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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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與願違。

我裳著那日,老管家急匆匆跑進來,因為慌忙還在地上滾了一圈,但他顧不上疼,聲音急切:「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啊!五條家除了五條大人和五條大人帶出去的術師外,全都沒了!」

「什麼?!」父親立馬拍案站起來,「何人所為!」

不等老管家回話,廳屋外的院牆上就傳來了一陣嗤笑。

我抬頭去看。

便見院牆上,正站着位穿着白色女式和服的高大男子,利落的粉色短髮后梳,側臉的黑色紋身延至下顎,眼下也有兩道很特別的狹長紋身。他雙手環胸,歪著頭居然也在看我。

我們對視幾秒,男人露出隨心所欲的笑:「你那個六眼未婚夫呢?」

六眼……?

我眉心微蹙,聽父親說過,五條大人的眼睛很特殊,是五條家四百年才出現一次的六眼。

這人是誰,找五條大人做什麼。

見我沒有開口的慾望,男人也不在意,他從屋檐上跳下來。有六七個家僕想上去阻攔這個一看就來者非善的傢伙,卻被輕而易舉削掉了腦袋。

沒有人看清他是怎麼做到的。

那個男人好像只是閑散地抬了下手,那些家僕就盡數沒了氣息。

剛才還表面其樂融融的府內,霎時間便充斥了鮮血、恐慌、尖叫。混亂中,父親牽着我的手往後躲,然後把我交給一個侍女,讓侍女帶我去找五條大人。

侍女哆哆嗦嗦應下來,拉着我就跑。

期間,我沒有回頭,卻也知道父親死了。因為他大聲逼問那名男子為何這麼做,就不怕得罪五條大人嗎?隨之父親便傳來痛苦難耐的慘叫聲,生命垂危之際,男人也無所謂般地說了句:

「真不爽,你的嗓門也太大了。」

父親死了。

府里更亂了。

侍女帶着我往角門跑。

因為過度奔逃,我的鞋子中途掉了一隻,為了不耽誤速度,我把另一隻腳上的鞋子也蹬掉了。

等來到府外,街道上的集市還未散去,看到人來人往那麼多人,侍女有些鬆懈,停下狂奔。

可下一秒。

她的胸腔就被一隻手貫穿了。

心臟被掏出來。

鮮血直流。

侍女眼睛瞪得大大的,口吐鮮血,身體晃動兩下就倒地不起了。

周圍傳來行人驚恐的大叫聲,全都慌張地四下逃跑。我眼睛卻不受控制地落在倒地不起的侍女身上,雙腿也如同被灌了鉛般難以挪動,我明知道這種時候叫出來會比較好,但尖叫卻卡在喉嚨里,喊叫不出。

短短一會的功夫,就看到了那麼多的屍體,我承認自己的視覺和嗅覺都有些麻木了,滿目都是鮮血,我有些發暈,嗅到的都是腥味,有些反胃。

好難受。

我身形搖晃,隨時要摔倒。

直到一隻帶着血腥味的手捏住我的臉,強迫我抬頭。

我便看到一張醜陋的、曾經引起我一個多月噩夢的兩面,以及除開捏住我臉的那隻手,在空中張牙舞爪揮舞著的三隻手。

這種不堪入目的形態。

我小時候見過,是被五條大人救助的那次。

之後,我也聽五條大人提起過一兩次,說最近有個詛咒師作惡多端,尤其愛吃女人和小孩的肉。

這個詛咒師叫——

兩面宿儺。

我思維停滯,大腦一片空白。

兩面宿儺好心情地歪頭笑笑,但嘴角的弧度不管怎麼看都帶着嘲諷,「真是無聊的身材,也不知道六眼是怎麼看上你的。」

「不過沒關係。」他將多出來的兩隻手和一張臉收起來,變回了正常人類的形態。略一施力,就將我扛到緊實堅硬的肩上,聲音懶洋洋的,「把你帶着,那小子應該不管怎麼樣都會追過來的吧?真有意思。」

