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風雨欲來
一聲雷鳴驚醒了睡夢中的安德蕾娜，她緩緩起身，靜靜靠在身後冰冷的牆上，默默望向窗外，安德諾的白光仍然是接連到天邊的光點，燦如白晝的無有黑暗之國像是永不熄滅的火燭，會源源不斷的吸引野外的飛蛾浴火而死，在油蠟和火光的掙扎中發出焦臭味。
有時光明越明亮的時候，才會顯得黑暗越發深邃，安德蕾娜突然感到一陣心怵，天際上方的烏雲連綿成片，壓抑在她的頭頂，在雲層中竄動的閃電白光，如同漆黑巨獸口中猙獰的白牙，即將咬在她的咽喉。
安德蕾娜深吸一口氣，從她明白安德雷亞背負的罪惡那時起，她就不喜歡去看夜晚的天空了，因為無論是晴朗或是陰沉，她只能看到無窮無盡的黑暗，那閃耀的星辰和溫柔的月亮，也不過是離他們遙遠的虛幻上天殘存的燭火，而她越去看，願容易成為同樣撲火的飛蛾。
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安德蕾娜嘆了口氣，今天應該又是個不眠之夜，她起身穿上身極為幹練的墨綠色軍式長袍，在平日沒有宴會的樣子裏她更喜歡這麼穿，方便投身於那些無窮無盡的公務之中。
就在這時，她的房門突然咚咚咚地劇烈響起，就在安德蕾娜疑惑打開的剎那，飛輪騎士團團長艾爾斯滿臉肅穆地站在門外，「抱歉，殿下，您的弟弟安諾亞……」
全副武裝的飛輪騎士不斷穿梭於王宮上層的走廊之中，尖銳的鳴笛警戒響徹在夜空之下，「晚上騎士團有發現什麼異狀嗎？」安德蕾娜在疾行中向艾爾斯進行着詢問。
「沒有，殿下，今晚三王子殿下只是正常的宴會飲酒作樂，也是常有的和守衛拌嘴，並沒有其它的異常，除了…」艾爾斯停頓了下。
「今晚送殿下回房間休息的侍者我們也已經控制了起來，但他似乎並不知情。」
「呼……」安德蕾娜長出一口氣，嘆道：「讓那群審訊師們出出力，不行的話就強制讀心，我們不能漏過這樣可疑的一個環節，如果這些也都沒用的話，到時候再把他放出來……」
「是。」
二人疾行之間，已經來到了安諾亞的房間門口，此刻房間大門敞開，數十名飛輪騎士在此圍成了片滴水不漏的禁區，只有數名鎧甲上印有黃金飛輪的隊長檢查著四周的蛛絲馬跡。
見到安德蕾娜和艾爾斯，所有飛輪騎士皆肅穆地低頭致意，幾位隊長看向王女和團長的目光皆頗為沉重。
「殿下……」第一隊長索爾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氣氛，向安德蕾娜講述了目前棘手的情況，「現在物品十分散亂，但刺客非常謹慎，沒有留下絲毫痕迹。」
「我們能從周遭感應到魔力殘留，但可惜刺客對於魔力的控制和掌握可以用恐怖來形容，沒有留下絲毫關於其魔力屬性和法術痕迹的信息。」
「現在除了我們可以從現場判斷，兇手直接從最高層的窗戶上跳下去之外，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索爾話音落下，便指向了破碎大開的窗戶，呼呼的風從玻璃碎片邊劃過，發出刺耳的鳴聲。
第二隊長約瑟夫接着索爾的話，繼續沉重說道，「我們已經派一隻小隊去下面探查，但根據回報，剛才突然而下的暴雨已經沖刷掉了所有腳印、味道和痕迹。」
「難道就沒有什麼突破口嗎？我不想聽沒用的廢話。」安德蕾娜不耐煩地打斷道。
幾名隊長又再次面面相覷，彼此確定了下眼神，第三隊長盧卡斯抱拳回應道：「在安諾亞殿下遇刺時，
二公主瑪麗安殿下也在場，但她似乎受到了很大驚嚇，現在瞳孔都仍是散失狀態，我們只能請她先回房休息。」
安德蕾娜挑了挑眉，但隨即又打消了心中浮起的念頭，叮囑身旁的艾爾斯道：「艾爾斯，請你看好她，我不想接下來我這僅存的妹妹有任何的「閃失」，更不要讓我父親知道這發生的一切，明白嗎？」
「是。」
「但殿下您要去看下瑪麗安殿下嗎？她現在狀態並不是……」
「沒有這個必要。」安德蕾娜眼神冷硬如鐵，「現在我的任務是解決掉這個刺客和保衛安德雷亞，不會再發生一起這樣的事，而作為最有力屏障的飛輪騎士，希望已經失職的你們接下來不要再讓我失望。」
窗外綿延不斷的蒼白閃電越發猛烈，襯得安德蕾娜本如冰雪潔白的臉色愈發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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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磅礴而下，安德蕾娜揉了揉自己的眼眶，對於目前紛雜的情況，獨自支撐的感覺突然讓她湧現出一股無力感。
沉默片刻后，她緩緩打開了眼前的門，艾爾斯在她身後緊跟了過去，屋裏瀰漫着苦濃的藥草味，一個消瘦的身影癱倒在豪華的床上，感知到開門透出的光線，虛弱地呢喃道：「蕾娜？是你嗎……」
安德蕾娜伏到床前，輕撫著削瘦似棍之人的額頭，溫柔地回應道：「我在，父親。」
瘦削的只剩皮包骨的男人，竟然就是安德蕾娜的父親，前任國王安德雷七世，而他如今幾似枯枝的樣貌，沒有任何一個安德雷亞人會相信，這就是他們半個月前還能在宴會上大快朵頤，盡情享樂的那個胖碩肥壯的國王。
安德雷七世的充斥皺紋的眼角流下了幾滴眼淚，用安德蕾娜只有俯首耳邊才能聽到的聲音蚊吟道：「小蕾娜，我能感覺到，祖先的英靈在召喚我，我要回到上神的懷抱中去贖罪了……」
安德蕾娜緊緊握住父親的手，眼神中透露出擔憂、疑慮、焦急、挂念和不安，但此時此刻，她卻如鯁在喉，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哪怕是句對父親病情的安慰。
安德雷七世繼續呢喃道：「在我走後，希望小蕾娜你能照顧好你的家人，還有安德雷亞，對不起，原諒我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我把它們全都推卸給你了……」
「你很堅強，堅強到能夠扛起這漫長深重罪孽的累積，我現在的模樣，也是上天給予的報應罷了……」
「別在說了，父親，這不是……這不是我們的錯……」安德蕾娜低垂著頭，嗚咽道。
「別哭，我最燦爛的明珠……」安德雷七世艱難抬起枯瘦的手指，嘗試抹去女兒臉上不斷下滴的淚水，「我還沒有現在就死呢，還有最後幾天，可以給我處理最後的事，我要讓你成為安德雷亞的女皇，只有你，能帶安德雷亞走出黑暗，重新回到光明……」
「答應我最後一件事，別在用禁墮之術，還有那位，千萬不要再回應祂的祈求了，好嗎？」
安德蕾娜默默點了點頭，抓緊了父親的手，強行振作道：「我答應您，會沒事的，我們都會沒事的，我不會，絕不會再犯錯了……」
然而，安德蕾娜緊咬的嘴唇，確是她心中現在茫然的焦慮和痛苦，仍在她的心海處，劇烈翻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