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祂在流淚

第10章 祂在流淚

等到莫雷口中再無聲息,在場的所有人都突然感到背脊發涼,一種被注視的感覺油然而生,時間彷彿靜止,一陣極其壓抑的氣氛瀰漫在這個不大的屋子裏,突然所有人都聽到一種模糊不清,略帶低沉的聲音,聲音不大,但卻能讓每個人聽到,那是怎樣的聲音?

剛一入耳,彷彿飄渺神聖的禱告聲,但再一細聽,在那神聖的愛語包裹下的,卻是抑制不住的暴躁低吼,這兩種感覺卻詭異般結合在一起,讓所有人都墮入無邊的混沌與痴妄,所有人都好像明白了莫雷臨死前的話,誰來了?祂來了!

不給他們喘息的時間,他們感覺自己好像在晃動,不對!是房子在晃動,桑德瑞僵硬地轉過頭,看向窗外,吼聲逐漸高昂,震得所有人都出現了耳鳴,這使得桑德瑞頭腦一片混亂,眼前一陣發黑,但還是能清晰的看到。

先是黑紅血肉交織的雙臂露出地面,然後是無皮的猙獰面孔,尤其是那一雙猩紅的目瞳,透露著渴望與瘋狂,這個斯格蘭人賴以生存的地下空洞,此時甚至無法讓他完全站立起來,只能半跪着。

數百丈的身體被一條條血色紋路覆蓋着,像是貧瘠大地上流過的血色江河。

那雙血瞳高懸於穹頂,像是兩輪血月,像是一尊從傳說中走出來的邪神。

桑德瑞甚至無法看請他的全貌,看向已經破碎的南城區,不僅是恐懼還有悲哀,不知還有沒有倖存的人。

想起之前的安排,他明白不能再等下去了。

於是他不得不強撐起微微下彎的小腿,朝着愣在門口的副軍委怒吼:「按著之前說的去做,快!」

副軍委終於緩了過來,慌忙朝着外面跑去,桑德瑞也大步跟了出去。

這次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此時待在家中的路易,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只感覺到大地在顫抖,她在哀嚎!

等到他衝出房門才看到那黑色巨影,他突然愣住了,他好像知道這是什麼了,是「怪物」,是筆記里記載的怪物,沒錯的,一定是的。

可是怪物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他從那雙血目中看出一種熟悉感,那雙埋藏在少年幼時心中的眼睛逐漸與之重合。

可惜如今的少年早已經忘了,在與那雙眼睛對視時,他彷彿在耳邊聽到詭異的低語,模模糊糊,卻格外清晰,像是魔鬼在誘惑貪婪之人心甘情願地向他獻上靈魂。

直到一聲爆吼把路易從其中拽回來,:「所有人不要亂,想要活着就跟我們走!」聽聲音,路易意識到是何納森。

可是他的聲音很快就被哭聲與尖叫聲淹沒,隨着幾聲槍響,場面才被控制住。

何納森又重複了一遍,人們才開始慌亂地跟着大部隊向七號工廠走去。

路易看到那個怪物開始有動作了,他憑着那龐大的身軀,黑漆漆的雙臂向上撐起那座穹頂。

巨石開始墜落,末日已經來臨,彷彿天之將傾,渺小的螞蟻們恐懼地朝上看,彼此推搡驚叫,想讓自己沖在前面。

其中有孩子凄厲的哭聲以及父母呼喊自己孩子的聲音,路易不再猶豫,不過他沒有隨人群去往七號工廠而是朝着維亞教堂,他要是去找凱倫和梅麗莎。

只是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跟上,也不是所有人都想走。

那位伊森老爺子沒有管外界的喊聲依舊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般,坐在椅子上,不過他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去看那本《聖堂的歌謠》,那本書已經有些年紀,

是在復古時期出版的,共出完兩部,他還挺喜歡的。

老爺子今天穿的很正式,把從前像是枯草一樣的鬍子和頭髮打理的一絲不苟。

就這麼端端正正地坐着,手伸進懷裏,拿出一塊懷錶,打開從背面看有一張照片,裏面年輕的伊森和他美麗妻子笑的很開心,只是從十幾年前一切都結束了。

他就這麼看着,一動也不動,他生在這裏,也將在這裏死去,他不想走,他想陪着這位自己奉獻一生的世界,同他一起死去。

最後巨石砸落,徑直的砸在他破敗的房子上,伊森死了,隨着他的信仰一起死了,像這樣人不在少數.....

