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３章 管埋

皎月高懸於星空幕布之上，幽幽的銀光，斜斜地照在一排排冰涼的木牌之上，凄涼的風，寂寞地低語，唱着那首古老的童謠，為這裏沉眠的逝者悲哀。

摩登西郊外的墓地，並不是用來埋葬一般平民，沉睡在這裏的，全部都是在某些實驗中失去性命的普通人，有的墳頭頗為奢華，凸出來的土堆，形成了一個迷你型的山包，墓前擺放着鮮花，但更多的墳冢則顯得十分樸素，甚至簡陋，除了一塊木牌之外，什麼都沒有，幾乎與大地平齊，周圍長滿雜草的墳冢也是屢見不鮮。

這一塊墓碑之下，沉睡的，或許是一位曾經於聖唐聲名顯赫的官員，那一塊墓碑之下，或許是一位初出茅廬，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但不管如何，墳墓的造型設計、奢華與否、佔地面積等，對這些鮮有人問津的逝者來說，有區別嗎？

在這舉目望去，漫山遍野，遍佈着一座座山峰，映入眼帘的，皆為由林木或竹子所構成的標桿森林，若擁有密集恐懼症之生靈在此，也許會成為下一個標桿的擁有者。

此時此刻，在這皎潔的月光之下，在這空曠的荒山野嶺之間，在墓群外圍區域，不時傳來金戈鐵馬之音，那是鐵鏟、鐵鍬、鋤頭等金屬物品與大地頻繁接觸之音，朦朧的月光之下，幾道身影正在賣力的刨開地表，挖出新鮮的泥土，為較為平整的大地，新增一個又一個坑窪，在那幾道身影的身旁，一個又一個的迷你土堆慢慢形成。

「老王，差不多了吧？今天數量太多，任務緊，沒有必要挖那麼深啊！湊合點，只要能蓋住就行了。」一位滿頭大汗的中年男子，藉著星星點點的光亮，看了一眼腳下的土坑，對着身邊不遠處還在賣力敲動着泥土的一位同伴說道。

白天因為與其他人爭執，心情已經不美麗了，晚上又被派來執行這種喪氣的活兒，打擾了他的睡眠時間，此時刻心情的心情，用糟糕透頂來形容也不為過。

「老孫，不行啊！還不夠深，很容易出問題的，老老實實的挖著吧！沒有過不去的坎，今天白天的事情，看開點吧！」被稱為老王的王庭，聽到了孫思考的話，藉著朦朧的月光，看到了孫思考的表情，語重心長的開導道。

兩人一組挖一個坑，王庭和孫思考搭檔，雖然後者今晚心情不好，但是手中的活兒依然沒有落下，工作進度依然正常進行着。

而其不遠處的另外一組人員，其中一位年紀稍大點的老者，聽到了這邊的對話，將手中的鋤頭立於軟綿綿的，新堆出的土裏，在上面踩上兩腳固定，之後來到旁邊的一個土堆旁，撿起一塊不大的石頭放上去，一屁股坐下去，用圍在脖子間的，骯髒而又滿是破洞的布料，擦了擦滿頭大汗，微喘氣，對着孫思考笑着打趣道：「小孫啊！你應該慶幸了，至少現在的我們，你在那裏站着，我在這裏坐着，還能喘幾口氣，而他們，除了在地上躺着，一刻鐘過後，在那土坑裏面獃著，也許十天半個月後，他們連躺的資格都沒有了。小孫啊！這世道，我們還能喘口氣，知足吧！」

「孫大哥，在這亂世，能活着。不易啊！」

「是啊！這幾年各勢力之間連年混戰，已經死了多少人。。。」

「老高，戰爭死了人，我無話可說，那是那些大人物們所造成的罪孽，但這些。他們還都是孩子啊！」孫思考打斷了其中一位中年男子的話，右手虛指向自己身邊今晚的目標，嘆了一口氣，這才多大啊，可能都沒有自己家那小子的年紀大，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麼沒了。

「老孫，說話小聲點，小心那些監工，我們雖然跟他們隔着一段的距離，但他們是修行者，耳力好著呢！」一位年輕男子停止了手中鐵鏟的工作，右手做了一個謹言慎行的動作，同時提醒在場的各位同伴，有些話心裏明白就好，否則，下場不一定是他們所能夠承受得起的。

