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夫人，前方就是『暴風海』了，我們真的要去那裏么？」說話的是一名20歲左右的年輕女孩，一身漂亮的制服，顯得英氣十足。可微微顫抖的雙手，暴露出了她的緊張。

「是啊。怎麼，害怕了？當初是誰吵著鬧着要和我一起去的？」被稱作夫人的女子，一邊笑着，一邊溫柔地看着面前的搖籃。搖籃里，一個1歲左右的小男孩，正香甜地睡着。

「哪兒有害怕，只是有點緊張。聽說去『暴風海』，經常會有莫名其妙的電磁風暴出現，從來沒人活着出來。」

「好了，放寬心吧！這艘船可是帝國最新研製的科考船，採用了全新的結構，強度、韌性，甚至抗干擾能力，都比軍方那些小型的偵察艇還要強；還有這麼多當今最為精密的儀器，更不用說動力系統可是能和軍用戰艦相媲美……再說我們不會深入，和其他人一樣，只是在外圍觀察，不會有什麼危險的。我兒子也在，我可不會去冒險……」

「全體人員請注意，即將到達目的地，倒計時10秒後退出折躍狀態。全體人員請注意，即將到達目的地，倒計時10秒後退出折躍狀態。」兩人正聊著家常，艙內的紅色警報燈忽然亮起。

在距離「暴風海」邊緣20萬公里處，一個亮點閃過，一艘艦艇就這麼突兀地出現。在黑漆漆的宇宙里，白色的艦身，尤為顯眼。優雅的造型，就和艦名「阿弗洛狄忒」一樣，顯得高貴，驕傲。

「阿弗洛狄忒」號，是星月帝國皇家科學院最新研製的科考艦。全艦呈梭型，艦長1476米，最寬處559米，最高處302米。動力系統則是將小型戰鬥艦的動力系統進行了優化改造而來。不僅進一步縮小了尺寸，更加大了動力輸出。單純從尺寸和動力來說，「阿弗洛狄忒」號可比小型戰鬥偵察艦還要強，直追護衛艦。

「阿弗洛狄忒」號內部建有多個小型實驗室，裝備了星月帝國當今最為先進的實驗、測量儀器，可對大多數的宇宙射線，各種天體進行觀察，探測並展開分析。為了保證艦船的安全，艦身還進行了戰艦化改造，並搭乘1500名士兵。對付那些普遍只有8，9百米長，寬3百來米寬的星盜艦艇，已綽綽有餘。

科考船的正前方，就是那片人人談之色變，畏之如虎的「暴風海」。靜謐，幽深，星光在朦朧中閃爍，彷彿披上了一層薄紗。

「好美啊！」年輕女孩一聲讚歎。艦內在其他區域忙碌的成員也是放下了自己手上的工作，站在舷窗前欣賞著難得一見的美景。

「寶寶，看見了吧。漂亮么？」夫人抱着兒子，站在頂層豪華座艙的全景舷窗前，「你那個傻爹，整天忙着公務，讓他難得偷一回懶也不行。不能親眼看到這壯麗的景象，只能看我們拍的影像了。」小男孩好像聽懂了，咿咿呀呀地伸著小手，好像要把窗外的景色抓在手中。

