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籃球場上的對抗停止了。
賀驍穿着紅黑配色的球衣站在一旁,結實的臂膀裸.露,染著一層薄汗。
他目光掠過白念和嚴時律,最後停在後者身上,聲音又沉又囂張:「是我,怎麼了?」
嚴時律單手把球扔了過去,冷聲道:「道歉。」
賀驍抬手穩穩接過,被強勁的力道震得掌心發麻,力道之大,饒是他這種體育生都有些招架不住。
賀驍默不作聲把籃球夾在腰際,嗤笑一聲:「我自然是要和白念道歉,但這關你這個外人什麼事?」
嚴時律平靜地看着他,只是神情一點點冷了下來。
見二人氣氛僵持,一個小個子男生竄了出來,連忙道:「抱歉抱歉,嚴哥,剛才是我沒接到傳球,和別人沒有關係。」
嚴時律看都沒看他一眼。
這邊沒回應他,那人又對賀驍說:「驍哥,這本來是我的失誤,還要麻煩你過來。」
賀驍分毫不讓,沉聲道:「林子,這事兒算我的,你別管。」
「……」
兩邊都不搭理他,那人只得對白念道歉:「這位同學,不好意思啊,我剛才沒接到球,差點兒打到你了。我給你道個歉,這件事咱就算過去了,行嗎?」
白念愣了下,脾氣很好地說:「我沒事的,你別放在心上。」
同學鬆了口氣,覺得自己算是把這件事解決了。
然而抬頭一看,嚴時律和賀驍依舊站在原地,氣氛劍拔弩張,沒有絲毫好轉。
數學系的嚴時律,體院的賀驍,A大兩大風雲人物,從大一起就因為校草之爭,在論壇上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在他們這屆大一新生入校時,A大論壇上曾經發起過一場關於校草的評選投票。
剛進入大學,被高中憋瘋的學生們興緻勃勃地發掘各種帥哥,最後選出了得分最高的三人,分別是數學系的嚴時律、體院的賀驍,以及舞蹈系的顧清辭。
賀驍長得帥,但他的帥非常具有侵略性,而且性格囂張,特別不好惹。再加上他身高超過一米九,本人又是體育生,帥是帥,但太過粗獷但精緻不足,女生緣要差一些。
顧清辭則恰恰與他相反,如果說賀驍是粗獷野性的史前藝術,那麼顧清辭就是清新娟秀的工筆畫,一筆一畫都堪稱精緻。
但也真是因為太過精緻,缺少一定男性氣質,女生們欣賞他的顏值,嗑他的CP,但並不會對他產生多餘的想法。
而嚴時律恰好處於二者之間。
他高大但並不粗獷,修長的身材,精緻的眉眼,讓他依舊保留了一定的少年氣。
他精緻但並不柔弱,手背凸起的青筋,堅毅的側臉線條,讓他在冷清的同時,依舊充滿了男性氣質。
他就像是畫家苦思冥想、多方嘗試后,所能夠達到的最完美的狀態。
不管是多一分粗獷,還是多一分精緻,都會破壞氣質的平衡。
十八九歲的少年,身着白襯衫行走在校園中,外貌出眾,成績優異,性格冷清有距離感,一瞬間讓他成為了A大學生普遍認同的校草存在。
當然,這一切都是同學們的私下行為。三位當事人都不關注什麼校草評選,平日裏處於王不見王的狀態。
然而今天,賀驍和嚴時律,卻因為一顆籃球產生了對峙。
人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不約而同地圍了過來,目光中充滿了好奇。
沒接到球的那個男生有些慌張。
他本來以為自己幫上了忙,沒想到越幫越忙。
情急之下,他忙朝白念遞了個眼色。
眾目睽睽之下,白念是尷尬又緊張,恨不得直接轉身離開。
但這件事確實是因他而起,他也不想把事情鬧大。
想到這裏,白念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拉了一下嚴時律的衣袖。
後者垂眸看了他一眼,視線依舊冰冷。
「嚴時律,我們走吧,」白念小聲提醒,他聲音很清脆,但因為有些緊張,帶上了一絲小顫音,「你不是還要去實驗室嗎?」
沉默兩秒,嚴時律收回視線,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白念緩緩吐出一口氣,知道嚴時律是鬆口了。
他正準備帶人離開,身後卻響起一道聲音。
「等等。」賀驍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他站在白念面前,態度和藹又關切,露出了剛才與嚴時律對峙時截然不同的表情。
「抱歉,剛才差點兒砸到你了,你有沒有事?」
白念有些慌亂地看了嚴時律一眼,見對方沒有反應,這才小聲應道:「沒有。」
賀驍:「怎麼都不知道躲?」
白念微囧:「我沒反應過來。」
「下次我教你打籃球。」
「我不打籃球。」
「所以才要教啊。」
「我不……」
「好了,就這麼說定了,我去打球了,再見。」
「……」
賀驍自顧自地走過來,自顧自地說了一大堆,又自顧自地離開了,剩下滿臉茫然的白念留在原地。
回過神來才發現,嚴時律不知何時已經走出了一大截。
「等等我。」白念小跑追了上去。
嚴時律止住步伐,語氣依舊沒什麼溫度:「你不是要和他一起打籃球?」
白念:「我又沒有同意。」
「可你也沒拒絕。」
「我拒絕了,他不給我機會說完。」
「……算了,隨你。」
嚴時律丟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
白念:「……」
一個個的,怎麼脾氣都這麼大?
