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 6 章

白色的家居服外面穿了件寬鬆的杏色針織衫,露出鎖骨與些許胸肌,打扮休閑的顧澤走回了客廳。這會兒的他少了兩分鏡頭前的精緻,多了些雄性氣質的費洛蒙。

「秋秋,久等了。……秋秋?」

「快點來喝!來陪我喝!」

夏秋興緻高昂,高昂得有些不正常。她先是跑到顧澤面前把顧澤拉到沙發上,接著往顧澤手裡塞了個倒滿了酒的杯子。

見顧澤沒喝,夏秋擰起眉頭:「快喝啊?很好喝的!我嘗過了!」

望著茶几上那一堆被打開了瓶蓋兒的洋酒,一種不詳的預感在顧澤心頭升起。不過他還是端起酒杯,一口飲下。

辛辣與怪異刺-激的味道席捲了顧澤的整個口腔。他的鼻子還來不及辨識酒液中的香氣,味蕾就被攪和得一塌糊塗——夏秋胡亂調和而成的這杯「雞尾酒」里摻雜了太多烈酒,味道非常奇怪。可要說完全不能喝吧,那倒也不是。

指著被嗆了一下的顧澤爆笑出聲,夏秋笑得捂住了肚子,笑得在長毛地毯上滾了兩圈,甚至笑出了眼淚。

顧澤沒生氣。他只是把杯子放到一邊,隨後把夏秋從地毯上扶起來,讓她靠著沙發坐好。

「秋秋,出什麼事了?」

骨節分明的手指撥開蓋住夏秋眼睛的亂髮,幫她把零落下來的額發順到耳後。燙熱的拇指抹掉了夏秋眼角泌出的一點點淚水。

「沒什麼呀。」

故作輕鬆地說著,被顧澤手指不經意間擦過的臉頰與耳朵卻是燒了起來。夏秋鼻子酸得厲害,她自己都聽出了自己話里的哭腔。

「你說謊。」

夏秋渾身一抖。

被顧澤斬釘截鐵地拆穿了謊言,對上顧澤那雙銳利深邃的眼睛,她有種自己被剝乾淨了所有遮掩的錯覺。

她尷尬,她羞窘,她手足無措,她挪開目光不敢再與顧澤對視。

她閉上眼。

眼淚卻因為她閉上眼的這個動作,從她的眼角蜿蜒下來。

「我只是……只是沒想到、我……」

夏秋哽咽。

如果說之前佔據夏秋心思的,大部分還是理性的思考。那在看到霍江的簡訊與未接來電之後,浮現在夏秋心頭的,就是她和霍江一起度過的兩年。

其實兩人也不是沒有過幸福的時光。至少對於夏秋來說,那些曾經是幸福的時光。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夏秋才會在看到霍江的簡訊與未接來電之後想起那些對自己來說很甜蜜的一刻。

是啊,剛開始的時候,霍江也對她噓寒問暖過。熱戀期里霍江也總是主動打視頻電話來和她聊天,兩人經常一邊視頻一邊各做各的PPT。

而現在,霍江打電話給她、發簡訊給她都是為了堵她的嘴。

回憶起霍江與劈腿對象的那些交談,夏秋一陣陣悚然:霍江是什麼時候開始出-軌的?出-軌后的他是怎麼看待什麼都沒發現,只是傻傻地聽他話、乖乖等他回來的自己的?還有那些她認為甜蜜的瞬間,那些她認為幸福的時光……那些時刻在霍江眼裡又是什麼模樣?

一樁樁,一件件,全部是鈍刀子割肉,疼得夏秋這樣的大心臟都無法承受。

「……」

沉默著抱住哭到發抖的夏秋的肩膀,顧澤大致已經猜到了什麼——凡是秋秋身邊的人,他都有一定的了解。至於對方見沒見過他、認不認識他兩說。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能讓秋秋這麼傷心的人不多,而其中嫌疑最大的,無疑是那個對秋秋的愛只有兩厘米,卻還對秋秋求了婚的○○(不堪入目的髒話)。

「沒事的。會沒事的。」

口吻溫柔地像能滴出水來,顧澤輕聲在夏秋耳邊哄著。

「下一個更好,下一個更乖。我打包票。」

他就是那「下一個」,他當然能為自己打包票。

——他和秋秋錯過了很多次。

第一次是因為上學時的他太蠢,為了一些無謂的自尊心、無聊的面子弄丟了秋秋。

第二次是因為他人在國外,被某個這輩子他都不想再見第二面的爽朗混蛋趁虛而入奪走了秋秋,逼得他只能繼續給秋秋當「閨蜜」。

第三次就是這個姓霍的程咬金——就在他計劃著對秋秋告白,以脫離「閨蜜」與「竹馬」身份的當口,秋秋去和這程咬金相了親。並且兩人因為談得來,當天就在介紹人的撮合下成了男女朋友。

聽到這噩耗的瞬間,顧澤幽怨得想化身為貞子,去詛咒那姓霍的玩意兒。可是再想到自己上學時乾的那些蠢事……在秋秋的身邊卻不被秋秋當男性看待,只能懷揣著對秋秋的感情在距離秋秋最近的看著她與其他人在一起,他覺得這就是他那時犯渾理應受到的報應。

人是有學習能力的。

他吃了那麼多塹,再蠢也長了記性。

他絕對不會再讓秋秋有機會去找別人,找他以外的人。就從現在開始。

「我們秋秋這麼好,更好的人一定已經在路上了。」

「噗嗤……」

夏秋在顧澤的懷裡笑出聲來,結果這一笑,她的眼淚反而流得更多了。

一般人安慰閨蜜朋友,不都會說閨蜜朋友值得更好的人嗎?小澤怎麼說得像是已經看到那個「更好的人」?