「夫人，探測器發現一個奇怪的東西。已經捕捉成功。」通話器中，傳來實驗室研究員的聲音，帶着一絲興奮。

「奇怪的東西？我來看看。」夫人把小男孩放回搖籃，帶着年輕女孩匆匆來到實驗室。

「就是這個。」研究員的手中托著一個直徑只有5厘米左右的圓球。表面光滑，一個標準的球體。

「看形狀，應該不是天然形成，而是人工製造。加工精度很高。以我們的技術，還做不到如此完美。做了簡單測試，沒有放射性，無法透視，也無法分析成分。」

「高電壓測試呢？」

「沒有進行高電壓測試，畢竟在太空中，萬一……」

「行，那就先放在我這裏。回去后，再做進行一步的測試。」

「好的，夫人。對了，夫人，我們進行了一系列的輻射探測，感覺有點奇怪。」

「哦？奇怪在哪裏？」

「夫人請看，這些曲線的波動不太正常。」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指著屏幕上的一些數據和曲線，「這條是伽瑪射線的波動。有這樣大的波動，這裏應該有一個巨大的放射源，可是，無論是我們能查到的觀測記錄，還是我們現在的探測，都沒有發現這樣一個放射源。而且，這樣的波動，足以形成射線暴，對我們造成毀滅性的打擊。可根據我們的探測和分析，除了波動大，根本沒有任何射線暴的跡象。理論上，這是不可能的。」

「這倒是真的奇怪。按說，這樣的波動，不比核爆小……這樣，盡量多收集一些數據，回去后做一個全面嚴密的分析，我也向陛下……」

「這是什麼？」正說着，只聽一聲尖叫。眾人順着叫聲看向窗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只見平靜的「暴風海」猛然間翻騰起來。雖然在太空中聲音無法傳播，但眾人就彷彿真的站在海邊，聽到了大海的咆哮。

「怎麼回事？」年輕女孩顫抖著發問。

「不知道。各種觀察報告從未有過類似的記載。」

「掉頭撤離，撤出『暴風海』的範圍。」一旁的艦長大聲下令。「發出求救信號。戰鬥部隊進入一級戒備。全速撤離。」

「艦外還有那麼多最新研製的科考機械人，必須要收回來。」白髮老者喊道。

「不行，發生未知狀況。艦外所有的機械人必須放棄。」

「這些都是帝國最新科技的結晶。你知道為了研製這些機械人，帝國花費了多少心血？」老者爭辯道。

「機械人沒了，可以再造。可你們中的任何人，都是無價之寶。」艦長的目光中閃著堅定。「如果有意外，艦上3674名艦員，1500名士兵都可以犧牲。我們的任務，就是保證你們的安全。」

「這……」老者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不用爭了。一切服從艦長的命令。出了問題，我來負責。」夫人手一揮，帶着年輕女孩離開了實驗室。

艦外，「暴風海」繼續翻騰著，輕紗般的迷霧不斷地翻滾著聚攏、散開，慢慢出現了一個通道。可是，艦上的眾人，誰都沒有注意到。

「全速，保持全速。」回到主控室的艦長，聲音一如既往的洪亮。

「已經最高速度了。」

「可為什麼我們在後退？」

「艦尾產生巨大的引力，動力系統負荷超出40%。」主控台前，一名艦員猛地叫了出來。

「什麼？」一直鎮定自若的艦長，終於感覺到了一絲緊張。

「我們會死嗎？」頂層的豪華座艙內，年輕女孩的臉上，佈滿了惶恐。

「傻孩子，說什麼呢。」夫人摟了摟女孩，「沒事的。放心吧。想當初，我和……」

「報告夫人，我們無法脫離突然冒出來的引力影響。」桌上的通訊器響了起來，艦長的聲音顯得有些焦急。

「哪兒來的引力？我馬上來主控室。」夫人看着年輕女孩，「小雪，幫我看着陽陽，我馬上回來。」

主控室內，艦長的額頭上冒出了冷汗，雙眼死死地盯着顯示屏幕，十指飛快地敲擊著虛擬鍵盤。

「到底怎麼回事？」夫人冷聲問道。

「艦尾莫名其妙的出現巨大的引力。我們無法擺脫。」

「這怎麼可能？」

「我也知道不可能。但現實就是發生了。」

「有沒有試過彈射？」

「試過了。遇到這種大引力影響，利用引力彈弓效應進行彈射，確實是最佳選擇。可失敗了。」艦長滿臉的苦澀。

「怎麼會？」夫人一臉驚訝。

「失敗的原因，說起來難以置信。這麼巨大的引力，可能提供彈射的引力截面太小，根本無法支撐科考船進行引力彈射。就像是無法用一根皮筋，彈射一輛陸航車。」

「那如果棄船呢？」

「考慮過，但因為引力彈射的失敗，我們做了精密計算，最終得出一個結論，每次只能彈射一條逃生艙，然後引力弓會短暫消失。重新出現的話，需要4分鐘左右的時間。可按照我們現在的狀況，4分鐘，足夠我們整條船陷入『暴風海』的深處了。」

