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史可法的擔憂

「憲之兄，你還有何擔憂之事？」

沈廷揚見史可法眉頭緊皺，又低聲問道。

史可法沉吟道：「用卿兄剛才之言，讓我想起了文定先生（徐光啟）先前向葡萄牙借兵之事，故而有些擔憂！」

原來在薩爾滸戰役后，女真威脅日盛，徐光啟便向天啟皇帝上書，建議藉助「西洋大銃」（大炮）對付女真。

他得到天啟皇帝的同意后，就購買了二十六門大炮運到京城，同時還招募了二十幾名葡萄牙炮手來培訓明兵。

只是沒多久,此事就引起士大夫的反對。

儘管徐光啟多番解釋，卻仍以失敗告終，而那些炮手不久也被遣送回去了。

后因這批留下的大炮有部分運到寧遠，在寧遠大捷中發揮了重大作用，壓倒了反對之聲，大明才得以繼續引進西洋大炮。

在西洋大炮的幫助下，明兵本已佔據了上風，不曾想又發生了吳橋兵變。

隨後不久，孔有德、耿仲明就帶著大炮和受過葡萄牙銃師訓練的兵士投向了女真。

而女真藉助孔有德等人之力，成功完成了自身的軍事轉型。

自此,明兵在火器上的優勢蕩然無存。

徐光啟為了改變不利局面，又向崇禎上書，說火器用法複雜，大明兵士未得精髓，建議招募澳門慣戰之兵為前鋒，讓他們協助攻打女真。

崇禎急於打敗女真，便答應了徐光啟的請求，並給予葡萄牙許多特權。

葡萄牙得到好處后，當即派出一支三

百多人的軍隊北上，不過行至南昌就停了下來。

因為葡萄牙得到的特權侵害了廣東等地官商的利益，他們紛紛上書反對。

聲稱西洋火器可用,但西人不能信任，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若行此法，有違祖制等語。

崇禎本就是猶豫之人，加之此事還被士大夫拔到違背祖制的高度，他只得妥協，終止了此事。

後來徐光啟病故，借兵之事就沒有人再提起了。

沈廷揚也曾聽說過此事，此刻見史可法提及，皺了皺眉頭，道：「憲之兄，用卿兄只說購買新式火器，並不用借兵，應該不會引起眾人的反對吧？」

史可法搖頭道：「西洋火器雖然發展迅速，但與我們現在配備的也相差無幾，若無西洋兵士相助，縱使有新式火器，南兵也絕非北兵的對手。」

「用卿兄應也知此點，才用學習火器戰法替代了借兵之說，不知我有沒有理解錯？」

閻爾梅尷尬地笑了笑，道：「憲之兄明鑒，若南兵要學會西洋火器戰法，沒有一年半載絕不可能成功。」

「現今時不我待，招募西洋兵士確實是最好的選擇，如若不然，拖延時日，恐再生他變！」

沈廷揚想了想，道：「現今南方海外貿易頗多，若是以富戶名義招募西洋兵士，平時散在各家，戰時則聚攏成兵，是否可行？」

史可法沉吟道：「此法雖可行，只是一來有欺君之嫌，二則富戶必須可靠，行起來也頗為不

易！」

他說著，又看向閻爾梅。

閻爾梅沉默了一會，道：「憲之兄，依我愚見，我大明兵士學習西洋火器戰法勢在必行，若你有所顧慮，不妨兩處著手，齊頭並進。」

「一方面讓可靠的富戶招募西洋兵士，以備不時之需，另一方面則培養勇猛之士，與武人爭功！」

「待時機成熟，再向陛下請旨招募西洋兵士，一旦應允，我們則如虎添翼，到時不要說那些武人，縱使是女真，也不敢小看我們南兵。」

沈廷揚見史可法面有豫色，鼓動道：「憲之兄，你別猶豫了，此事就交由我去處理，我與一些富商都有過命的交情，絕不會出一點紕漏！」

「至於培養勇猛之士就只能仰仗你了，畢竟你是兵部尚書，行軍打仗，委派將帥都是你的強項！」

史可法見沈廷揚話已說到這份上，知道再不答應就有些矯情了，當即應了下來。

隨後又沉聲道：「說到人才培養，我們這一輩雖然不才，勉強也能說得過去，可是下一代就......」

他說著，不禁又面露愁容。

沈廷揚見狀，笑道：「憲之兄，你這就是杞人憂天了，要知何世無奇才，只要我們用心查找，必能......」

「對了，憲之兄，你可還記得夏允彝之子夏完淳？」

史可法見他突然提及夏完淳，有些疑惑地道：「莫非是他在京城又惹了什麼禍事？」

沈廷揚搖頭道：「他沒有惹禍，倒是

大大的長臉了，我昨日接到懋中（陳子龍的字）的信。」

「說這孩子得太子引薦，在陛下面前大吹大擂，陛下一時高興，竟派了一百兵士護送他回江南招募賢良。」

「而且為了方便他行事，還賜予了尚方寶劍，說是對五品官以下的官員有先斬後奏之權，把這孩子樂壞了，一路疾馳去杭州向懋中報喜。」

「懋中怕他孩子心性，一時魯莽惹出禍事，便將他留在身邊。」

「不曾想這孩子也機靈，竟偷了懋中的私印，冒名給復社、幾社的一些文人寫信，讓他們北上效力，而懋中還一直被蒙在鼓裡。」

「後來還是餘姚的太沖（黃宗羲的字）接到信後去詢問，懋中才知道此事，現在他正帶著那孩子在四處解釋呢，你說有這樣的後起之秀，你又有什麼好擔心的！」

史可法聞言，也不禁笑道：「這孩子是越發膽大了，這樣也好，正好折騰一下懋中，誰叫他一向寵著......」

他說著又停了下來，皺眉看向閻爾梅道：「不對啊，懋中若要解釋，直接寫信就好了，為何要帶著夏完淳去登門拜訪？」

閻爾梅在沈廷揚講述時就已覺得此事不對，此刻見到史可法的目光，略一猶豫，便沉聲道：「懋中應是被這孩子說動了，如此一來，恐怕江南文人又會分裂了。」

史可法搖頭道：「怕不止分裂這般簡單，要知陛下深謀遠慮，從不做無用之事，這

次還賜下尚方寶劍，恐怕是要借夏完淳之手整治南方的......」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隨後便見到他的義子史德威一臉慌張地跑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