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四十六

從學校寢室搬出來后,我好像在一夜間成長了許多。一夜間可以春暖花開,一夜間同樣可以葉落花凋。呼吸著校外的空氣回頭想想校內發生的事情,會覺得很多事情都沒那麼重要了。我越來越體會到了順其自然的含義和智慧。有了這樣的心態,我感覺像卸下了重重的包袱一般,整個人都變得輕鬆了起來,因此夜裏在肖勍家也睡得特別踏實。

一周后的一個周五的早上,我從肖勍家裏出來時肖勍在背後提醒我說下午會去學校接我,之後一起去白山,正好是周末,可以好好玩兩天。他還說讓我主動去找莫靜雅邀請她一起去散心,我支吾兩聲便下樓了。

我把雙手插在外套的口袋裏,邊走邊想着邀請莫靜雅的理由。自校慶結束后,我還沒見過莫靜雅。他就像是一塊飄忽的雲,又不知躲隱到哪個山岫中去了。校慶出了那個狀況,我都不知道見到她后該說些什麼,怕一不小心提到哪個敏感詞讓彼此都不愉快。我當然希望她能同意跟我一同進山遊玩,但能不能請得動他我卻是一點把握也沒有。唉,順其自然吧。

街道轉了一個彎,街邊迎面出現了一顆桃樹。可這顆美麗的花樹卻並未讓我驚喜,因為它下面站着一個紅衣女孩。這次看到藍靈,我的心裏非常平靜,既不喜也不怒,就像看到的是一個陌生人。我的腳步並未因她而停止,目光也並沒因為跟她對視而躲閃。我就像一輛徐徐前行的車,慢慢駛過這個與我無關的「站台」,然而即將要和她擦肩而過的時候,卻被她給叫住了:「洛飛羽,我想跟你聊會兒。」

我停下腳步,面無表情地問:「有事?」

藍靈背着雙手站在那裏顯得頗不自在。想不到她也會不自在。只見她皺着眉頭想了幾秒,之後抬頭道:「有些事我得跟你解釋清楚,省得你對我心存不必要的誤會。我藍靈做了什麼不會不承認,沒做什麼也絕對不會背黑鍋。」

我瞬間沒有聽下去的興趣了。對於我來說,校慶是一個我極力想從記憶中抹除掉的不愉快的經歷。既然想忘掉,我自然對其中的紛擾緣由沒半點關心,所以立馬打斷了她:「我不想再提那件事了。過去的都過去了。」

「過去了嗎?我看未必。」藍靈鏗然道,「如果你真放得下就不會對我如此冷漠。你心中一定覺得我是一個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陰險小人吧?你肯定覺得我分明對你說對做禮儀不感興趣,校慶當天卻忽然頂替莫靜雅做了學生代表是一種令人不齒的卑鄙行為吧?」

「難道不是嗎?」我儘可能用平靜的語氣反問道,「你敢說你沒有從背後耍手段?」

「你果然是這樣想我的!」藍靈情緒激動起來,「那我更要解釋清楚了。沒錯,這一切都是我爸背後安排的。他有心想讓我得到這個難得的機會,學校領導便暗中配合。不過我爸至始至終都沒有使用強制手段,他只是在校慶前一天晚上和校長見面時開玩笑地說想讓我當學生代表而已。」

「所以呢?」我擰著眉頭繼續質問道,「所以學校領導想討好你的父親,你便欣然接受了?你有沒有想過莫靜雅心裏的感受?當你搶走她的皇冠笑傲眾人時,你有想過她可能在黑暗的角落裏獨自哭泣嗎?」