-

我體弱。

可能是小時候餓多了,即使後來再錦衣玉食,也填補不回身體的虧損。

等遠離了京城,來到藤蔓四垂的黑魆魆山頂,我就被隨意丟在了地上,因為胳膊肘先着地,以至於整條胳膊連同肩膀都疼得發麻。

但我完全顧不上揉,因為一路顛簸而翻滾發酸的胃部陣陣抽搐著,我蹙了眉,忍不住掩唇乾嘔起來。

「你還真是弱啊。」

我胃部絞痛得厲害,連手指都在痙攣著,根本無心回應。卻不想觸了眼前殺神的逆鱗,我只感覺頭皮一陣刺痛,身體就跟隨頭髮本能地往前跌去。

兩面宿儺拽着我的頭髮,漫不經心地說:「是誰給你的膽子敢無視我?」

我疼得眼淚掉下來,抿起唇不作答。

頭皮的痛感更劇烈了。

我忍不住小小地『嗚』出聲,眼淚越掉越凶,「……對、對不起。」

如果是十一歲的我,

面對死亡,可能是迎接的態度。

但被五條大人給予了新生后,我就逐漸被養得嬌氣,怕疼,怕冷,更怕死了再也見不到五條大人。再也沒了之前面對死亡的從容不迫了。

頭皮的痛感減輕了些。

兩面宿儺沒再扯了,卻是轉而掐住我的脖子,將我從地上提起來。

我的腳尖夠不着地面,呼吸一點點被奪走的感覺非常不好受,我張開嘴大口大口呼吸,但杯水車薪,我感覺到窒息,眼球也有些充血。

見到我這幅模樣,兩面宿儺才咧起嘴,露出陰森森的笑:「忽然想起來,你這張臉好像有點眼熟啊,在哪裏見過呢?」

我心中一緊。

更加呼吸不上來了。

我想自己可能會在下一刻被掐死,已經緊閉起眼做好赴死的準備,脖間的鉗制力氣卻鬆了。

我狠狠摔在地上,捂住嘴部劇烈咳起來,同時還不忘拚命汲取新鮮空氣。

兩面宿儺側身,看向暗處。

那裏走出來一個少年,他一頭及腰白髮,身上穿着黑色的直垂裝束,只有腰間的系帶是白色的。他半跪下來,臉避開了明晃晃的月光,大半都掩藏在杉樹的蔭蔽處:

「宿儺大人,屬下沒能找到六眼。」

兩面宿儺低頭看他,冰冷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死人,「里梅,你最近是不是太輕鬆了。」

里梅後背一綳。

瞬刻。

兩面宿儺的手就捏上了他的腦袋,用力一扭,極致的疼痛使得他瞳孔睜大,鮮血也從嘴角溢出。

而他並沒有死。

在即將死亡的前一刻,兩面宿儺就已經將他的脖子扭回來,並用反轉術式治好表面。但內里還是有些錯位,每呼吸一下,都在不斷被痛苦侵襲。

「要不是看在你飯做得還不錯的份上,」兩面宿儺沒再繼續往下說,而是轉了話鋒,「其他兩家呢。」

里梅的嗓子比剛才幹啞了很多,每說一個字,嘴角都冒出來不少鮮血。但他的聲音始終沉着冷靜,「自大人您挖了六眼的眼睛后,其他兩家就一直在四處討伐六眼,目前是誰也沒找到。但六眼那樣子,估計也活不了多久。」

說着,里梅雙手舉起,畢恭畢敬地朝兩面宿儺遞過去一樣東西。

是一塊染血的白色布條。

一直悄悄關注卻又質疑他們話題的我,在看到里梅手裏的東西后,瞬間就被一股寒意不可遏制地冰蝕住,我瞳孔發顫,有些不敢相信。

因為這是五條大人覺得疲憊時,用來蒙住眼睛的白布。

五條大人那麼厲害,怎麼可能……

「真讓人不爽,那小子跟我打之前,就已經打過好幾場架了,就算當時殺了他,也依舊讓人不愉快。」兩面宿儺怏怏不悅,可下一刻,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突兀地笑起來,「他不是也會反轉術式嗎?應該不會這麼輕易就死掉吧?等他回到京城,發現被他遺留在本家的人全被我殺了,就連他的未婚妻也被我擄走了,會露出什麼表情?要來找我繼續打一架嗎?哈哈哈哈哈哈……」

他情緒突然激昂起來,甚至將上衣撕掉,露出完全形態,在斑駁的月光下狂笑不止。

驀地,他腦袋微偏,令人膽喪魂驚的四隻眼睛注視向我。見我一直盯着他手上的白布看后,他嘴角咧出滲人的弧度。

「賞你的。」

他將白布鬆開,卻惡意地丟去了反方向。

布條輕飄飄的,再加上此時還有風,就被吹着不斷往前飄。

我連忙站起來,但光着的腳底卻被尖銳的石頭刺穿。我忍着痛,卻始終挪不了幾步。眼看布條越飄越遠,我不得不跪爬著、伸手去追趕,卻到底是沒抓住。

看着越飄越遠的布條。

我一時沒忍住,眼淚順着眼角掉下來。

五條大人……

*

不遠處。

跪在地上的里梅,這才將注意力落在跪坐在樹下、埋頭捂臉哭泣的少女身上。儘管她此刻長發散亂,厚重繁瑣的裙裳也七散八落地露出女子絕對的禁忌之處——後頸。

看起來無比狼狽又可憐不堪。

但不管是昂貴的手鏈,還是一看就沒多在太陽底下曬過的白皙膚色,都不得不讓人喟嘆一句:

是貴族啊。

他平淡無波的神色陰鬱下來。

這種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傢伙們,果然都只會因為一些無聊的小事痛哭不止,傷心得就像人生就此完蛋了一樣。

他沒耐心看,重新垂下臉。但因為脖頸的疼痛,他覺得那女人的哭聲真的是聒噪,越聽越煩。

直到宿儺大人欣賞夠了那女人傷心欲絕的姿態,懶洋洋地打着哈欠站起來,往前走。他才敢將脖子掰回正位,然後施展反轉術式治療。

總算是沒那麼疼了。

但那個女人為什麼還在哭。

他隱隱帶起殺意,雙手也擺出了咒殺對方的姿勢,宿儺大人的聲音卻從遠處輕悠悠地飄過來,「里梅,把糧食帶上。」

他不得不止住,恭敬回一句:「是,宿儺大人。」

糧食是誰。

自然是那個煩人的貴族。

里梅情緒不爽地走到還在低聲哭泣的貴族少女身邊。什麼話也沒說,拽住她的胳膊,就將人從地上硬拉起來了。

迎著少女朝他望過來的、帶着濕意的獃滯目光,里梅冷冷:「你最好給我安靜點,否則就把你切成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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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線戀愛為何總是陷入修羅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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