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長公主

烈君塵的車隊在他看來並不算奢華，總共就十幾個人，在他目前理解的範圍內絕對算的上低調。

可是低調這個東西是相對的，在白山城這片地頭，十幾個僕從已經算的上高門大戶了，正常情況下大戶人家出門是要不了那麼多人的，何況都是在白山城內。

當車隊抵達，三叔家的僕從已經在大門兩側候著，整個府邸張燈結綵就像是有什麼大日子一樣，三叔是帶著一行僕從親自出門迎接。

烈君塵連忙下車行禮，隨著三叔一路進府，身後僕從則開始搬運後方馬車的禮物。

這樣的場面迎來了不少看著熱鬧的街坊鄰居和路人。

「好像是烈家子侄上門。」

「據說是第一次來白山城，算是頭一次上門。」

「這禮備的也太厚了！」

「可不是嘛，二十多匹綢緞，烈家娘子有福氣啊！」

「這的多少銀子啊！」

「……」

客堂內烈君塵正喝著茶，三叔和烈君易早已等候多時。

而此刻在大廳內，看著不斷堆高的禮物，三嬸和兩位姨娘勉強還能不動聲色，直到最後十幾個首飾匣子擺放在桌上時，婢女僕從統統散去，三個人終於有些頂不住了。

只聽其中一名俏麗女子忍不住上前打開了其中一個首飾匣，看著裡面的金玉首飾，忍不住道：「表姐，怎麼會送來這麼多東西啊？」

另一名女子看著另外一個匣子內的首飾，吞了口口水道：「這些都是洛陽的東西，隨便一件也有幾十兩，這一匣子少說也要一二百兩……」

三嬸擺手意識讓她們把首飾匣關上，開口道：「趕緊合上，別損了老爺的顏面！君塵可不是普通的小輩，整個烈家就靠著他才有的今天。別人都傳言烈家奴僕數以千計，可這些奴僕並不是烈家的，是他的。那上千奴僕也只是伺候他一個人，其他烈家人只是順帶而已，現在這樣已經算一切從簡了。」

兩個妾室都是三嬸的表妹，自從三叔進城開始，娘家的境況也是日漸富裕，兩個表妹也算見過世面，可她們無法想象上千個奴僕就為伺候一個人那是個什麼樣的場景。

只聽三嬸耐著性子道：「別看我們今天很是隆重，事實上都不及他在烈家堡生活的千分之一，他平日里吃道菜光食材就得花費上千兩，這也是為什麼花那麼多銀子買了那麼多昂貴的食材，還請了聚豐樓大廚來府上的原因。」

兩個人聽著吸兩口涼氣，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如此奢靡的人，這估計都趕上皇帝了。

與此同時在洛陽，景元帝拿著手上的關於烈家堡的記錄簡直有些意外，顧青侯則是在一旁一語不發。

「奴僕數以千計……主堡夜如白晝燈火通明……上千武傀拱衛……日夜兼程只為一口黃羊肉……三百騎配雙馬就武傀，侍女百人……看來血侯一閉關，這烈家就有烈馬拴不住了。不過血侯這個子孫確實有本事，都能跟朕的內庫和長公主搭上關係了。」

景元帝的內心其實並不吃驚，大魏比烈家奢靡的豪門大族數不勝數，他只是羨慕把一個山寨變成地方豪強大族的那個小子。

幼年孤苦憑藉好學獲得全寨人的認同，十五歲立堡震懾山匪，十六歲正式掌家，不但有能力，有魄力，也有手段，就是無人管束有些肆無忌憚。

「陛下，這次君月商會的事件他們烈家也算是出了大力。」

景元帝微微點頭：「沒有這件事，朕還真不知道人性居然能貪婪到這種地步，就連這種鬼話都能相信。」

「結果還不錯，整個江南土地超過一半都回了百姓手中，相比之下江北田地大多為質押，一些地方豪族為了保住這些田地可能會有所反抗，畢竟牽連甚廣。」

顧青侯的話讓景元帝勉強壓制住了內心的狂喜，嘗試著問了一句：「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地方大族豪強大戶豈可失信於人？」

只聽顧青侯回話道：「滿朝文武受牽連諸多，不少公侯貴戚也在其中，要真是欠債還錢，不少公侯貴戚都要成為落魄戶，無數的地方豪強大戶都將一無所有，世家大族也可能就此分崩……」

顧青侯沒有說完，可每一句景元帝聽著都異常舒心。當年血侯殺六境以上修者，只為大魏往後的歷代皇帝做的不那麼憋屈，可事實上面對門閥大族，大魏皇帝有時候真的憋屈。

不論是前朝還是大魏，想要治理國家就必須依靠門閥大族，哪怕是開了科舉，結局還是要依靠他們來治理這個國家。因為他們是聖人門徒，得聖人教誨，跟他們作對就是跟全天下作對。

現在好了，終於被抓住把柄了。聖門徒你們總是要臉的吧，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老百姓欠債賣兒賣女，你們欠債難道就不能賣兒賣女？這次要不整死你們，老子就對不起大魏的列祖列宗。

這時候門外傳來隨身太監王忠林的聲音：「陛下，長公主求見。」

景元帝笑了笑道：「宣。」

隨即一位身段婀娜一席純白的素雅女子從大門口走了進來，只見她天生一雙瑞鳳眼，鼻樑堅挺，眉宇之間透著一股天下女子少有的英氣。

「拜見父皇。」

「拜見青侯爺。」

景元帝看著自己的女兒含笑著問道：「是有什麼新的消息？」

「父皇，君月商會的所有商賈已經全部拿下，不過他們根本就沒有傳說中幾十億兩的銀子，事實上全部家產算上也不會超過兩億兩，單純封存的金銀和銀票加起來也只有幾千萬兩。」

景元帝的心裡咯噔一下：「不是說有幾十億兩銀子嗎？」

長公主道：「我的那位好友已經跟我解釋過，她說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一處洛陽最普通的三進宅子外城最高不會超過五百兩，可是內城最便宜也會在一千兩以上，可在鄉下建造一處一模一樣的顧忌連一百兩都要不了。

想要把鄉下不足百兩的宅子賣到一千兩以上，那就需要講故事，比如說居住過名人，或者出現過祥瑞，或者風水養宜居長壽等等。

房子其實還算好的，比如說一個普通的茶碗，世面品相好的價值也就十來文，可是通過包裝，如果再加上皇家御用，這個茶碗可能都不止十兩，價格一下子就差出上一千倍，比賣宅子還要賺錢。

論賺錢，講故事才是這個世界上最賺錢的買賣。

這些都是騙局，而且很多騙局就算本身覺得不可思議，當你遇到的時候還是會不由自主的陷進去。我那位好友稱這個叫人性的軟肋。」

顧青侯皺了皺眉道：「那跟君月商會有什麼直接的關係？」

只聽長公主繼續講道：「想要做大生意，想要以最快的方式變成百年老店，最好的好辦就是燒錢。燒一年的銀子變成十年老店，燒十年的銀子變成百年老店，君月商會就是這麼短短几年一躍成為了大魏數一數二的大商會，甚至號稱擁有幾十億兩白銀，那麼多人都深信不疑。」

景元帝細細評味道：「聽上去好像沒有什麼問題。」

長公主解釋道：「父皇，這聽上去確實沒有問題，問題這家百年老店是值幾十億兩白銀，卻沒有人會真的花幾十億兩白銀去買下這家百年老店，也就是說這家百年老店再值錢，那也是虛的。」

景元帝似乎聽明白了，眯著眼道：「欲速則不達，光有一副軀殼，底蘊不足，如無根浮萍，風吹即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