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言之所盡

第二十八章 言之所盡

許重昌是錢津達的義子之一,雖不比汪平汪安兄弟二人來得早,但暗中跟着錢津達學來的本事卻比汪平汪安強很多。他被梁奉一撿回崆峒山之前確實是個孤兒,可他拜入山門之後因為一直覺得施行遠等師長與他隔心便在多年前的試武大會中搭上了錢津達。許重昌那點子劍影訣的皮毛也得益於錢津達從林遠志手中搶來的幾張劍譜,而許重昌有曾與崑崙的項東衢交好,這一點劍影訣便也被項東衢學了去。

錢津達也正是因此才有機會得知朝廷對江湖的計劃。

許多年前,多到尤不諼都說不清,錢津達曾從周振鶴那手中得到過幾頁綉經全圖的殘卷,因為只是部分謄錄,所以對於錢津達這個外行人而言便過分深奧難解,但他卻憑此得知了移梁合築之法的存在。殘卷上的移梁合築雖然能奪走他人的真氣,但卻不能長久存留,這是他多年來的遺憾。不得不說,錢津達身上有許多機緣巧合,有些機緣尤不諼也只是聞說而已。

單以謀雖與許重昌都是換血計劃的執行之人,但卻並未在峨眉之事上與錢津達有過往來,而且憑單以謀的謀略之識,錢津達根本插不上手。

當初在丐幫總舵用殉蠱殺掉申德胥的人是錢津達,但他卻未曾與胡威長搭上過線。設計丐幫之事的是許重昌和劉聶,許重昌找上花千樹討來半塊夜牙璽,並假他人之手把夜牙璽給了申德胥,給申德胥以挑釁裴小棠的本錢,而錢津達則把殉蠱悄悄下給了申德胥。另一邊劉聶暗中為胡威長出謀劃策、提供各類毒物。錢津達在眼見楊臻救活裴小棠之後便起了懷疑之心,他畢竟知道世上確實存在二元并行之法,他為探知楊臻是否如他所想。便派汪平去探查楊臻的脈象,但卻被楊臻反手擺了一道。兩撥人都未曾料到申德胥會威脅到楊臻身邊的人,劉聶礙於鎮原侯世子的警告,不得不出手救下了當時被申德胥控制住的周從燕、蘇緯等人。

胡威長行跡敗落後被廢掉武功趕出丐幫後轉而投靠錢津達,錢津達也正好用胡威長這個被廢掉的高手替自己嘗試移梁合築的另一種可能,只是剛有所成便因蘇緯之事而被錢津達甩出去當了替罪羊。

崑崙的事錢津達雖有心插手,但項東衢卻未戰先怯,又因為鎮原侯世子暫時收手的指示不了了之,他也就失去了進一步深入換血計劃的機會。

但後來神女峰被屠,明尊花千生起了把攬望北天宮的心思,把神女峰元氣大傷的消息散播了出去,錢津達趁此機會招攬人心拉起了一幫討伐巫奚教的「正義之師」,本是想與朝廷靠近,但在此過程中他卻逐漸升起了盟主之心。

許重昌、單以謀落馬的那一次試武大會上,他真正搭上了鎮原侯的船,他的幾番賣力表現也為將來的盟主之名贏得了朝廷的認可。在得知沖經關竅之後,他便盯上了藥師谷的人。但仔細確認過後,幾乎不會武功的林年愛便被他排除在計劃之外,楊臻他一時半晌動不得,但楊臻的徒弟蘇緯卻可以先被他試一試。蘇緯是劉聶幫他抓住的,兩回都是。說來奇怪,在那次試武大會之前,但凡錢津達對楊臻有了什麼想法都會被劉聶制止,以至於錢津達後來幾乎不會對楊臻動什麼念頭。可在那次大會之後,劉聶卻開始為錢津達拿下楊臻主動獻策。

劉聶說,錢津達要的既然是天下第一,又何必要卑躬於朝廷之下、依著鎮原侯的意思縱容楊臻呢?

