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踏上歸途的神明
藏劍界作為一處小世界，雖然有具體的容量但卻沒有邊界，對天行大陸的人們而言是非常特殊的空間。
不止是藏劍界，就連昆吾劍仙的後人們舉辦劍選大典也是不知起源於何時。而外人對這裏更是知之甚少。只知道在外界唯一與此地有聯繫的只有鑄劍城，而那裏的人們一心只是搜集各種珍貴材料。
有人曾認為藏劍界對外宣稱的浮空島數量其實不是真實數字，畢竟完全可以依靠陣法形成無法被看見的屏障。
老劍鬼挖出了南行被釘在的山石，然後一手托著山石飛到了一座被巨樹根植的浮空島上。
哪怕對老劍鬼而言這棵巨樹都相當古老。至少存在了數萬年。
這棵樹名字很俗，名為不死樹。與之相對的則是天行山上有着一棵長生樹……有意思的事情是，不死樹看起來極為不祥，因為暗紅且隱約蠕動的樹體就像是某種生物的血肉一樣。
但它真的能夠讓人不死。
老劍鬼把南行丟在了巨樹旁，他要給予南行徹底的死亡，必然不會冷落他，因此在他破開不死樹的樹體時，他還對南行說道：「天行大陸的人們自從能夠修道，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個人主觀意志得以延續，而這個說法我們稱為長生。」
「所謂的境界，不過是一步步踏向長生的具體階段。」
「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哪怕是修道者壽元受限於境界，而大乘境界裏短命的也只能活一千多年。所以為了活下去人們會想很多辦法。」
「而我接下來會對你用的，是類似奪舍的神通……不是有新意的東西，只是調換兩個人的神魂而已。」
不死樹的樹體就像是某種膠質一樣很輕易被剝開，老劍鬼從中挖出了一個衣裝殘破的少女，他有些瘋癲的挖了半天，還怪笑着說道：「哎，這蘇家小姐真是好身段，拿來給你配種絕對能生個小胖崽子。」
「只是可惜你好像活不到那時候了……哦，你說北方以後要是跟蘇家小姐行房事，那兩女的得多不好意思啊。」
「嘖嘖嘖，幾天沒見，這人都快成一坨爛肉了，怎麼骨頭都碎成渣了啊。」
老劍鬼挖出了少女，同時看似野蠻的掰扯實則有道法細緻保護，接着隨便把少女扔在了南行旁邊。
「我好久沒用過轉換神魂的道法了，萬一出差錯傷到小姑娘多不好啊……」
老劍鬼笑嘻嘻的在二人身旁刻印諸多符文，同時還不斷通過言語對南行的精神施加壓力。而他的行為確實讓南行感受到了一陣無助：自己為什麼總是這樣呢？
永遠都無法保護好自己，照顧好他人……活在這樣的世界裏，就註定了他無法掌控自己的人生。
南行不知道這個世界是不是對自己充滿了惡意，但他清楚老劍鬼對自己沒有善意。而自己只怕真的要死了。
有些悲傷和感慨，但還是要找到活下去的辦法。
哪怕被廢了，南行現在的殘破身軀還保留了一部分劍意和真元，即使他神魂受創能調動的數量可以說少到可以忽略不計，他仍然想試試。
真實的世界裏，天生仙劍道難行隨着南行的心意出現在了他的掌心裏。
道難行的神通並不複雜，就是對一定範圍的所有事物施加停滯的影響。而道難行本身雖然在不斷運動，但卻沒有任何氣息釋放出來。
正在銘刻符文的老劍鬼沒有注意到發生了什麼，而南行也成功調動了一絲本源劍意。
他一直都很抗拒斬開自己的天生仙劍，因為王平的事情充分說明了接下來不會有好事發生，但此時的他如果不喚出真正的道難行劍，那麼就沒有以後了。
懷抱着為了活下去的決絕，南行毅然決然的調動着唯一能儘力控制的本源劍意向自己的天生仙劍道難行斬去。
那是一道無比微弱、比清風還要輕柔的無形劍意。
但這道劍意斬無不斷。
天生仙劍道難行，是以中心光點為圓點不斷旋轉的多重圓環，且這把劍可以隨意變換大小，可以說是十分奇特的仙劍。作為劍主的南行根本無法理解這道仙劍的材質，但他知道只要自己想，就可以斬開它。
與邏輯無關，這是最基礎的規則。
嚓的聲響忽然出現，就像是什麼東西很尋常的撞了一下。
南行的劍意雖然無比強大，但如此微弱也沒有什麼聲勢，最後斬在道難行上也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點動靜。
但對正在銘刻符文的老劍鬼來說，如此細微的觸碰聲卻是刺耳到了極點。
渾身煞氣的老道人看向南行那動彈不得的身軀說道：「還能作妖？」
他本人雖然瘋癲，但作為大乘境劍修還是有非凡之處，哪怕是個瘋子也影響着周圍的天地，當他安靜下來時周圍的一切也都安靜了下來。
老劍鬼那無神的雙目堪稱空洞，而他那枯瘦的身軀，一身灰濛濛的老皮此時卻在發光。
因為形同枯槁的南行掌心就像是握著一顆太陽，無數沒有形體的光在他掌心綻放。
這些純白的光芒沒有溫度，因此老劍鬼感受到了一些麻煩。
沒有溫度的光並不是什麼特殊的異象，但憑空出現的光芒顯然不正常。而事實也確實如此：一把制式相當古典保守的劍從光芒中出現，以及這把劍幾乎是透明的。
