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道人
「去，給我弄點酒菜回來。」
一個身穿道袍的中年男子對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說道。
那少年身著滿是補丁的衣服，臉上還是稚氣未脫的樣子，不過他的眼睛特別明亮。
雖然衣服滿是補丁，但衣服和臉都特別乾淨。
聽了中年男子的話后，少年就離開了，一句話都沒說，像今天這一幕已經持續很多年了。
少年是一個孤兒，從小就被那身穿道袍的中年男子收養。
說是收養，但吃的穿的都是少年自己用雙手掙的，那身穿道袍的中年男子只是提供了一個安全的環境和工作給少年而已。
雖然如此，但少年還是很感激他，如果不是那身穿道袍的中年男子，少年早就餓死街頭了。
畢竟那時候他才三歲，根本不會有人收他這樣的童工，更不用說還給他庇護了。
要知道，那一年剛好戰亂，不知道多少人倒在那嚴寒的冬天，大部分人要麼是餓死的，要麼是被其他亂軍盜賊饑民殺死。
如果不是那身穿道袍的中年男子，少年也得倒在那嚴寒的冬天，根本沒有任何意外。
出了自家破舊的小屋后，少年就輕車熟路的朝酒館走去。
王爺爺，還是老規矩，五兩酒加五錢的花生，少年來到酒館前對著一個老者說道。
星弦又來給那道人打酒啊！那老者看到少年，笑眯眯的說道。
嗯，等我拿回去給道長后就來幫王爺爺的忙，被稱為星弦的少年說道。
今天不是很忙，你不用過來了，你這個年紀還是得讀多點書，多和同齡人玩一下，別像那道人一樣那麼孤僻。老者打好酒又拿了一包花生給名叫星弦的少年後說道。
我知道了王爺爺，其實道長人很好的，只是不太愛說話，喜歡清靜而已，星弦辯解道。
那不是孤僻是什麼，那麼大一個人不去工作，讓你去張府打工供他喝酒，越說我越氣。老者說到這裡火氣都上來了。
王爺爺，是我主動要求去張府打工的，這和道長無關。
雖然有些累，但我偶爾還能聽一下李先生課，也學了不少字，這已經讓我很滿足了，星弦又說道。
算了算了不說他了，明天你在來吧，今天就不用你了，給你放一天假，老者說道。
嗯，這是五十五錢，王爺爺你收好，我走了，星弦把錢放在桌子上說了一聲后就離開了。
這酒館是牽牛小鎮上唯一家，雖然叫酒館，但也只是一個破木屋裡放幾張桌子而已。
少年全名叫林星弦，平時就在牽牛小鎮的大戶人家張家打零工，空餘時間就在酒館幫忙。
原本這家酒館不招工的，畢竟就那麼大，有老者就行了，後來有一次老者少收了林星弦五錢的酒錢，被收養林星弦的道人知道。
那道人就親自帶著林星弦把那少收的五錢還了回來，還當面訓訴林星弦，經過那天後，老者就和林星弦熟悉了，加上又是熟客，慢慢的就知道了林星弦的事。
老者之前還以為道人是一個渾身邋遢的醉漢，卻沒想到道人衣冠楚楚，神采奕奕。
這實在是和他想象中不一樣，要不是林星弦叫男子道長，他還以為是有人冒充道人騙他玩的呢。
後來老者又遇見了林星弦深夜捕魚充饑，細問之下才知道林星弦每天賺的錢都給那道人買酒了，他平時只能捕魚充饑，要是捕不到就只能挨餓。
老者知道后也是大為震怒，原本他想去找那道人說理的，但被林星弦苦苦的哀求攔住了，只好作罷。
之後老者又提出了要林星弦去他店裡幫忙，他管飯，每個月還給一些錢給林星弦。
但林星弦又說回去問一下道長，老者就讓他問完后告訴他答案，反正他覺得那道人肯定會同意的。
事實正如老者所想，第二天道人就帶著林星弦過來了，老者還以為那道人過來是為了錢。
誰讓他說過給林星弦管飯還給錢的，就在他準備和道人討價還價的時候，那道人就說。
他在你這裡幫忙可以，但不要錢，你只管飯就行，可以的話他以後就在你這裡幫忙，不行的話此事做罷。
啊，行，老者也沒想到道人會這樣說，雖然他平時沒見過道人，但基本上每天都能聽到關於道人的消息。
因為道人不僅喜歡喝酒，還喜歡賭錢，不過他從沒贏過，牽牛小鎮的賭場都被他一個養人起來了。
別看道人沒贏過，也不幹活，但他就是有錢賭，每天九十九兩銀子，不多不少。
輸光了就欠，每天都在打欠條。
不過奇怪的是，哪怕他欠下一身債，也沒人去向他討過債，還肯繼續和他賭讓他繼續欠。
道長，酒買回來了，林星弦把酒放在道人的桌子前，小聲的說道，說完就準備像平時一樣去休息，不過今天他剛轉身就被叫住了。