「可是小澤啊,酒席怎麼辦?婚紗照怎麼辦?還有蜜月……」

就算「更好的人」在路上了,用上八倍速來見她了,也不可能趕得上她已經訂好了的婚紗照、酒席與蜜月旅行。

先是啜泣,跟著越哭越大聲。在顧澤懷裡,夏秋總算能夠肆無忌憚地哭出來。哪怕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她也不覺得丟人。

「小澤哇……嗚嗚嗚婚紗照、酒席、蜜月旅行都定好了。我一個人去退不知道要怎麼被人笑話……小澤你一定要陪我去嗷嗷……」

想到自己在被人嘲笑之外還很有可能要平白無故損失好幾萬塊錢,肉疼的夏秋哭得更慘了。

顧澤一點兒沒嫌棄漲紅了臉嚎啕大哭的夏秋。他拿過紙手帕來給夏秋擦了一塌糊塗的臉,夏秋也順著他的手擤了鼻子。這一刻,兩人的童年角色完全顛倒了過來。

小時候,顧澤是那個愛哭鬼,夏秋是打跑所有小壞蛋、保護愛哭鬼的那個小騎士。

原來這雙手這麼小,這麼軟。

捏了捏夏秋那比自己小上不止一圈的手,顧澤不無感慨地想:當年夏秋就是用比這還要小的手,保護了他。

夏秋哭得一抽一抽,她的嘴唇亮亮的。可能是因為喝了酒,也可能是因為沾到了些眼淚。

顧澤出神了一瞬,下一秒他很自然地想到:嘗一嘗不就知道是酒是淚了?

夏秋的哭聲戛然而止。

這其中固然有她嘴巴被堵住了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她被嚇呆了。

竹馬那張美若天仙到讓她說不清是帶了些神性還是帶了些魔性的臉高清地放大在了她的眼前。

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下的淚痣,他纖長的睫毛幾乎要碰到她的臉。

溫熱的薄唇抿過她的,他還舔了她一下。那雙微微眯細的鳳眸里盛著像是淺嘗了奶油、果醬,或者是別的什麼可口美味后的滿意。

頭皮發麻。

這股麻意從頭皮到後頸,攀向尾椎骨,又爬過腳趾尖。

夏秋忘了怎麼喘氣,她屏著呼吸,直到悶得背上冒汗這才本能地吸了口氣。

老實說顧澤並不想放開夏秋。

可他不過是這麼蜻蜓點水地親了夏秋一下,夏秋就已經是三魂七魄少了一半兒的狀態。他怕自己再多用一分力,夏秋能嚇得當場和他割袍斷義、割席斷交。

「好啊。我陪你去。」

鬆開夏秋的下巴,顧澤輕撫夏秋的眼角,指腹帶走殘淚。

「不過沒必要取消。倒是應該升級一下。」

夏秋還懵著。

顧澤說的每一個字她都懂,但連起來她就不明白了。

陪她去?去哪裡?取消?什麼取消?升級又是……?

見獃滯的夏秋光是掃過自己的嘴唇都雙頰猛然一紅,連脖子和耳朵都燒了起來。顧澤無聲輕笑。

看來他也不是全無希望對不對?

「我喜歡你很久了。」

這句話,顧澤十年前就想說出口。結果被他自個兒耽誤到了現在。

還好,他終究有機會把這句話說出來。

最是溫柔的人忽然變得比誰都強勢,這讓夏秋頭都不敢抬一下。

她的酒醒了一半兒,剩下的一半兒讓她恍惚地想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小澤說……喜歡她?還是喜歡她很久了……

可是、可是這不對呀!

他怎麼能喜歡她呢?他要是喜歡她……這麼多年了,她怎麼能不知道呢?

「我、我——」

「噓。」

纖長的食指按在了夏秋的唇上。顧澤的體溫像是往油桶里扔了根火把,讓夏秋渾身上下都灼燒起來,燙得發抖。

「先不要拒絕。」

「夢……對,你就當這是一場夢好了。」

顧澤的聲音猶如海妖在夏秋耳邊唱歌。

「秋秋,你現在是在做夢。夢裡的一切都是不真實的。」

「既然是不真實的,你又何必去抗拒它呢?只要等你睡醒,夢就會自然醒了。不是嗎?」

好有道理,無法反駁。

夏秋緊繃的身體下意識地放鬆了些。

狡黠在顧澤眼中閃過。

「那秋秋,夢都夢了……不如你仔細想想要不要和我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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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早喜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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