜能讓給我嗎?」

「醉醺醺」的林雙徊狠狠踩了他一腳。

於是眼線男孩立刻又恢復了刻薄的狀態,對原泊逐說了句:「咳咳,我是誰不重要,反正今晚他要跟我回家。」

說着,他拽了一下林雙徊。

林雙徊佯裝迷迷糊糊,從原泊逐懷裏離開,往眼線男孩兒身上倒去。

看着兩個人拙劣的演技,原泊逐剛才的那點怒氣全然消失不見。

剩了些哭笑不得。

他算是知道了,林雙徊這是專程找了個人跟這兒演他。

雖然不知道林雙徊鬧這一出是為什麼,但原泊逐覺得,要給他一個教訓。

於是稍一抬手,一指掐訣,只聽眼線男孩「哎喲我去」一聲,周圍不知從哪兒冒出來許多野貓。

他知道林雙徊怕貓。

果不其然,方才還醉得不省人事的林雙徊原地蹦起三丈高。

「哥!哥!」他大叫着,跳到原泊逐身上,「救命!」

原泊逐依舊冷著臉,抱也不抱他。

不遠處就是酒吧震耳欲聾的背景音,腳下的地面都在震動。

他們和這燈紅酒綠格格不入。

原泊逐問他:「還折騰嗎?」

林雙徊掛在他身上,一邊瑟瑟發抖,一邊嘴硬:「我沒折騰。」

「來酒吧做什麼?」原泊逐強調,「還是這種酒吧。」

「我就該來這種酒吧。」

林雙徊很有骨氣地咬咬牙,忽然從原泊逐身上跳下去。

幾隻貓圍着他打轉。

林雙徊都快哭出來了,還是梗著脖子,看向原泊逐,說:「我就是同性戀,我就喜歡男人。」

旁邊的小眼線默默退到陰影處,悄悄為他鼓掌。

原泊逐對他的發言倒是沒有驚訝,只是看了小眼線一眼,對林雙徊說:「你喜歡他?」

那聲音沉得不像話。

嚇得小眼線趕緊解釋:「帥哥,我是0,我跟他撞號!我今天是來開導他……」

林雙徊怕他拆穿自己,大聲打斷:「我可以當1啊!」

小眼線說:「別吧,你剛才一見到他腿就軟了,哪個1這麼窩囊。」

林雙徊面紅耳赤:「滾滾滾。」

小眼線趁機溜走。

來往的人都是醉醺醺的,偶爾打量他們,甚至有不要命的想要過來搭訕。

原泊逐冷著臉,把林雙徊拉走。

然而也沒走多遠。

林雙徊看起來很犟,不肯跟原泊逐回家。

原泊逐只能在附近的深巷裏,罩了層結界,和他好好談心。

「我已經說了,我就是同性戀,你要揍我就揍吧。」

林雙徊還挺鐵骨錚錚,閉着眼把臉往原泊逐跟前一湊。

原泊逐無聲嘆氣。

「我找你不是說這個。」

他對於林雙徊是不是同性戀,並不在乎。他只是提醒林雙徊,「馬上高考了,你應該好好學習,而不是到酒吧胡來。」

林雙徊睜了眼,看着他。

表情有些空茫。

他明明做了很多心理準備。

他已經想好,當原泊逐罵他不要臉的時候,他就要跟原泊逐背水一戰,大喊:「是,我就是不要臉,我不僅是同性戀,而且喜歡的那個男人就是你。」

結果原泊逐不僅不罵他,反而太冷靜了。

冷靜到有些平淡。

好像他是同性戀這件事不重要。

「哥,我喜歡男人。」

林雙徊又跟他強調了一遍,「我今天來gay吧,有很多人跟我搭訕。我以後會和男人談戀愛。」

原泊逐的眉頭急不可見的蹙了一下。

他慎重思考後,說:「盡量不要在酒吧里找男朋友。」

「……」林雙徊張了張嘴,好半天,發出個音節,「啊。」

他能說什麼?

這段時間,林雙徊一直在自我糾結。

他喜歡原泊逐,但他知道,這種喜歡有很大概率得不到回應。

這種痛苦的心情,讓林雙徊根本沒有辦法好好聽課了。

他尋求一些出路。

今天他和那些「資深」的同性戀聊了很多,他們幫林雙徊梳理了自己的感情。

他們普遍認為,人活一口氣。

就是要告白。

哪怕失敗,也要告白。

林雙徊接受了他們的建議,於是他決定今晚就和原泊逐講清楚。

當發現原泊逐找過來的時候,林雙徊和小眼線演了一出並不上乘的戲,他以為可以刺激一下原泊逐。

可惜,原泊逐根本不當回事。

原泊逐只是告訴他,快高考了。

意思就是,高考以後你愛怎麼樣,我都不管你。

林雙徊的心忽然就冷靜下來。

也是,原泊逐根本就不在乎他喜歡男人還是女人。

片刻后,林雙徊笑了笑,對原泊逐說:「哥,回家吧。」

原泊逐看着他的表情從頭到尾變了幾次,最後這個笑實在難看。

「沒有其他想說的?」他問林雙徊。

林雙徊卻道:「沒有。」

原泊逐看着林雙徊,許久。

他彷彿第一次發現,林雙徊的眼睛這樣深沉。

林雙徊早已不是過去的小孩,他看原泊逐的眼神,藏着許許多多心事。

原泊逐曾經以為自己是不懂得感情的人。

卻在這一刻,他發現了林雙徊的秘密。

林雙徊不是沒有話說,而是怕,說了,原泊逐就不帶他回家了。

其實要理解林雙徊的心思,並不難。

因為林雙徊對他的喜歡,根本就沒有藏住。

原泊逐收回目光,看着別處,卻對林雙徊道:「今天是你生日,有什麼想做的。」

他不忍心看見他一直這樣勉強地笑。

至少彌補一些。

林雙徊想了想,忽然說:「能許願嗎?」

原泊逐道:「可以。」

「我許願,你忘記接下來我做的事。」

「什麼……」

話音未落,林雙徊抓住他的衣角,踮起腳來,在原泊逐的唇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原泊逐有些怔愣。

他也沒有預料到林雙徊會做這種大膽的事。

就在原泊逐不知道應該給出什麼反應的時候,林雙徊靠在他的肩頭。

一股溫熱的濕意落在肩膀,有些燙。

林雙徊說:「十八歲的願望,你就答應我吧。」

原泊逐明白他的意思。

林雙徊要的不是他忘掉這個吻,而是希望原泊逐在知道了一切后,不要怪他,不要討厭他,不要趕他走。

原泊逐也確實不知道應該怎麼回應。

這個吻來得太突然,去的也快。

他並不覺得生氣,只是有些措手不及。

但原泊逐並不能回答一個問題:他真的毫無防備嗎?

片刻后,原泊逐開口,聲音意外的低啞清冷:「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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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全家都有秘密[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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