過來陪我喝一杯，道人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
這是這麼多年道人第二次主動和他說話，第一次是道人提出要收養他的時候，這是第二次。
按理說林星弦應該高興才對，畢竟這麼多年道人都不怎麼說話，這次居然主動說話了，還讓自己陪他喝酒。
但他卻有些慌，總感覺道人今天有些不一樣，具體是哪裡他又說不出來。
林星弦坐在道人對面后，桌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兩個酒杯和一個古樸的銅錢。
往酒杯里倒上酒後，道人就推一杯給林星弦，然後就自顧自的喝了起來，根本沒有說話的意思。
林星弦看著眼前的酒杯，也學著道人的模樣拿起來一飲而盡，杯中的酒剛入喉，林星弦就忍不住的咳嗽了起來。
他先是感到辛辣，然後就有一股暖流從他的喉嚨流到他的小腹，最後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殘留在他嘴裡。
林星弦的動作很大，但道人卻像沒看到一樣，還在自顧自的喝酒，也根本沒有再給林星弦倒一杯的意思。
酒喝的差不多的時候，道人就停了下來。
「你跟我多久了」
道長，已經十年了，雖然不知道道人為什麼會突然問這問題，但林星弦還是老老實實回答了。
十年了呀，時間過的真快，當年你還沒我大腿高，現在都差不多和我一樣高了，道人笑著道。
這是道人十年來第一次笑，也是林星弦第一次看到他笑。
嗯，確實很快，在過幾年，我在長大一些，我就能賺更多的錢，道長，到時候我們就不用住在這裡了，咱們去租一個不漏雨不漏風的房子，林星弦天真的說道。
別看林星弦比同齡人都成熟，在外人面前也很懂事，但說到底還是一個孩子，只有在道人的面前，他才會說出自己的想法。
不漏雨不漏風的房子嗎？那確實很好，道人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笑了一下。
說完道人就拿起桌上那枚古樸的銅錢，在手上輕輕的試擦了幾下，然後才依依不捨的遞給了林星弦。
看著道人遞過來的古樸銅錢，林星弦下意識的就接了過去，一碰到那古樸的銅錢，林星弦就有種血肉相融的感覺。
就好像從他觸碰到銅錢的那一刻開始，那銅錢就和他融為了一體，成為他身體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今天我九卦上人與林星弦交易，我九卦上人將這枚銅錢販賣給林星弦，林星弦將替我九卦上人還清目前身上的所有債務，林星弦你可同意道人嚴肅的說道。
我同意，林星弦也被道人奇怪的話語和嚴肅的表情嚇到了，但他感覺自己的回答很重要，他必須要說同意。
他剛說完同意，就感覺身上多了點什麼，但就是說不清楚。
他叫百卦，你要好好待他，還有，我的債務你一定要在九百九十九年前還清，千萬不要超過這個時間。
行吧，你去休息吧，說完后道人就不在理會林星弦了。
林星弦其實心裡有很多疑問，但道人都讓他去休息了，他也不好多問。
躺在床上，他把玩著道人賣給自己的名為百卦的銅錢，他實在想不通道人今天怎麼會這樣奇怪。
就這樣一直到深夜，平時這個時候，林星弦早就睡了，但今晚他卻一點睡意都沒有。
突然，遠處下起了雷瀑，林星弦莫名其妙的心慌了起來，連忙爬起來，往道人經常坐的地方掃去，卻發現空空如也。
這讓他更加心慌，鞋都沒穿好，就往雷瀑那邊跑，不過雷瀑距離他所住的地方太遠，哪怕那雷瀑下了一夜，林星弦跑過去都第二天晚上了。
這一天一夜，林星弦不吃不喝，也沒休息過，但精神卻特別充沛。
看著一眼望不到邊的焦黑泥土，林星弦特別難受，他記得這裡以前是一片連綿不斷的山脈，但現在只剩下焦黑的平地了。
這時，林星弦的掌心突然出現了一絲溫熱，他抬起右手來，伸開緊握的拳頭，看著道人賣給自己的銅錢。
他感受到那銅錢也有些傷心，除了傷心外他還感受到銅錢在安慰自己。
我沒事，咱們回去吧，林星弦輕輕的試擦了一下百卦銅錢，強擠出一絲微笑說道。
這句話就像是林星弦說給自己聽，又像是說給百卦銅錢聽，也像是說給那片一望無際的焦黑平地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