「她?」藍靈冷笑一聲,「你想多了。莫靜雅沒你想得那樣柔弱。我對她的了解可比你多多了。我當這個學生代表其實還是幫了她。」

「此話怎講?」我劈頭問。

「你想知道嗎?好,

我告訴你,要不是莫靜雅來求我替她當這個學生代表,我壓根不會去作什麼校慶演講!」

「你胡說什麼?」我胸口劇烈起伏着。

「知道他為什麼來求我嗎?因為他的父親就是校長,確切的說,是她后爸。她來求我的時候說如果我不同意她回到家會很為難。」

簡直是平地起了個響雷,我腦子裏如群蜂狂舞,「嗡嗡」作響。我彷彿看見藍靈身邊桃樹上的花朵瞬間枯萎掉落。我無法想像清高的莫靜雅會在藍靈跟前低聲下氣地求藍靈代替她當學生代表。當時莫靜雅心中一定翻滾著莫大的委屈和痛苦吧?我望向天,感覺太陽都灰暗得如同一顆被冰封住的棋子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來到學校的,更不知道我這一天是如何度過的。張小小雖然極力在我旁邊開玩笑試圖驅趕我心間的煩悶,但我對她那些苦心收集的笑話卻是半個字都聽不進去。往往她自己還沒講完便被自己逗得哈哈大笑起來,我卻全程冰冷著臉。也難為她,她不敢在我面前提起任何關於校慶或寢室的話題,只能用誇張的動作和表情裝瘋賣傻以博我一笑,到頭來卻發現這些努力都是白費。我對她頗感抱歉,很想對她的表演給予回應,但卻發現自己根本都笑不出來。為了補償她,我答應她下午放學后,在肖勍來接我之前,同她一起去小花園的花壇中採集三葉草。

一同去采三葉草的還有夏可冰。最近張小小同夏可冰走得很近,大有焦不離孟之勢。大半年過去了,別的同學無論在髮型裝束上,還是在個人氣質上,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變化,獨獨夏可冰卻是一點都沒變。她的齊耳短髮似乎從來沒有生長,她雖淡漠但卻和暖的笑容一如昨日。我強打精神朝她笑了一下,她照樣微微側過了臉,並不看我對我報之一個很有禮貌的,挺害羞的笑容。

「你知道嗎?」張小小信誓旦旦地對我說,「找到四葉草的人會得到好運。」

「四葉草?」我奇怪道,「這不是三葉草嗎?」

「對啊,」張小小從花壇里揪了一根三葉草葉子拈到我眼前,「大部分三葉草都只有三瓣葉子,但偶爾也會有四瓣的,那簡直是鳳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的。反正我到現在都沒找到過。」她說完遺憾地嘆了一口氣。

「因為少所以珍貴,正如幸福。」夏可冰蹲下身,輕輕撥弄著草叢,幽然說了這句話。

「你這句話說得很有哲理啊。」張小小笑道,「我再補充一句:即使幸福少得可憐,我們仍要拼盡全力去爭取。這樣才積極向上嘛!」張小小說着緊握拳頭舉向頭頂,如同舉著一個隱形的火把,表情凜然如革命鬥士。這一舉動一下子把我和夏可冰給逗笑了。

「哇,你笑了!」張小小指着我興奮地大叫,「功夫不負有心人!可冰,我可是逗了他一整天呢!」

夏可冰一邊笑着一邊又去撥弄面前的三葉草叢,樣子甚是認真。我看着這如綠色絨毯的茵茵草叢,心想要在這面絨毯上找出一根別樣的絲線,可比在沙中淘金要難多了。

「冰冰!」我們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極為親切的叫喊。我立馬扭過頭,發現這喊聲出自一個身穿駝色長款毛線開衫,挽著極為精緻的黑色皮包的中年女子。這名女子梳着整齊的盤發,化著淡妝的面容看上去雍容典雅。她的左邊站着身穿一身黑色運動套裝的肖勍。

「你過來了肖勍?」我走上前去跟他們打招呼,卻不知該如何稱呼這位女士。肖勍及時給我作了介紹:「這位是我們的白董事長。」

「你好,我叫白馨然,叫我白姐就行。」白馨然溫暖地笑着向我伸出了左手。

白馨然!赤城著名的女企業家,「星座」集團的董事長!對於赤城人來說,這個名字可謂是如雷貫耳,幾乎稱得上是「巾幗不讓鬚眉」的代名詞。我趕緊彎了彎腰同她握了握手。

「冰冰,跟我們一起去白山玩吧?」白姐優雅地走向夏可冰,不料夏可冰卻像受驚般往後退了幾步。只見夏可冰皺着眉咬着嘴唇,看了我一眼又趕忙紅著臉低下了頭,有些生氣地朝白姐丟了一句:「我不去!」之後便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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