好再他很快就到了圖書館,白念找出老師推薦的藝術史課外書籍,徹底把剛才的衝突拋到了腦後。
直到晚上11點,白念踩着寢室關燈的點,這才從圖書館出來了。
「白念?」走到圖書館樓下時,他聽到有人叫他。
白念回頭,發現顧清辭正站在他身後。男生身材纖細挺拔,一縷微卷的頭髮垂在額前,臉頰微紅,皮膚染著一層薄汗,看着格外細膩。
白念有些意外:「你剛運動完?」
「剛練完舞。」顧清辭點點頭,背着運動包和他並排走。
「哦,」白念隨口道,「你學的什麼舞?」
「芭蕾。」
「得小時候就開始練吧?」
「嗯,我從小就開始學跳舞了。」顧清辭仰頭看他,彷彿陷入了某種回憶,「我先天條件很差,韌帶延展性不好,每天都因為壓腿被痛哭。當時差一點就沒有堅持下去,還好有個人鼓勵我。」
白念有些慶幸:「那你遇到了好人哎。」
「是啊,」顧清辭垂眸看他,清淺一笑,「我偷偷告訴你,我現在還能跳舞,都是因為他。」
白念被他的笑容閃得暈乎乎的,心道這人可真好看,性格也特別好。和囂張霸道的賀驍,還有冰冷毒舌的嚴時律比起來,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你呢,怎麼這麼晚?」顧清辭又問,「美術學院也很忙嗎?」
「沒有。」白念搖頭,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顧清辭似乎看出了他的遲疑,沒再追問,只是安靜地陪着他往回走。
白念鬆了口氣,對新室友的好感度越發飆升了。
他刻意在外面拖拉,然而走到寢室門口才發現,距離關燈還有十來分鐘。白念腳步一滯,一時間不太想回去。
一想到回去要面對賀驍和嚴時律共處一室,他就腦袋都要大了。
彷彿看出了他的為難,顧清辭體貼道:「我想去後街買水果,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嗎?」
男生寢室挨着西門,往外就是夜市一條街,裏面賣著各種小吃,生意很好。
「可以啊。」白念簡直求之不得,立刻跟顧清辭一起去了水果店。
只是沒想到顧清辭也是個大紅人,買個水果被要了三次聯繫方式,還有個男生厚著臉皮,纏着非要帶他們去酒吧玩。
等他們從後街回來,已經是晚上11點10分,宿管阿姨關了寢室門。
上學多年,這還是白念第一次晚歸,他背著書包站在寢室大門前,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記得是要讓阿姨開門吧?但他們晚歸又麻煩別人,會不會被罵?
「沒事,我叫她開門,阿姨人很好的。」顧清辭扣了扣一樓的窗戶玻璃,揚聲道,「王阿姨,我練舞忘了時間,回來晚了,能不能幫我開一下門?」
沒過一會兒,小窗戶開了個縫隙,裏面露出一張和藹的臉:「小辭啊?開學第一天就這麼勤奮?再努力,也要注意身體咧。」
「好的,謝謝您,麻煩您了。」
很快阿姨過來打開寢室大門,顧清辭給了阿姨兩個蘋果,說麻煩了。白念跟着顧清辭進去,沒有遇到一點麻煩。
在他們身後,也有幾個晚歸的男生跟着混了進來,然而這次他們就沒有這麼好運了,被阿姨結結實實地數落了一頓。
回憶起剛才的情景,白念有些感嘆:「你好厲害。」
「為什麼?」顧清辭歪頭看他。
宿舍樓已經關了燈,白念有意壓低聲音說:「如果是我遇到這種情況,我肯定不敢找阿姨開門。」
「為什麼?」
「我害怕被她罵,或者被她拒絕。」
「沒關係的,」顧清辭說,「阿姨剛開始也拒絕我,撒嬌求她幾次就可以了。」
「撒嬌求她?」白念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我做不來這種。」
顧清辭:「你不會撒嬌?」
白念點點頭。
「從來沒有嗎?」顧清辭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對家人,或者對朋友呢?」
白念想了想,搖頭:「好像都沒有。」
他從小就比較正經,如果非要說撒嬌,也是別人對他撒嬌,反正季小澤就經常對他撒嬌。
「嗯……你這樣確實比較少見,」顧清辭想了想,建議道,「不然你對我試試?」
「啊?」白念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試什麼?」
「對我撒嬌。」顧清辭站在402寢室門口看向白念,路燈從走廊通道傾瀉在他身上,顯得他的身體纖瘦修長。
他靠在門框邊上,對白念說:「你先從朋友試試。」
白念有些臉紅:「我、我不會。」
「總有第一次,」顧清辭語氣平靜,帶着鼓勵的語氣,「你也不希望以後遇到類似的事情,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吧?」
白念一時間有些沉默。
確實,他從小就性格很悶,他不擅長提要求,也不擅長拒絕別人。
這明明已經是他的第二次生命了,但他彷彿依舊沒什麼長進。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自己能變得率真一點。
顧清辭說得沒錯,很多事情總有第一次。
白念深吸一口氣,正準備開口,寢室門突然被人從裏面拉開,發出「咔噠」一聲響。
白念被嚇得一時間忘了詞。
「誰說他不會撒嬌了?」
白念:「……?」
下一刻,嚴時律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冰冷的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傍晚你在籃球場拉着我衣袖,不是挺會撒嬌的?」
白念:???
那才不是撒嬌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