「唉！修行者啊！他們。應該都是因為修行者而丟了性命的吧？」又一位挖坑者停下了手中的活計，長時間一刻不停的重複勞動着，身體也吃不消啊，雖然現在是晚上，天氣沒有那麼熱，但也只是稍微好了一點，今晚無風，周圍的環境讓他一刻不停動着，生怕自己一停下來，就如腳下的他們一般，永遠的停下來了。

「嗯！聽說是為了什麼。。。各位，幹活了，他們來了。」一位最外圍的人員，正準備說兩句，以炫耀自己靈通的消息來源，忽然面色一變，沒有明說，但是他相信，其他同伴都明白，話語之中的他們，所指的意思。

「你們。磨磨唧唧什麼？怎麼，是不是今天要埋的人，太少了？要不這樣，我給你們現場增加幾個？」

遠處，樹木之間的斑駁黑影之間，三道身影緩步而來，人未到而聲先至。

「神仙大人，今晚的光線不怎麼好，坑挖的深淺和寬度等，我們無法準確判斷，又不敢勞煩各位神仙大人，因此才多說了幾句，由此而打擾了各位神仙大人，是我們不對，請各位神仙大人高抬貴手，饒了我們這一次，保證不會有下一次了。」一位老者顫顫抖抖的身體，小心翼翼的恭維道。

「神仙大人，請問這個坑。可以的嗎？是否還需要再挖深一些？」一位中年男子見一道身影離自己不遠，恭敬的面對來者，右手虛引向身邊剛剛挖好的土坑，試圖轉移注意力，讓自己逃過一劫。

「哼！一群賤民，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好，一個時辰過去了，你們才挖了這麼一點點，怎麼，打算今天晚上一直呆在這裏，不回去了？」

一位在夜色籠罩之下，身體被深色衣物包裹的強者，語氣頗為不耐煩，今晚的人數偏多了一些，按照現在的進度，也許到了天明，都不一定能夠將所有人員全部埋上，一想到要這裏呆上一個晚上，他莫名的心煩氣躁。

「好了，南地，收收你的心吧！他們也不容易啊！這鬼天氣，一點風都沒有，又熱得半死，以他們的身手，這進度已經是很快了。曉東，你若是對他們進行懲罰，到時候他們若是有一個三長兩短，今晚想要完成任務，更不可能了，難道你還想親自上，給自己增加因果？」說話的應該是三人之中的領頭者，他的話語一出，其他兩位都不做聲了，似乎很懼怕對方的樣子，應該在心裏已經有了陰影面積吧！

「各位神仙大人，這段時間。附近村莊不太平啊！時不時有一些詭異事件出現，攪得村民們不得安生。。。」王庭見領隊強者現在比較好說話，不知從哪裏借的雄心豹子膽，恭敬地開口說道。

對於王庭的意思，作為本次任務的帶隊者，谷維修面無表情，不緊不慢的開口說：「你們的意思，我明白，放心吧！這只是暫時的，這段時間一些邪魔歪道橫行無忌，導致了附近區域烏煙瘴氣，已經有仙家已經在處理了。

不過，那些邪魔歪道狡詐，一直只敢在暗地裏行一些齷齪之事，讓我們無法發現他們的行蹤，才造成了你們的困惑。

因此，仙家傳下話來，需要你們發現異常之後，迅速上報，以便我們快速尋出它們的蹤跡。」

「神仙大人，連你們都無法找到他們嗎？那。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又該如何？」一位滿臉絡腮鬍須的中年男子抬起手臂，骯髒的衣物拂過面部，擦拭著一臉的汗水。

「哈哈哈！賤民，我們是神仙，豈能沒有辦法？對方懼怕我們，藏頭露尾，遮遮掩掩，都只是一些無膽鼠輩，否則，哪裏需要這麼麻煩？」南地冷漠的說道，若非面前的這些人還有用，否則，就剛才那懷疑的言語，他直接讓他們躺到地里去。

「我等神仙，也不敢自稱自己是無所不能，尤其是那些邪魔歪道，他們所最擅長的，便是這種蠱惑人心的陰損招數，往往令人防不勝防，因此，你們若是想要徹底解決這禍害，在發現異常之後，立即上報使者，他們會通知仙家來處理的，可明白了？」谷維修言詞之間帶有威脅之意，給一根棒棒糖，打一棍的做法對於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之事。

「明白了，神仙大人！」

「明白了，神仙大人們，無所不能。。。」

「是，神仙大人，有神仙大人們在，我們。。。」雖然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對於王庭等人來說，對方已經表態了，若繼續追根究底，以他們對這些高傲的修仙者們的了解，也許在場的所有人員，沒辦法見到早上的太陽了。