老劍鬼的神覺感知絕非常人，這道透明的劍隱藏在光芒中他一樣能看見，但問題是這把劍怎麼出現的呢？
天生劍體的秘密有很多，他們的天生仙劍就是其中之一。
劍閣自然對天生劍體的天生仙劍有相當詳實的記載，然而即使如此劍閣的狂人們對諸如淵神虛這類需要持劍人經歷某些變故才能釋放本體的天生仙劍無比忌諱。
記載中淵神虛被解放后不完全是劍的模樣。
老劍鬼靜靜地思考着這跨越了數萬年的劍修歷史，想從各類古籍以及自己的親身經歷得出答案。
道難行劍完全顯現之後也沒有任何氣息流露，就像是一把如夢似幻的劍。
老劍鬼眼神凝重的右手虛握，空間本身直接被他煉化成仙劍，隨後與無數漆黑電弧相伴斬向南行。
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徹底的全力出手，因為南行死了他沒法等到下一個天生劍體，很多問題就對他而言就真的無解了。因此這一劍重在聲勢和鎮壓，並不會直接殺死南行。
可偏偏在這剎那間，奇迹出現了。
南行身邊的空間彷彿蜷縮了一樣，先是以肉眼可見的球狀開始膨脹，最後朝着中心蜷縮。
一絲寒氣從中流露，老劍鬼感受到了寒氣瞬間發出一聲怒嘯！
大乘境的氣息無比張揚的穿透了整個藏劍界，管他什麼禁制陣法通通無視，充滿寂滅的死氣化作真實的仙劍瞬間傷害了藏劍界裏的所有修道者。
老劍鬼只是動怒就讓無數人昏死了過去，可他發怒的原因卻是南行居然跑了！
玄霜靈境！
他很確定南行的天生仙劍不具備操控空間的神通，但南行本人會玄霜劍的劍法，而那劍法來自修道歷史里至強的無上劍訣之一，是其中的部分精髓。
然而南行從拿到玄霜劍至今也沒過太久，他就已經學會了其中的玄妙劍道……
這是何等強大的天賦？
……
……
被忽然出現的劍氣影響，許多人道心受創因此不得不中斷修行和劍選大典。而北方也是其中之一。
與南行分開之後她又沒什麼事，乾脆就隨便找了一個較為空曠的浮空島然後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自己用道法做了個木椅並很乾脆的躺在木椅上看着眼前的晴空。
她嘗試放空自己好好休息一下，然而沒多久就看到了來自遠方的刺目劍光以及許多聲響。
總不能又是南行幹了什麼吧？
北方看向遠方感知著天地氣息的變化，心想南行剛和道緣打完，現在應該是在好好休息……
不一會兒遠方的動靜就這麼停了，北方覺得有些不對勁，她準備啟動靈境劍鞘……可回想起南行說的話，想過去看看的時候她又難以定奪。
好在接下來她不需要做選擇了。
北方所在的位置是一座小山的山腳，整座山都很荒，只有一些枯黃的雜草，剩下的全是些碎土石。而就在剛剛整個小世界出現了極其強大的氣息，讓距離遙遠的北方呼吸困難……並且這座浮空島的某處空間開始以圓球狀進行扭曲，兩道勉強還保留着人形的身影從中掉在了地上。
墜地聲吸引到了北方，她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是兩個人而不是兩坨爛肉，立馬釋放神識去仔細查看情況，然而她的神識還未落在那兩人身上就被斬斷了。
一把透明的劍飄浮在空中，只有些許劍意遊離在周圍，但仍然構成了一個無法被侵入的屏障。
這把劍很神奇，它是透明且看上去彷彿沒有形體，是最簡單的線條勾勒出的圖像，或者說是一個框架，但某些時候可以讓人感受到它是真實存在的。
北方看着這把劍，不禁擔憂了起來。因為只要是來歷不明的劍那多少就會和南行有關係。因為至今為止的許多事實也證明了，不管是強大的劍修們還是仙劍，對待南行總是與眾不同的。
正當北方獨自感慨之時，一道飛劍從遠方飛來，那是一把很古樸且正常的劍，沒有特殊的外形。
這把劍與透明的劍完全一樣。
北方感覺不對正準備出手攔截，然而她釋放的寒氣和凝結的空間晶壁剛剛出現就被斬碎成虛無……
這也和那透明的劍完全一樣。
可能是受到南行的影響，北方沒有全力阻攔那把劍，而是任由它化作一道劍光沒入到南行的身體里。同時遠方的一座浮空島上方空間忽然破碎，出現了一道長達數萬里的空間裂縫。
北方望向那清晰可見的裂縫，心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正思考的瞬間心臟忽然猛的震了一下，一口精血就這麼吐了出來，身體也像是被磨滅了一樣渾身發軟無力的跪倒在了地上。
北方沒有力氣去擦嘴巴上的血，她甚至不敢思考，因為她感受到了那空間裂縫裏有什麼東西存在着。而那是她無法企及的存在，是生命層次上絕對碾壓她的存在。
她的身體、她的本能都在發出警告，警告她不要有任何動作，因為面對裂縫內的存在這個小世界裏任何生命都是卑微的螻蟻，而螻蟻沒有資格站在對方身前。
什麼都做不到，什麼也不能想。北方只能接受自己的本能如屍體般靜謐……並且不經思考就確認對方是超越自己的、更高一級的生命。
天行大陸上曾經有古籍描述過比人類更加高級的生命，那時候的人們稱之為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