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亡者歸來
「爺爺，我回來了！」
那聲熟悉的嗓音自濃霧之中緩緩傳來，令秦家人彷彿一下子從沉痛的懸崖轉移到喜悅的天堂之中。
秦剛松最先反應過來，他二話沒說，毅然沖入大霧之中，沒走上幾步，果然看到了自己的兒子——秦商陽！
「商陽？！」
秦剛松還是有些不敢想像，可是那張熟悉的臉頰決做不了假的。看着站立在眼前的兒子，這短短一天的時間在他看來彷彿過去數月，積壓已久的愧疚混合著欣喜一同爆發。
他一把將自己的兒子擁在懷裏，雙臂重重的力道令他不斷驗證著這一切並不是自己的幻覺。
秦商陽感覺自己幾乎被勒到氣滯，他在回來的途中也想過自己失蹤了一天，家裏人一定急壞了，爹娘指不定要怎麼責罵自己，爺爺可能會給自己求情但是說不好也會訓斥自己幾句。
所以當他惴惴不安的走到巷口時發現自己的家人也都走出了家門，他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的行蹤被他們發現故而一起前來要「抓拿」自己的。
可是當他聽到自己爺爺那番肺腑之言后，他才明白原來自己一直得到的比自己想像中的要多。同時自己承擔的也不只是自己一個人的責任，還有整個秦家的責任。
所以當父親將自己擁入懷的時候，他也是感到眼睛泛酸，要不是自己向來不願流淚，他故作輕鬆的告訴父親，自己沒事。
很快秦老爺子也叫嚷起來，「商陽，是你嗎？你這孩子，實在是太不懂事了，可快把家裏人都急死了，你說你啊，這是到哪野去了嘛，也不跟家裏人說一聲，差點沒把爺爺我嚇死過去。」
老人也是老淚縱橫，腳步因歡喜而顫抖起來，走了幾步差點摔倒，所幸孫女秦慕眠眼尖懂事，連忙扶住了老人。
秦剛松確認了自己兒子還活着，內心漸漸開始安穩下來，他在兒女面前一直都是木訥嚴肅的樣子，何曾如此宣洩過感情，當即偷偷抹去臉上的淚水，鬆開了兒子，將自己的位置讓給自己的父親。
秦老爺子也激動地一把抱住了秦商陽，本來想要訓斥一番的，可是一見到自己的乖孫兒，那些話便拋到九霄雲外了，他拉着秦商陽的手臂，問長問短，又見秦商陽全身衣裳都變得破破爛爛，甚至還有血跡，更加詢問不已。
秦商陽並沒有打算實話實說，而是編造了一個謊言，說自己打算上山抓幾隻野兔回來給家裏人打打牙祭，一不小心掉到了山洞裏，自己好不容易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脫困，所以也就成了現在這幅尊容了。
秦家人也沒有過多懷疑，畢竟只要人安安全全的回來就比一切都強了。
兩個妹妹見到哥哥安全回來，也都喜不自勝，她們各自抱着母親的手臂，看着眼前的一老一小的問答，皆是自心底而出的笑顏。
突然，有人方才反應過來，語調高叫起來，嚇得其餘人渾身一抖，好好的氣氛為之破裂，原來秦商陽的姑姑秦景秀辨識了許久方才反應過來，看着一日未見的小侄子大叫大嚷起來，「商陽，商陽，你不是在上山捉迷藏嗎？我們還沒有去找你，你怎麼就下來了？我不管，我要你再去山上，我一定可以找到你的！」
秦老爺子見女兒瘋瘋癲癲的露出不喜的神色，當下也不好再細問，當即一招手，讓大家先回家再說。
秦慕眠見自己剛才撒的謊言被戳破了，連忙上前打算再圓，可是秦商陽已經替她回答了。
「我們改天再去山上玩捉迷藏，今日山上的老虎獅子啊要開大會，要是我們去了的話會吵到它們，所以改天去。」
秦景秀還真信了，跳着高的說：「開大會，開大會，那就改天再去吧，你可不能又變哦！」
秦商陽點頭答應下來了。
秦老爺子見孫兒安然無恙的回來了，心中暢快不已，當即吩咐媳婦殺雞，然後叫兒子去鎮子集市上再買些好酒和豬肉。一家人歡歡喜喜的慶祝秦商陽劫後餘生，給他壓壓驚，去去晦氣。
就在秦家歡騰之際，秦商陽在走進院門的同時，眼睛瞥了一眼李家的院子，嘴角微微掀起一絲弧度，一股如凶獸的寒意自眼中一閃而過。
秦家的歡喜很快便傳遍整條亭柳巷，巷子裏的住戶本來都以為秦商陽必然是回不來了，如今又看見他毫髮無損的回來了，也不知是喜是憂，但是作為鄰居表面上安穩還是要保持的，當下各家除了李家外都拿出了點東西來看望一番，口中還不斷說着自己之前的高瞻遠矚，只可惜沒人聽見。
就在同時，小巷裏有兩個人心存截然相反的心情。
隔壁原本劉家院子裏，那個青年人許院此刻就站在院子內，他眉開眼笑，手裏的那塊銘刻着花紋與古文的鐵片極為穩定的直指隔壁院落。
他的雙目溢出金黃之氣，在望向隔壁院子的時候，一條墨色蛟龍盤旋直起，聚集著一股墨色黑氣籠罩在那間老舊的院子的上空。
對面的李家院子裏，李狗兒也被秦家歡喜的聲音吵醒，當他爬上酸棗樹，看見毫髮無損的秦商陽活生生的回到家的那一刻，他全身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秦商陽就是一頭惡虎，如果一擊不死，必然會遭它反咬一口。
李狗兒的心開始變得冰涼。
之後幾天，他想先一直呆在家裏，再也不能隨便出去了，上次的教訓已經告訴了他，秦商陽此人的狡詐程度可不是一個八九歲的孩童該有的，若是再被他逮到機會，自己恐怕再無生還可能。
古人云事不過三，上天已經幫了他兩次，下次絕沒有那麼幸運了。
就在李狗兒無計可施的時候，李南潯也早早的起來了，他見兒子站在院子裏滿頭大汗的蹙眉緊鎖，也不去多問為什麼。
他走過滿地荒草無人理會的院子，想到廚房找些充饑的食物，可是廚房早已是空空如也。
他可能早就忘記了，家裏的錢財已經被他揮霍一空，甚至那些酒家還欠著高昂的酒債，家裏已經早就窮得揭不開鍋了，別說是食物，就連水缸都快要見底了。
他無奈的蹲在地上，扶起倒在地上的米缸，幾隻小耗子根本不懼他，極有秩序的連成一條直線自他胯下走過，然後鑽入櫥櫃下面。
他轉身在水缸中舀了一瓢涼水，直接灌到肚子裏，總算是有點東西進肚，不至於這小兄弟抗議造反。
當他走出廚房，發現李狗兒已經不知所蹤，他心裏自嘲一笑，也不怪狗兒看不上你，李南潯啊，你啊你，就連我也看不上你。可是一切又能如何呢？湊活着過就行了唄！反正也是生死有命，就看看這賊老天讓不讓你再接着蹦躂幾年吧！
李南潯摸了摸自己下巴，粗糲硌手，本來頗有風姿的俊貌也變得邋裏邋遢。他深吐一氣，抬頭看了看天空，霧蒙蒙的一片，好像什麼也看不清。
算算日子，也該快來了才對啊！這傢伙手腳還是那麼慢！他媽的，肚子還是餓，不行了，好餓啊！還是回去躺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