路易還沒走多遠,就看到人群中四處張望的梅麗莎。路易用力的向她揮了揮手,梅麗莎趕緊撥開人群,跑到他面前要拉着他走。

路易將手抽出來:「梅麗莎,你和凱倫先去吧,現在估計可以到北邊了,我要去中心教堂。」梅麗莎眼裏的怒火都要抑制不住了。

她大聲地朝路易喊道:「你一個半大孩子能做什麼,快!聽話跟我走,那邊有軍隊在組織,芙利娜女士不會有事的。」

梅麗莎又抓住他的手,要將路易拖走,但路易還是要去,他一用力,從梅麗莎手中掙脫開,朝反方向跑去。

他邊跑邊喊:「沒事的,我找到母親後會和軍隊一起走的!」之後埋頭跑向那「怪物」,獨留下滿臉擔心的梅麗莎。

那日記里最後的那句話,讓他難以冷靜下來,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

此時的凱倫神父脫去了寬大的禮袍,正用力的托舉起砸落的石塊,奮力將下面壓着的男人拽出來,將他扶起身。

男人強忍的疼痛,對着凱倫不停地說:「謝謝!謝謝!」凱倫安撫著男人,將他交給另一個信徒帶離這裏,而他則繼續在廢墟中尋找著可能存在的生機,就像是沒有看到不斷墜落的巨石和讓人靈魂發顫的瘋狂吼聲,只是搜尋的腳步逐漸加快,看着欲傾的穹頂,他只怕可能要來不及了,他完全忽略掉隨時可能要他性命的致命石錐。

手拿小劍型的項鏈,他像一個戰士,踐行着他心中的教義。

.......

巨大的中心教堂此時早已淪為廢墟,但在那交錯倒塌的樓柱之間,高大的斯格蘭爾神像依舊挺立着,只是神像上卻股股地流出濃稠的黑色污水,其左右兩旁分別跪着兩個人,兩人手持槍支,而腦袋早已不翼而飛,從其中也流出如出一轍的污水。

撒切斯主教此時的模樣,早已不復之前的慈祥與莊重,他雙眼赤紅地跪在神像面前,緊張地等待着什麼。

在空中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個或隱或現的女人身影。

芙利娜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只記得她來到教堂中,站在神像面前,乞求着能獲得解脫,之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她一醒來,頭腦還有些不清醒,抬頭看了看,街上已經沒人了,龐大的天目已經在緩緩熄滅了,她唯一記得的就是快點回家,自己的孩子還沒吃飯呢。

芙利娜開始跑起來,跑着跑着,她突然停下來,她看到了一個孩子,一個蹲在路邊的男孩,正抹著臉上的眼淚,輕輕地抽泣著,芙利娜慢慢走過去,俯下身子,溫柔地說:「孩子,為什麼不回家啊,我們的母親也是需要休息的。」男孩抬起頭,臉上佈滿淚痕,哽咽地說:「他們說我是異端。」似乎是想找人傾訴,稚嫩的聲音從男孩的嘴裏吐出:「父親他不喜歡我,姐姐也變了,沒人會喜歡我了。」

男孩說完一臉沮喪,她忍不住將手輕輕放在男孩的頭髮上,男孩的頭髮摸起來很舒服,想了想問道:「你的母親呢?沒有母親會不愛他的孩子。」「母親.....」似乎這個很難回答一樣,男孩思索了半天,還是什麼都沒說。

芙利娜看到男孩這個樣子,沒有在為難他,只是接着說:「那我們還有她啊。」她向上指了指說:「我們的母親「斯格蘭之目」,她會慷慨無私的將溫暖與熱奉獻給她所有的孩子,不論她的孩子犯了什麼錯。」

芙利娜笑了起來,笑的很溫柔,男孩聽后,獃獃地望着光與熱的起源地,呢喃了一聲:「母親嗎?」男孩也笑了起來,起身站起來:「對的,就是這樣!一定是這樣的!」

芙利娜不知道男孩為什麼會笑,但看到他高興,她就很高興。

「回家吧。」男孩重重點了點頭,邁著步子向遠方跑去,直到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芙利娜才打算離開。

只是她要去做什麼?她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楞在原地。

突然在不遠處傳來熟悉的聲音,那是男孩的喊聲:「謝謝你,漂亮的女士,明天見!」隨後又接上一句:「還有,我叫路易!要記得哦!」

芙利娜的瞳孔突然收縮,「路易,路易.....」她重複地念著這個名字。

她好像記起來了,那是她的兒子,感覺臉上濕濕的,伸手摸去,那是眼淚。

對啊,那是她的孩子,她怎麼就給忘了呢?淚水逐漸變成濃稠的黑色,到最後再也抑制不住地留下來。

此時在外界,教堂在顫抖,撒切斯瘋狂地大吼著:「蒙頓!我的孩子!」伴隨着一陣大笑,濃稠的黑暗不再忍受,迫不及待地將撒切斯吞沒。

祂醒了,埋藏於地底更深處的另一雙巨目睜開了,只是祂的眼角處卻留下了殷紅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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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視天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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