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孤身御鳳，苦戰蛟王（一）
我心裏七上八下，這輩子只乘過兩次船，還都是在康城候府的後花園。
東夷人的捕魚船，竟不如我的單人床大。
作為祭品，沒人敢和我同乘，只有宰好的豬羊，算是我的同僚了。
東夷漁夫把船槳遞給我：「今天不錯，風平浪靜」
這也叫風平浪靜？船一推出去，我就感到左右搖晃，一行細浪漫步而過，腹中翻江倒海。
豬羊肉的血腥氣，吸引了大批海鳥，盤旋在小舟之上，但一靠近五彩箭筒，就嚇得四散而去。
「鳳兄，何必如此刻薄，那些海鳥也算做個伴兒」我對箭筒說。
「老弟，你這次真怕了，心都快跳到箭筒里來了，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我回頭望岸，離碼頭不過十里，要說沒打退堂鼓，那是瞎扯！
可要折了井龍，別說拯救蒼生，我和晴兒都活不過年關，橫豎一死，不如一搏！
正說服自己，天氣驟變，烏雲壓頂，隱約可見海鳥掙扎其中，很快紛紛墜落。
無數海蛇把頭伸出海面，一口一個，精準的吞接掉落的海鳥，享受一場天海盛筵。
猛地一聲驚雷，自烏雲直劈海面，浮起萬千魚肚白，一條狹長蜿蜒的黑影，在水下快速穿梭，頃刻間便將死魚清掃一空。
我不停吞咽口水，恐怕這些都是前菜，而我才是主菜。
我猜蛟龍五行屬水，顫顫巍巍的取出黃羽箭，搭在弓上。
但太緊張了，戒指對不準弦心，我根本拉不開弓。
轟隆！又是一聲炸雷，頓時狂風大作，白浪滔天。
小船，翻了！
海水，真澀！
一條條銀色的海蛇，擦過我的身體，快速沖向落水的豬羊，很快只剩骨頭。
箭筒輕浮，把我帶回海面，七竅里有五竅都在吐水。
「我現在的真氣夠了嗎？你能載我飛起來嗎？」
「試試吧，我也不想葬身於此！」
話音才落，箭筒脫開，我又沉了下去，不習水性，只能胡亂撲騰，慌亂之中，瞥見鳳凰騰空而起，在烏雲雷電里盤旋一圈，又俯衝回來。
「抓住我的腳！」
「我浮不起來...呃...」
瞎鳳凰用爪子掠過海面，但我沒能抓住，只感到雙腿陣陣劇痛，海蛇在撕咬我了。
盤旋一圈后，鳳爪再次掠過，這次更低了，我雙腿奮力一蹬，單手抓住鳳凰的腳踝。
身體終於離開海面，雙腿卻還掛着五六隻海蛇，我在半空瘋狂蹬踏，這才甩掉了它們。
突然，一張血盆大口從海里竄了上來，接住幾隻海蛇，朝着我猛衝而來！
危！
鳳凰把腿一抬，用力煽動翅膀。
真懸啊！剛才不過咫尺之遙！
原來是一條巨大的黑蛟，尖牙和那艘小船差不多大，雙眼細長，尚未長角。
「快爬到我的背上，用盲弓射它！」
我雙腳勾住鳳腿，雙手扒在鳳凰的右翼上，猛的一拉，它卻側傾了，我雙腳騰空，要不是死死抓住羽毛，就直直墜入海中了。
「你鬆手！我飛到你下面！」
「你是瞎子，我可不敢！」
鳳凰沒和我廢話，甩開我，極速俯衝向下，勉強把我接住。
它雖然眼瞎，但能感知到我戒指上的寶石，那本是它的眼睛。
鳳凰比小船平穩多了，我終於可以搭弓射箭，深藍色的波濤下面，要找到黑色蛟龍，
並非易事。
況且，箭支入水后，力道大大減弱，方向也會偏移，我得等黑蛟露頭時再放箭。
「蛟的要害是哪兒，我得避開，死了就白費功夫了！」
