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上)
「……下雨了么。」
杜靈坐在市政廳的辦公室里喃喃道,透明的玻璃上不時地流下來雨滴,似乎是時間流淌的證明。
這場雨突如其來,剛剛還晴朗的天空轉眼就被陰翳覆蓋,這讓杜靈有一絲不好的預感,她也說不上來什麼感覺,就好像早上忘記自己是否鎖上家門這樣的感覺,一種不祥縈繞在她的心頭。
她走向立在窗邊的衣架,從上面拿下一件黑色的風衣,披在身上走出辦公室的門。
這時,長相兇惡的呼延率從走廊的另一邊走過,正巧與杜靈打了個照面,他的聲音沙啞中帶着一絲意外:「你這是要幹什麼去?」
杜靈停了下來,她的眼神看了呼延率一眼后移開,她不安地開口道:「我有些擔心。」
「擔心什麼?」呼延率似乎時間很多,或是對杜靈的行為有些感興趣。
「這場雨。」杜靈轉過身來,披在身上的風衣隨身而動,她直視着呼延率。「這場雨來的很讓人不安。」
呼延率摸了摸下巴,他思索了起來,嘴中喃喃道:「確實……這個時間不應該是人工降雨的時間……」
他做了決定,朝杜靈微微頷首:「這樣吧,我去問問負責降雨的公司那邊是什麼情況。」
呼延率也沒有道別,快步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呼延率的出現對於杜靈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插曲,朦朧的雨已經將市政廳正門前的樺樹林的泥土形成水坑,此時前來市政廳的人零零散散,杜靈沒有帶傘,只是戴上了風衣的兜帽,她和前來市政廳的行人方向相逆,她漸行漸遠,隨着雨霧將視野掩埋,她也消失在雨夜裏。
艾爾文皇後街,繁華至極的街區,充滿世俗的慾望和野心,只不過此時的雨讓這條街蕭條了不少,零零散散的穿着花花綠綠的行人走在街上,男男女女,費洛蒙和酒精是這條街永遠保值的話題。
艾爾文的當地人之間一直有一句話流傳著,在皇後街,有錢能解決任何問題。
披着風衣的杜靈悄然出現在這條街上,逐漸下大的雨滴滴答答在她的風衣上,但她的風衣顯然是防水的,雨水順着她的外衣和其他雨水混在一起留在地上,凹陷的大道上積攢的雨水形成了一條淺淺的河流,流向通往下水道的凹槽。
「這該死的雨,不知道什麼才停。」
不遠處的道邊,年輕的男人的聲音在雨天中響起,杜靈順着看了過去,在道邊店鋪的門口避雨的一對男女自顧自的調笑着,穿着暴露的短裙,臉上塗滿誇張妝容的女人一臉諂媚地摟住身旁穿着富貴的年輕人的胳膊。
女人的身體緊緊貼著公子哥一樣的男人,她媚笑着,聲音有種賣好的感覺:「杜總,您看我們談的項目……」
這時身穿風衣的杜靈從他們兩人面前經過,杜靈風衣上的水在走過時濺了女人一身。
女人哎呦一聲,飛濺的雨水濺到了她們兩人身上,女人怒視看着剛剛走過去的杜靈,她怒火中燒地說道:「眼瞎啊!?」
然後她又掛上一幅奉承的樣子扭頭看着華貴外衣上被濺上水的杜總,她又恢復笑容討好道:「杜總,用不用叫剛才那人回來賠您?」
誰知道杜總完全不理她,男人的視線一直定格在即將遠遠離去的杜靈身上,他自顧自地喃喃道:「那個人怎麼感覺在哪裏見過……」
杜經略死後過了十五年,原本盤踞在長江區的各個家族都認為群龍無首的杜家在家主意外死後必定土崩瓦解,在杜經略死的第一年確實是這樣,杜家的產業幾乎無法運作,長江區的其他所有家族都陷入了一場盛大的狂歡,如同餓狼發現了新鮮的肉一樣,各個家族大舉侵入杜家把持的產業,吞併,整合,收購以及各種見不得光的手段。
杜家在杜經略死後的第一年家族產業就幾乎失去了半壁江山,被侵佔的產業額成為了各個家族分享的勝利果實,就在所有人都認為杜家已經是苟延殘喘時,杜家中的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站了出來,名叫杜松,據說原來是杜經略的貼身護衛。
原本寡不敵眾而且人心不齊的杜家在杜松的領導下逐漸在動蕩中站穩了陣腳,雖然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但杜松率領杜家眾人保下了剩下的產業,各個家族見杜家又如此難啃起來,於是又如鳥獸散了。
之後幾年的時間裏,杜家又有重新崛起的跡象,本來就在原本的產業有基礎的他們逐漸恢復了往日的榮光。
杜靈一邊走着一邊思緒飄向遠方。
這是她離開杜家的第十三年。
剛才穿着華貴外袍的男人名字叫杜澄海,是她一個小姨的孩子,她還記得小時候跟他在一起玩鬧過。
時間真是個神奇的東西,它改變了一切,不用伸手去推你,而是你主動向前走,就發現早就物是人非了。
杜靈沒有忘記身為特派員要減少與普通人的聯繫,只有沒有弱點的特派員,才是好特派員,而且她也不想再和這個家族有任何的瓜葛了。
她的名字叫杜靈,但不是杜家的杜。
這時她的個人終端響了起來,亞希伯恩·史密斯的剛毅面孔出現在屏幕上,他聲音鏗鏘也絕不說廢話:「杜靈特派員,現在在你的轄區有一起惡性墮落者偷竊案,現在有空嗎?」
杜靈不安的心在雨中稍稍安定了下來:「樂意為您效勞,執行官先生。」
「祝你武運昌隆。」
屏幕被關閉,而持續不斷的暴雨未曾有減弱的感覺。
對於現在的她唯一能效忠的,只有名叫亞希伯恩·史密斯的執行官。
她唯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的刀刃。
而現在,大雨正盛,是狩獵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