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水面之上

「大海總是如此寬廣，包容所有的事物。」

「確實，這蔚藍色的浪濤底下確實有着常人所不知的神秘。」躲過身後襲來的粗糙大手，身穿藍灰色學者長袍的青年緩緩轉過身，藍紫色的書籍在心臟處展開，書頁上是筆和一把鑰匙，「喜歡用手攬人可不是個好習慣，我剛剛只差一點就會對你出手。」

爽朗的笑聲從身後傳來，「哈哈，我的朋友，那只是很少的情況不是嗎？搭著膀子喝酒才是一個水手最喜歡也是最常做的事情。」滿臉鬍子的船長從甲板走到船舷，手裏還拿着一捆麻繩。

藍洛敢肯定，如果不是自己明確表示不喜歡與人有肢體接觸，這個粗狂的船長肯定會把手再搭上來。

儘管他幾次想要抬手，但對於「大客戶喜好」的顧忌制止了這個行為，他擺弄着手中用於固定的粗麻繩，企圖讓氛圍更融洽一點。

「你那個助手沒事吧，我看他好像很難受的樣子。」

儘管船長和大副已經警告不去往那裏看，但水手們仍會在工作間隙偷瞄幾眼甲板的角落，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袍里的人被捆成了條蟲拴在船舷上，時不時還在撲騰幾下，看起來就像一條離開水有一段時間的魚。

「沒事，不用管他，這是正常情況，他患有十分痛苦的家族疾病，偶爾會變成這樣，捆起來適應適應就好了。」

藍洛滿不在意的回答道，那個被綁起來的就是自己從學派內帶出來的人，一個叫做帝斯曼的風流吟遊詩人。他此刻也不是突發什麼家族疾病，而是另一種誕生於靈魂深處的「疾病」，專業名詞叫做『鱗竭』，最早來自對某種有鱗之物對人類身心造成狀態的研究。

『鱗竭』，指的便是一種脫離當前環境而產生的巨大不適感。

對於常人來說，他們是生活在陸地上的，無論是物質上還是精神上都生活在一片被海洋包裹的陸地之上，由於水的廣闊，這部分亦可稱之為水面之上。

但對部分天賦異稟的人來說，他們並不僅僅能夠見識到水上的風景，更能夠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地點進入到水下的世界，探索更加廣袤而深邃的事物，這些人自稱異態學者、前行者和施法者，是旁人眼中的邪惡巫師，一類充斥着神秘和未知的異端人群。

『下潛』，一個看起來十分正常的名詞，就像是一個普通漁民在水面之上深吸一口氣然後潛入水底一樣，這個詞十分貼切的形容了這一舉動。在『異態學』中，這一名詞更被廣泛引用，出現在各種各樣的書籍之上。

僅僅掌握『下潛』的方式或許對於普通人來說已經足夠危險，但他們也僅僅只是『異態學』中的初學者而已，放在哈夫特學派中也就是剛剛擁有了被泡起來的價值，可以稱為低級學徒，比那些還未掌握這一能力的最垃圾炮灰強不了多少。只有能夠熟練進行這一行為並能夠在「水下」走出足夠的距離，才能夠成為中級學徒，被學派視作有一定潛力的素材，可以得到進一步的使用和分配。

作為純粹生活在陸地上的生物，人類想要實現下潛這件事是非常困難的，其難度不亞於從純粹的水生生物進化成一種兩棲生物，在這一過程中學徒們要不斷接觸各種知識尋找誘因，進而再深入水下去獲取新的信息。

大量冗雜繁複或者新奇精簡的信息是人腦所無法承受的，這個時候誘因就會發揮作用，就像生物伴着環境演變而進化一般，隨着需要得到信息的需求逐漸迫切和延展，

被誘因攔截到的信息會在學徒不再規則圓融的精神上積累到足夠深厚的資材，足以藉此構建出一種全新的感覺器官和系統，這便是成為高級學徒的方法。

為了保證素材的獲取率，同樣為了大圖書館裏面資深學徒的數量，學派內從中級到高級學徒的晉陞是有一定保障的，到達中級的學徒會在五到十年內視潛力被催化成為高級學徒，再視其能力和教授喜好決定是被分配去做素材還是泡起來。

而這是在學派上層需要的情況下才會出現的現象，還是為了防止損耗特地做了防護的關係，若是某些初學者自己深入水下探索，在誘因的誘導下，他會不由自主的貪婪的獲取信息，但卻因為感官的落後而被逐漸蒙蔽精神，最終陷入徹底的「繭房」，亦或是已經構建出了新的感覺器官，但不能自由徹底掌控它，反而因為新器官的強大而沉迷其中，不可逆化的深入水下，失去了往返會水面的能力，即使回到水面，也會像離開水的魚一樣，壓抑、窒息、痛苦且難以自制，迫切想要回到水中。

名為帝斯曼的吟遊詩人便是如此，出於某種原因，學派所在地一直都在進行下潛，在其範圍內的生物都會不由自主的被同時拽入水下，-藍洛等學派正式人員自不用說，已經完全成為「兩棲生物」的他們能夠完美控制自身，那些學徒和法琉絲一類的異類生物也不用多說，未曾掌握下潛能力的活物在學派範圍內存活時間不會超過一個月，熟練者也很難超過一年，只有形成新的感官系統才能夠偶爾浮出水面喘息，算是勉強存活。

帝曼斯他不同之處就在於這裏，他被法琉絲控制在水下泡了兩年，但身體卻沒有發生改變，新的感覺器官也一直未曾誕生，他不像其它的素材一樣接受過學派的改造，他的「呼吸」完全是由法琉絲把持的，精神上已經脫離了陸地而適應了由法琉絲的支持，驟然脫離開便會有着溺水窒息的感受。

藍洛也是在離開學派後幾天路程中才發現的不對勁，很難說這是不是法琉絲為了完全綁住帝斯曼的手段，由於他的精神已經與法琉絲的精神結構相互嵌合，就算是藍洛想主動幫助帝曼斯都無無能為力，更何況帝斯曼才剛剛開始靈與肉的恢復療程，陌生而又生鏽的軀體讓他連走路都很費勁，只能靠法琉絲的主身進入其中吊著，但因為與其結合的不是完整的榕樹，行動起來還是會有殘缺，所以時不時會有窒息感產生，也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正如藍洛所做，找人把他綁起來或者吊起來就行了，要是還嗷嗷叫或者亂撲騰，給他來一頓毒打也可以，反正等軀體上等疼痛蓋過精神上等不適時，思維自然會從精神轉移到肉體上，這個研究發現被藍洛親切的稱之為『轉移療法』，目測十分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