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峰迴路轉

——十二月四日星期六下午——

「果然嗎。」聽完逸美對事情始末的坦白，蒼夜輕聲應到。

逸美深深地低着頭。——為了什麼技術而去接近別人，可不是什麼值得誇讚的事。

或者應該說，這樣的功利、心機，對於蒼夜來說已經是一種嚴重的冒犯了。

她已經準備好接受蒼夜的白眼、擠兌，甚至是怒火。

——但即便如此，她也有想先弄清楚的事情。

「你早就知道了吧。」

「嗯。」蒼夜應聲到。

「畢竟——『我一定會讓你喜歡上我的！』這種無腦小說里的台詞，實在是太奇怪了。

就算是小學生都不可能這麼說。」蒼夜照着當初逸美的聲線喊著。

「是嗎……虧我還特地查了查男人喜歡聽什麼話呢。」

聽到蒼夜的腔調，逸美不禁尷尬地苦笑了下。

「你看的是什麼東西啊……」

話說至此，兩人都沉默了。

「——你不罵我嗎？」逸美突然問。

「我看上去是有那種興趣的人嗎？」

「我還以為你知道我接近你的目的后，會對我破口大罵呢。

『居然敢玩弄我的感情！』『你靠近我就是為了錢嗎！』——什麼的。」

她突然誇張、又無力地喊了句。

「哼。你都沒得手。」蒼夜哼笑一聲說。

「倒也是。」逸美又擠出苦笑。

「……我想問件事。」這次是蒼夜問了。

「什麼？」

「就算你真能我交往，在那之後你打算怎麼開口向我問這東西？

你該不會以為我和你交往後，會莫名其妙地告訴你、我會個什麼雕刻法吧。」

「怎麼可能。」逸美憔悴地笑笑，然後低下了頭、把下巴抵在膝蓋上。

等許久之後、她才緩緩開口：「……我是打算把我有的東西都給你的。」

「嗯？」逸美的回答，多少有些答非所問。

「——我原本打算等你喜歡上我后，帶你了解我家的情況。

然後對你說『我把我的所有都給你，所以陪我一起度過這次危機吧！』……的。」

「這也是從那本小說里抄來的吧。」

「算是吧。」逸美又是苦笑。

「然後呢，然後學到了以後就當個渣女、拋棄我？」蒼夜似乎頗有興緻。

「……不，我是真打算全都給你。」但逸美卻沒有像他那樣輕鬆，把臉埋在了膝蓋里。

「無論是我的心還是身體，我的廚藝還是什麼，我都打算給你。——做騙了你的補償。」

逸美的臉悶在大腿里，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但蒼夜卻能感受到，這句和小說台詞一樣令人尷尬的話，確實是她的真心。

——既然欺騙了這個男人的感情，那就用自己的一切、自己剩餘的人生去彌補。

——這是逸美的真心。

「你真是……病得不輕啊。」蒼夜不再展露微笑，變得面無表情：「而且你想的太好了。」

「誒？」

「就算你學會了，你要怎麼做這個生意？那可是欒爾、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寶石。」

蒼夜換了個話題，繼續問逸美的打算。

「……我想讓客人提供欒爾，然後我們來負責加工。」似乎是有所答案，逸美弱弱地說。

「私人特定，那確實可以。——那你要給這份工算多少錢？」

「那是、是……」逸美很難以形容。

在她心裏，這加工費就應該是她從那加工欒爾上看到的「光芒」、減去普通欒爾的「光芒」；

但這個「差值」要用語言來形容，實在是有些困難。

於是逸美只好抬起頭、把手大幅度地框著，做一個「這麼大」的動作、來比喻。

「…換個問法吧，你覺得我送小雪那個欒爾，價值是正常欒爾的多少倍？」蒼夜又問。

「嗯，大概八——啊！」逸美回憶著那些「光芒」的差距，無意地說出結果后，立馬愣住了。

「對，八倍。不是什麼1.1倍、1.2倍，是八倍。——憑什麼？」

是啊，憑什麼？

「啊！那是個套球！」

逸美想起來了，那不僅僅是單純地在欒爾上雕刻、更是做成了個巧奪天工的套球。

那麼小、卻做成三層，這一定——

「不對。」但卻被蒼夜否定了。

「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就算只是簡單的在欒爾上划十幾個圈，它的『價值』都會翻倍。

——你要怎麼和客人解釋這份『差價』？」

聽完蒼夜的話，逸美沉默了。

在這個世界上，欒爾是非常珍貴的東西。

過去伊欒國還在的時候，只有在每年一度的異能大賽中名列前茅的人、才有獲得它的資格。

據說在冒險者公會的拍賣會上，每一顆都會被拍到一枚大金幣、也就是七八十萬點以上。

——在上面加些圈就收價七八十萬？

這對於收錢的逸美來說自然是好事——不如說就是要有這樣的利潤、才能拯救她家裏。

可顧客呢？他們怎麼想？

只是畫點簡單的花紋，就收我這麼多的錢？

或許有一些富豪會願意為此買單吧。但這裏是學府，大家基本都是學生，多少人會願意呢？

就因為欒爾加工技術獨一無二所以貴？靠這種說法定高價，客人可不會接受。

但是難道因此降低收費嗎？

不行，如果降低收費的話，就達不到「能拯救家族」的水平了。

……逸美越想，越覺得無力。——她還什麼都沒有想明白，什麼都沒有計劃好。

她只是看到了那份刺眼的光芒，便覺得能夠幫到家裏、便伸出了手、就失了智。

但和蒼夜說的一樣，她想的太好了。

「看來我做的這些都只是浪費時間啊。」逸美又一次苦澀地笑了。

「不過已經無所謂了，我也不打算再給你添麻煩了。——明天我就搬回去了。」她釋然地說。

本來，今天常田來找到她、在眾人面前說那些話后，她就已經準備離開了。

現在蒼夜告訴她這一番話，也只是讓她更加地死心罷了。

「對不起，這些天讓你遭到怎麼多事。我會向大家澄清、儘力不再給你添麻煩的。還有——」

「等等。現在說這個，還太早了。」蒼夜打斷了逸美的道別，如此說道。

「什麼意思……」

「你不是想要學欒爾加工的方法嗎，我可以教你。」

「…誒？但是……」逸美現在感覺很是混亂。

剛剛蒼夜才告訴她這東西不一定能幫到自己家，讓自己死了心。

現在又說能教。這到底——

「剛剛我說的是你要考慮的問題，關我什麼事？，我只是說，你要想學、我可以教。」

「這、怎麼突然……」

「突然嗎？」蒼夜扭了扭頭：「這是你第幾次問我這事？」

「……第一次。」

「是啊，第一次。我之前又沒拒絕過你，算什麼突然。

——本來你要是早些坦白、來求我的話，我估計早就教你了。」

「這……」逸美還沒有緩過來。

她一隻腳都已經踏過了放棄的門檻，現在又給她一個機會？逸美呆住了。

「你要是想學的話——今天已經晚了，我明天可以開始教你。」

說了這麼一句話，蒼夜就轉頭離開了。留着逸美在原地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