「要害是心臟，每隻蛟的位置都不一樣，放心，你找不準的！」
「飛低一些，引蛟出海！」
鳳凰一個俯衝，我險些栽下去，趕緊跪在它背上。
低空盤旋，一圈接着一圈，可黑蛟頗能沉得住氣，就是不肯露頭。
「你真氣不夠，太沉了，我支撐不了多久了~」鳳凰的聲音低沉，十分疲憊。
此時，透過海面，隱約有寬大的黑影自東而來，很快與黑蛟的身影重疊。
嘩啦啦！海面泛起白沫，佈滿亮黑色鱗片的蛟身翻出水面，被黑白相間的大魚咬住不放。
這應該是某種鯨魚，竟敢捕獵蛟龍，怪不得被東夷人奉為圖騰。
「沒了箭筒，就剩一隻箭了，這可怎麼辦？」
「拔下我尾巴上的翎羽，那都是箭！」
瞄準，放箭！
沒中。
又射！
又沒中，還險些射中鯨魚。
「閉眼！用會心一擊！相信我吧，我不會讓你掉下去的！」
豁出去了！
我緊閉雙眼，屏住呼吸，憑着直覺，俯射一箭。
只聽底下一陣哀嚎，像是待宰母牛發出的悲鳴！
黑蛟身體中箭，拚命翻滾，鯨魚趁勢發動攻擊，咬碎黑鱗，深紅色的血，染紅了整片海域。
我又射出十幾支箭，黑蛟方才停止了掙扎，目光所及，皆成紅波。
又有幾隻鯨魚前來分享大餐，可我不能放任它們，那會弄死黑蛟，我要抓活得。
於是，我又朝鯨魚射箭，企圖嚇退它們，但沒用，眼睜睜看着黑蛟血肉模糊，露出白骨。
突然，天色變暗了，鯨魚放棄獵物，全都鑽入海底，消失不見。
鳳凰快支撐不住了，越飛越低，往回盤旋時，我們差點嚇得墜海。
只見一隻赤色蛟龍，頭上一對兒金色短角，上身豎立，插在海面上，如泰山之高，遮天蔽日。
赤蛟的長須，已經接近黑蛟身體的長度。
與之相比，我胯下的鳳凰如同蚊蠅。
我心中咒罵愚蠢的井龍，用得着抓這麼大的蛟嗎？它的那顆獃頭，如同一粒小米，怎麼配得上這麼龐大的身軀？
赤蛟發出悲鳴，猛地俯衝下來，我絕望的閉上眼睛，一陣腥風將我和鳳凰全部捲入海里。
鳳凰寬大的翅膀平伸，這樣不至於沉下去，我拚命抓住它的尾翎，勉強露出口鼻。
赤蛟的頭又伸出海面，帶起千丈高的浪頭，一口叼著七八隻鯨魚。
它在為黑蛟報仇，下一個目標肯定是我了。
「你害死我懷孕的妻子！納命來！」赤蛟開口說話，惡狠狠中透著絕望。
這句話擊中了我，內心無比愧疚，蛟龍鬧海，不過是自然本能罷了，恰如虎霸山林。
可轉念一想，天地人神鬼，人居於中間，天上的神仙也是凡人修鍊飛升。
「天地萬物，本就為人取用，為了人世太平，只能借你人頭一用了！」
我站在鳳凰背上，它沉了下去，海水沒過我的腳踝，我每射一箭，都要跳回海里，否則鳳凰就淹死了。
只聽呲的一聲，赤蛟吐出火來，火舌吞沒了我和鳳凰，一時肝膽俱焚，痛苦至極。
接着，一股無名的怒火湧上心頭。
片刻，鳳凰浴火騰空，涅槃重生，我站在它背上，視野染成血紅。
「主人，你果然有天分，我們已進入怒火赤焰的狀態！一刻之內，不懼刀槍水火！趕緊射它！」
赤蛟吐赤焰，想必五行一定屬火，一併搭上三支玄羽箭，三箭齊發。
赤蛟噴氣，吹偏了箭矢，射空了！
迎接反擊！
赤蛟大口一張，可吞日月，下顎伸進海里，推波舉浪而來！
我死死摁住鳳凰的脖子，喊道：「別怕！給我衝進這個孽畜的嘴裏！」
瞎鳳凰竟也亢奮起來：「五十年了，老子也要痛快一次，沖！沖！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