當時劉聶本是對錢津達說要替他捉住嵬名峴,讓他試試劍影訣的滋味,可劉聶卻殺了嵬名峴。錢津達本要懷疑劉聶是不是要報復楊臻而拿嵬名峴泄憤,可劉聶轉手又把牧雲決給錢津達辦了過來,有了劍聖的加持,錢津達才能製得住楊臻……

聽完尤不諼的敘述,穆淳合眼沉悶地呼了口氣。

尤不諼未說到一半時便不敢再看楊臻了,她雖然基本清楚錢津達的所作所為,但卻從未認真地從頭到尾回看過那些事。如今仔細審視過一遍后,卻不禁膽寒,不只為錢津達做的孽,更為楊臻受的罪。

尤不諼的話中幾乎沒有她參與其中的痕迹,穆淳自然不在乎她有多少罪,反正秋後算賬之時她都逃不了干係。楊臻一直冷若冰霜地盯着她,聽她把事情和盤托出后問:「你們的殉蠱從何而來?」

「是當年連同綉經殘卷一起偷來的。」尤不諼心中又生出了許多敬畏,此時此刻楊臻還能這麼冷靜地找到她不經意間漏洞,實在令她佩服。

「那幾個,」楊臻的聲音有些低沉,「也是錢津達的義子?」

「是。」尤不諼點頭。

「還有多少?」楊臻問。

「我不知道……」尤不諼忽然絕望了,「你們抓住的那幾個我尚且還有不認識的人,我跟了他不過十年,許多事我也不甚清楚,我知道還有一個叫魏君歌的人,但這人似乎已經六七年未曾現身了。」

楊臻緩緩呼氣:「劉聶的事你還知道什麼?」

「他好像非常恨你,我想不出他為什麼要對付蘇緯和劍魁,更想不出他是怎麼抓住的劍聖和溫涼,聽說還有周姑娘……」尤不諼說,「想來想去,他們唯一的相似之處也只是與你有關吧。」

穆淳乜視她道:「你以為說這些就能脫罪嗎?」何等惡毒,至此還要把罪責推到受害之人身上。

楊臻垂了眼,他不需要去費力弄清劉聶為什麼做到這個地步,如同他不好奇錢津達這輩子到底圖什麼一樣。他無責做個判官,自然不必了解作惡緣由,他只知道自己必須除掉劉聶這個人罷了。

「小梅兄……」尤不諼鼓舞勇氣抬起頭看到楊臻之後卻勒聲改了口,「楊臻,我求你,護住我的兩個女兒,她們什麼都不知道,她們是無辜的,我求你……」

穆淳甚覺可笑:「她們沒有沾過一點因你們作孽而得來的好處嗎?」

尤不諼顫抖起來,連日裏積攢的驚恐一股腦兒爆發出來,瞪着眼盯着楊臻,膽戰心驚地等著楊臻的態度。

「帶下去。」楊臻低聲道。

「楊臻!」尤不諼叫喊著便要往前撲,「你還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你不能不管她們!」

「來人。」穆淳不耐煩,勾佩與房孟鑫聽傳而來后便讓他們把尤不諼押下去。

「不行!楊臻我求你,你不能不管她們,你怎麼能見死不救!」尤不諼哭喊著被房孟鑫掐著腕子掰著膀子拎走。

「你不必在意她那些刻薄惡毒的話。」穆淳巴不得刮乾淨耳朵里殘存的聒噪,「後續的事我來處理就好。」他是溫聲細語,說完后卻久久未得回應,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到楊臻的肩膀上還欲再寬慰幾句,卻感觸到了後者脆弱的喘息。

「你怎麼了?」他矮下身來問。

「師姐……」楊臻的聲音過分虛弱。

穆淳緊迫慌張,趕緊喊來林半夏,林半夏只是稍加查看便害了怕,手忙腳亂地給楊臻餵了些白葵籽油后又催著趕緊把人挪回卧房。

鄧子高等人再在外頭一直候到林半夏救治結束,才知道楊臻是犯了心症。

百里啟和連舟渡他們自然地以為是尤不諼說了什麼害楊臻犯了痼疾,什麼俠肝義膽仁義禮智都滾去一邊,他們只想泄憤雪恨,好在還有鄧子高能攔住他們。

他們一群人卻恰好在圈牢外目睹了穆淳對後續事項的安排。

「拿出你們本事,審出他們姓甚名誰、有無同夥,若有冥頑不靈者,殺了便是。」穆淳對房孟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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