「那個。神仙大人，這一次。只來了三位神仙大人嗎？」在一道道的讚美聲音之下，一道不和諧的聲音響起，聲音之中帶着害怕、驚恐等負面情緒。

「哈哈哈！若非這段時間邪魔歪道興風作浪，攪風攪雨，今天何須我們三位親自到場？哼！怎麼，擔心我們鬥不過那些邪魔歪道嗎？」曉東看了一眼說話者，言語不耐煩，暴躁的情緒已經在醞釀。

「不是，神仙大人，是。是。是之前神仙大人們。讓我們發現異常情況，便要上報。。。」一位挖坑者見所有人員都看向自己，尤其是三位修仙者，頓感壓力，話語都有些不清晰，眾人仔細傾聽良久，經過認真思考之後，才基本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農緹，你是認為我們很閑，故意逗我們？」南地眉頭一皺，冷眼盯着農緹，讓後者撲通一聲，直接跪地，口中發出嚶嚶之音，但卻半個音節也沒有說完整。

「農緹，之前的話題，我已經說的很清楚，那些邪魔歪道奸滑狡詐，將自己藏得很深，仙家也不容易發現他們，因此，我們希望你能發現異常情況之後，第一時間上報，不但可以讓你們免遭毒手，而且仙家若尋根究源，將邪魔歪道一網打盡，仙家也不介意讓你的後輩踏入仙道，成為一位無所不能的修仙者。」谷維修輕抬右手，讓南地和曉東針對農緹的威壓消失，不至於將農緹壓死。

「神仙大人，請贖農緹冒犯之罪，農緹自打出生以來，從未離開過村子，沒有見過世面，從小到大又被我們寵壞了，導致了他現在魯莽的行為，冒犯了三位神仙大人的威嚴，請三位神仙大人大人不記小人過，念在農緹是初犯，饒恕他的冒犯之罪。」王庭對着與農緹一起組隊的唐末端做了一個小動作，後者會意，將農緹拉到身邊，阻止他繼續說出大不敬之語。

「神仙大人，請稍等一會兒，事情很快就完成，不會耽擱各位神仙大人太久。」一位虎背熊腰的年輕人，對着谷維修抱拳作揖，之後未等谷維修命令，拿起身邊斜插在新土堆的鐵鍬，繼續未完成的工作，孫思考等其他人員聽明白了年輕人的意思，紛紛拿起自己的勞作工具，又開始賣力的工作，「叮叮噹噹」之聲不絕於耳。

「哼！算你們識相，趕緊幹活，若是天明之前。。。」

「南地，你的暴躁脾氣。該改一改了，現在的進度不錯，只要不出意外，天亮之前完成這次所交代的任務，完全沒問題。」見南地的言詞暴躁，不適合現在這種場合，谷維修冷聲喝斥道。

此時此刻，激化雙方之間的矛盾，不但無助於任務完成，可能因此毀了這一次的任務，導致回去以後遭到懲罰，如此得不償失的行為，是谷維修不願意見到的情況。

「哼！谷師兄，我知道了，說說而已，又不會真的去做。」南地對谷維修畏懼，不敢觸怒對方，既然對方給自己台階下了，便不再言語。

「那個。那個神仙大人，你之前的話。還算數嗎？就是。那個。發現異常情況。便要上報之事。」農緹見南地和曉東都不敢與谷維修正面對抗，而此時其他人都在拚命的挖坑，再次借來膽子，對着谷維修方向說道。

不過，這次所借來的膽子，並不能維持太長時間，越說聲音越來越小，依然有結巴不清的情況發生。

「嗯？農緹，你所說的異常情況，是來之前便已經發生的嗎？」谷維修瞪了一眼南地，讓後者即將出口的威脅言語，硬生生的吞了回去，而曉東所釋放出的威壓，也被谷維修微微向前側身，移動幾步位置，直接擋下了。

「神仙大人，不是，不是來這之前所發生之。。。。」

「現在？」未等農緹說完，谷維修瞬間反應過來，並且同一時間做出了防禦反應。

「哈哈哈！谷師兄，這裏是亂葬崗，除了這滿地的殘枝敗葉之外，還能發生什麼異常事件？」

「谷師兄，只是一群沒有見識的賤民而已，難道你寧願相信他們的話，也不相信我們師兄弟的能力。哈哈哈！異常事件？難道是詐屍不成？哼！即使真存在，在我們師兄弟三人面前。。。」

「咳～咳！現在的後輩啊！大半夜的，也不讓人好好睡一覺。唉，連躺下都這麼心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