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這就是女人
「你的電話，他們怎麼會拿着？」
「他們吃飯時手機都是放在桌上的，我也就放了。」
「那你給我發信息怎麼說手機在買東西時落在攤位上了？」
秦戀聽了半天不說話，捂著腰皺了皺眉緊閉了一下雙眼。閉眼的那一刻，就像誰往盛滿了水的兩個臉盆各放了一塊石頭一樣，飽滿的水瞬間溢出，順着秦戀那圓圓的腮幫，流到那微微顫抖著的嘴角。
見秦戀不說話又一直捂住腰，他覺得這一切都是秦戀裝出來的。她欺騙了他，還裝做痛苦，這就是女人。他便狠狠地把秦戀一推說:「你說的都沒有實話，我也都不信。」
秦戀倒在地上，手依然捂住腰說:「既然我說什麼你都不信，那就不要問了。但，我要說的是，你不要把我想得那麼骯髒。我只是想出去玩，想去商場看看，沒有做對不住你的事。」
周棉棉聽了氣不但沒有緩和反而更大了，一腳踢在秦戀捂住的腰眼處說:「都去多少次了，還說沒有對不住我。再說沒有錢，你去看什麼。」
秦戀「啊」地一聲，求饒似地說:「老公我錯了，再也不出去玩了，別生氣了好嗎。」
周棉棉聽了淚水已濺花了鏡片，心已疼到無以縫合。他了解秦戀，愛她疼她憐憫她。並且她還知道，她痛苦他也痛苦，但他就是不能原諒不能理解秦戀背着他出去讓他痛苦。
秦戀嫁給他這麼多年，他沒帶她出去遊玩過一次，沒去商場給她買過手飾衣服，沒有下過館子。沒孩子時省吃儉用，攢些錢尋醫問葯。有了孩子，更是省吃儉用，攢錢讓孩子上學吃些好的，好不讓其在別家孩子面前饞嘴。他和秦戀穿的衣服還都是結婚時或結婚之前買來的。穿出去別人一眼就能看出它的年代，會像看一個老物件一樣說，我也有一條和你一模一樣的褲子，有年頭了。每聽此，他的虛榮心也會受到打擊。別說他和秦戀，就連豫見豫東穿的衣服鞋子，還都是鄰家有小孩的奶奶送過來的。奶奶再拿給秦戀，學着鄰家奶奶的話說，能穿的穿，不能穿的扔。想那送人的衣服有誰會送壞的，都是揀八九成新，款式花樣都還流行的送。所以，豫見豫東除了過年能添身新衣，別時都是舊裝了。想此，他的委屈就也委屈萬分，比誰的委屈都委屈了。
於是，他乾枯的眼睛，不再水靈的眼睛，近視到快瞎的眼睛，這時就像乾涸的河遇到了開閘放入了水般，迅速變得濕潤晶瑩膨脹飽滿而緩緩流淌。是他委屈了秦戀，委屈了孩子，委屈了這個家。委屈了沒牙的奶奶在碗裏夾着辣子拌鹹菜，委屈了一早抗起鋤頭下地的秦爹。這似乎都是他的無能造成的委屈。是他沒有經濟條件來改變這個家庭的委屈，又怎能願秦戀出去玩呢。秦戀不是他養的狗，一隻雞一隻鴨，可以關在院裏籠里。話又說回來，秦戀就是他養的一條狗一隻雞一隻鴨，也有想出去瘋出去玩，有自由的權力。願就願他不相信秦戀。因為，當你心中滿是欺騙的時候，連樹上開出的花發出的芽都是欺騙。願就願這個社會。願那些誘惑秦戀出去又故意接電話陷害秦戀的人。他現在是這麼的痛苦，秦戀受着折磨，而那些人卻是那麼快樂，簡直是太不公平了。想到這，他的腦袋似乎乾癟又似乎膨脹，似乎空白又似乎豐滿，頭腦里一時成了拉據大戰熙熙攘攘亂作一團。突然他頭腦膨脹，眼前花花，乾咳了兩嗓便天炫地轉般來襲。房屋在倒塌，地在開裂，大樹在連根拔起，碧綠的蘆葦盪燒起熊熊大火……
秦戀吃力爬起，去給他倒來了水。他一把打掉在地，晶瑩剔透的水杯碰到地板就像雞蛋碰到了石頭，像他的心碰到了秦戀的心，砰然碎成了無數渣片，水也傾刻向地板縫隙緩緩流去。
「你去床上躺一會，好些再叫你吃飯。」秦戀拿來掃帚一邊把碎渣掃進簸箕一邊低聲說。
儘管此刻他決定，不再和秦戀說一句話，但他還是躺到床上去了。躺在床上的那一刻，他的腦子還在旋轉，就像他不肯原諒秦戀，不肯原諒自己一樣的堅決。床似乎也感受到了他腦子裏的膨脹，開始不安分起來，像鞭子扯打着的陀螺一樣帶着他旋轉地飛起來。
見他躺下，秦戀忍着痛撩開衣襟，腰眼那已是一片青紫。周棉棉扽她推她踢她，她知道他都是留着情的，唯有這桌角一撞，讓她疼痛難挨。因為，她從小就有腎炎，那裏常常疼痛，特別是生下倆孩子之後更加明顯。不想今日又扎入桌角，竟有剜心一樣的疼。
這時門一響，奶奶拄著拐杖悄悄進了院。來到屋見秦戀在那裏站了愣愣地看着碗裏的雞蛋便問:「倆人沒打吧？」
秦戀拿手背抹了把眼睛，搖搖頭沒說話。
「沒有就好。棉棉這幾年也成熟穩重了，看事不再那麼小心眼。越是這樣，你就越得給他賠個不是，這件事本來就是你不對。」說完又看了看睡在床上的周棉棉，已是喜歡得不得了。
不會秦爹也回來了，見奶奶坐在門廊下的馬紮上，悠然地搖晃着竹扇，便深深地吸了口氣又長長地吐出來說:「媽，你不是跑了嗎。」
奶奶一隻手停下搖動的竹扇，一隻手做一個小點聲說話的狀態，裂開沒牙又滿是皺褶的嘴小聲說:「沒事，倆孩子都沒吵。一個在睡覺，一個在給做好吃的。」說完，又奇怪地問秦爹:「你咋也回來了？」
秦爹話還沒說，先向奶奶伸出右腳說:「瞅瞅險不？」
奶奶一看，嚇了一跳說:「咋？鋤頭鋤上啦？」
秦爹又故意拿腳趾撐開那讓鋤頭撕開的鞋片和鞋幫說:「我鋤了大半輩子的地，也沒讓鋤頭碰上過，你瞧瞧這鞋片和鞋幫。」
奶奶咧嘴笑了說:「那是你心裏放不下這倆孩子，走了心。還好沒傷著，換雙鞋就好。」說完又說:「今天看着倆孩子和氣，沒打沒吵沒鬧我高興。你去街上買些魚肉來，也買些你愛吃愛喝的，咱一大家子也吃個和氣飯。」
「是，媽。」說着，秦爹忙脫下草帽外衫，推出自行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