「那把老爺子們都送走吧。」

「不行。一條逃生艙最多只能坐下4個人。而且，我剛才所說的只能彈射一條逃生艙的前提是，引力彈弓能承受的最大質量，不能超過3噸。可我們的逃生艙，最輕的，也有2.97噸。這……」

「什麼？」夫人只覺得一陣恍惚，緊緊地抓住操控台的邊緣，指節隱隱發白。

「把公子送走吧。我想，其他人一定都會這樣做。」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不要再猶豫了。再猶豫的話，誰都走不了了。」

「好。你來安排。我去向大家解釋。」

回到座艙的夫人，臉色發白，看着在搖籃里熟睡的嬰兒，淚如雨下。

「夫人，怎麼了？」小雪不解。

「小雪，把所有的備份資料拿來。」

小雪似乎明白了什麼，默默地把備份資料輕輕地放在搖籃里。「夫人，一定會沒事的。」想了想，小雪又悄悄地把那個金屬球也放進了搖籃。

「各位，我是艦長。」突然，廣播聲響起。「大家都知道了我們現在的處境，廢話我就不說了。現在我決定，將唯一逃生的機會，留給公子。陸戰隊已經戒嚴，未免意外，所有人，請堅守崗位。違抗命令者，軍法處置。」

「這個混蛋小子，把我們當成什麼人了。」短暫的慌亂過後，白髮老者環顧了下四周，突然罵出了聲，「去去去，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你，你，還有你，笑什麼。再笑，一會兒罰你抄書去。」

「哈哈……都什麼年代了，還要抄書啊。」鬨笑聲中，雖然仍舊帶着一絲遺憾，卻沒有了緊張與不安。

逃生艙被順利地彈射了出去。「孩子，媽媽再也不能陪在你身邊了。再也不能陪着你一起笑，一起哭了。你要活下去，帶着我們的希望，活下去。」望着遠去的逃生艙，夫人喃喃自語。身邊，小雪也已經哭紅了眼。

韋斯納星，星月帝國主星。

皇宮內，針對是否削減軍費的議題，主管民生的大臣與軍方將領正進行着激烈的辯論，可居中正襟而作的皇帝卻有些心不在焉。他有一些奇怪的感覺，彷彿有些什麼不好的事正在發生。

正當雙方爭得面紅耳赤時，主管國內安全與情報的親王丁慈琅，一頭沖了進來。

「陛下，緊急戰報！『阿弗洛狄忒』號失聯。」

剛才還沸反盈天的會議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人人都盯着滿頭大汗的丁慈琅，不可置信。

「什麼？」丁慈譽猛地站了起來。

「『阿弗洛狄忒』號失聯。我已派遣救援隊前往失聯地點尋找。是否需要派遣艦隊，需要皇兄的命令。」

「把皇家艦隊能派的力量，全部派出去。活要見人，死……死要見屍。」

「是，陛下。」右手握拳按胸，上身向前微傾，鞠躬行了一禮，丁慈琅又急匆匆地奪門而去。

剛才還吹鬍子瞪眼，互不相讓的大臣和將領們，彷彿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嘴角抽動着，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會議室的氣氛變得壓抑無比。

「先休會吧。等搜索有了結果，再繼續。」皇帝的臉色有些蒼白。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會議室。

剩下的大臣和將領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稍頃，也都默默地離開。

唯有角落那台仿古的落地鍾，依然堅守着自己的崗位，鐘擺按著自己固有的節奏，「嘀嗒，嘀嗒」，不緊不慢地擺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