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桃花開盡，離人未歸
春寒料峭而凜冽，是新芽抽穗，便也見幾抹新綠盎然。
略帶潮濕的新風吹得人臉頰生疼，對於修士而言這或許不算什麼，但其中蘊含的寒意還是令人倍感悲涼。
窗外又聞水聲滴噠，一隻寒鴉落在枝頭翻動著毛髮，驚醒幾朵花苞漸紅。
石府內的白霧升騰，在那薄霧背後，有一人紅裙似火，另一人黃裳翩翩。這兩位不管哪一個放在外人眼中都是艷冠一方的存在，各有風華。
「他與你分開后，當真再無音訊？」
紅裙女子的聲音頗為清麗，似乎向來孤傲，但這悅耳的聲音背後，卻又潛藏著一絲莫名的寂寥。
黃裳少女的心情似乎並不是很好，雙眉緊蹙著，欲言又止。
「寧師姐，若男的性命皆系他所救，但凡有任何消息，若男又怎會置之不顧，可是直到秘境入口消失，他也沒有出現……」
寧葉紅的目光突然黯淡了下來，握住玉盞的柔荑一時間竟沒了多少血色。
「天元師弟，當真被王楠所害？」
「此事，乃是我親眼所見，若不是王楠後來被齊風雙翼虎打傷，說不得我與他都會糟了他的毒手。」
夏若男微微一頓，最終還是沒有念出那個讓她記憶深刻的名字。
「咔擦—」
清澈的碎裂聲在石府內響起，寧葉紅手中的玉盞化為齏粉，渾厚的靈力在嬌軀當中起伏不定，她在極力剋制著心中的怒火。
「我知道了，謝謝你，夏師妹……」
夏若男再度欲言又止，看著眼前這個優越高傲的女人背影，卻不知道她想要做些什麼，但從字裡行間，她卻讀懂了寧葉紅對於他那非同一般的情感。
同為女子，對此事確實分外細膩敏感。
腦海中回想起與他一路相識相知的畫面，夏若男心中也百感交集十分複雜，鼻中酸澀不已。
沒有再多說什麼，夏若男對著寧葉紅的背影微微躬身施禮，默默退出了石府。
……
春風化雨，平靜的小鎮處處透漏著春泥芳香，後山添綠，遍布奼紫嫣紅。
小鎮亦如往日般繁華，在這裡生活的鎮民似乎一直與世無爭，誰家又有炊煙裊裊，誰家又有新婦初嫁，一派安靜祥和。
這日又有人舉辦成人宴，往來賓客絡繹不絕，堂前屋后皆是前來觀禮說媒的人群，她是鎮上最清秀俏麗的女子，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
但是一眾賓客卻是沒有見到正主，幾位貼身服飾的丫鬟找遍了深閨大院，也沒能找到這位小主的影子，急得滿頭大汗。
穿過幾畝田壟，又越過一大片茵茵草地，便見前方有一大片桃林新放。
與前幾個月大不一樣，冬雪已融，春風盎然，將根根枝條抽新染綠，桃花盛開，便見花容正好，片片桃花殷紅，恰似少女初暈。
春風輕卷，鼻尖便傳來一股好聞的清香，這味道令人如痴如醉，如墜夢中。
桃花樹旁倚著一位清麗脫俗的少女，她的眉眼生得十分耐看，膚白勝雪，臉上一點美人痣更如神來之筆，粉雕玉琢如同一件精美的藝術品，只是眸中總是帶著一股淡淡的哀愁，似乎心事重重。
她伸出柔嫩的小手撫摸在桃樹粗糙的樹榦上，默默失神。
「我們明明約好了的……」
少女的聲音婉轉清脆，卻是帶著哭腔，幾乎泫然欲立，這聲音弱小又無助，聽得人心肝巨顫，分外不舍。
「你不是說，每年我的生辰，你都不會錯過嗎……」
少女輕輕抽泣著，美目當中一片朦朧……
「你不是說，等到來年花開，便要回來迎娶我嗎……」
少女死死攥住胸前的衣襟，淚水如同雨點般滑落，一片梨花帶雨，聲音凄婉可憐。
「阿勝，你怎麼能騙我……」
在這美麗不可方物的青水湖畔，桃花林中，少女哀泣悲鳴聲不斷傳出，如同被丟棄的棄寵般，彷然無助。
她單薄的羅裙被林間露水浸濕，刺骨的寒意冰冷入骨，但她卻茫然不覺，似乎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般，再也沒了半點生氣。
直到聲音沙啞無比，雙目也變得異常紅腫，少女才緩緩停下哭聲，雙手抱膝將腦袋埋入其中。她不關心那些前來觀禮的人，也不關心有多少人正在找她。
她只知道，那個最重要的人，爽約了。
此刻她多希望他能突然出現，就像以前自己經常對他做的那樣，捂住眼睛作弄一番。
「阿勝，猜猜我是誰呀！」
往日的歡聲嬉笑一幕幕在腦海中劃過，讓少女臉上堆滿委屈悲切，她真的不太清楚，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他會忘記與自己的約定。
同時，她心中又開始替他擔心起來。
阿勝，就算你趕不回來也沒關係，可千萬千萬一定要注意安全，一定不能出事啊，我一定會等你回來的。
少女的臉上逐漸被堅毅代替，她寧願相信他是因為太忙了，被事情拖累了抽不開身，也不願相信他是忘記了彼此的約定。
這個約定對於少女太過重要，即便是要用一生來等，她也不會退卻。
野花搖曳，幾隻花蝶翻飛，只是往日總是成雙成對的蝴蝶，今日卻也形單影隻，孤單的在幾簇桃花間飛舞，像是丟失了所有目標般，沒了生氣和活力，看著死氣沉沉。
天空雖然還算清朗，卻不知為何總有烏雲瀰漫，這天色也因此顯得無比壓仄，總是令人心中煩悶不堪，似乎心中總有鬱結不通暢。
孤雁劃過天際，冗長的清鳴聲如同哀啼，它似乎也像個找不到歸途的落伍之人，漫無目的的盤亘在雲邊，厭厭了無生趣。
然而在這將近世外之地的邊陲小鎮，在這滿山桃花的青水湖畔，終究還是無人注意到，有一抹嬌小無助的倩影站立桃花林中，眼神幽怨的注視著遠方，像是一直期盼著什麼，又像是一直在等待著什麼。
這一份滿懷期盼與歸望的眼神，似乎可以跨越山海，似乎可以拉近星河，
深情而又凝重，
只等離人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