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相望

天人相望

東城地界,地勢低洼平坦,是為河水衝擊出來的平地。

因此,這裏大多是耕農居住,家家戶戶倒也算富足。只是,此時的城東卻好似鬼城一般,看不見地里勞作的活人,家家戶戶都閉門謝客。

行至此處前,楓還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可如此走來,相鄰街道上瀰漫着的腐朽氣息,已經從屋子裏蔓延開來。

人到哪去了?這個問題好像很突兀的拋了出來。而隨着她額角抽動了下,很快,整個人飛一樣的踩着路邊牆壁,啪啪啪沿脆竹似的瓦房朝西北側一角飛奔。

那頭,牆角下,一個人慌忙的鑽進一處半塌的狗洞,可還沒來得及鑽進去,就被緊追而來的楓一腳踩在了背上。

那人掙扎著,嘴裏窩窩囊囊喊著「我不是賊,別打我,別抓我!」

將那廝一把提溜出洞,楓很戒備的拿出一捆繩索拴在那人手上,繼而用腳尖抵着他的胃將他摁在牆上,「那你在這幹嘛?」

那臉龐瘦黑的男人似乎只是肉體凡胎,身上不住的抽搐,脖子前傾,臉龐漲的通紅髮紫。

楓的視線從那人身上掃了幾下確認沒什麼威脅,這才鬆開了腳,讓那廝喘著粗氣。

「我…我一個親戚住這兒,也不見了,我不是人販子,我只是來看看,不要…不要抓我!」

楓低下身子,她手捏著那繩子的一端,將男人往前爬著的身子給拉直了。「我怎麼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他們一夥的?」

男人哭喪著臉,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說道「我…我真不是,我就年前來過一次,聽說這裏的鬧人販子,丟了不少女人孩子,咱也不敢過來,今天聽說這人都搬走光了才摸過來瞧瞧。」

楓盯着他,似乎覺得這傢伙嘴裏沒一句準的,索性手一縮,將捆着那傢伙的繩子給抽了出來。

那人跌跌撞撞的跑走,安靜待了會兒,楓決定進到那些空着的屋子裏去看看。

門都是從外上的鎖,這說明這裏的人大多都是主動離開的,問題是這的情況這麼嚴重,官府竟然沒什麼表示。當她的視線移到一些門戶大開的房門時,似乎又覺得,也許是管了也沒什麼作用。

以她的了解,但凡涉及到一些超出常人理解的東西,那些當官的就習慣性將一切都推給當地負責此事的道門。

藏馬鎮這邊,好像沒怎麼聽過有什麼說得出名號的宗門。當然,這也便是為什麼很多地方宗族都有自己供著的野仙或保家仙。

如果這裏真是因為有什麼邪祟作亂,那看來,自己此番的目的倒是有着落了。

進門后,楓的視線從地上掃過,她灰白色的眸子裏,映出地面上每一顆灰塵,然而這些灰塵中有一些的顏色明顯是不同於其它地方。

順着那些奇異顏色,楓一路追到了窗枱,推開那扇木窗,往後則是另一座房屋的牆壁,中間只留着一條一人寬的小縫。

楓的嘴角抽了抽,她手扒著那窗戶,身子順着窗枱往上看去,明晃晃的天便似一條粗線橫隔在兩片深綠色的屋舍之間。

從這裏帶人出去,那妖孽難不成是一縷青煙?

在腦子裏過了遍可能的想法,楓自己也覺得可笑,繼而她打算退回來時,腦子突然有了個大膽的念頭。

如果,這裏並不是真實的世界。

楓扒住窗欄的手猛地一用力,她那剛退回去的身子突的朝前一栽,繼而就在她以為自己可能要臉碰著那深綠色的牆皮時,就好似面前的水霧被人給撥開般,她的身子出現在了另一片街道。

眼前,明晃晃的陽光與稀稀落落的街景形成了鮮明對比。

楓只覺得事情似乎變得更加離奇,她毫不猶豫的掏出腰間掛着的通訊令牌,然而此時那令牌卻失了靈氣般,在她觸手的那一刻,冷冰冰的躺在手心中央。

這裏,一切的感知都被隔斷了。

楓的額頭不斷開始有冷汗滲出,此時的她完完全全沒有過這種孤立無援的境地。

而在背後,那似乎能回到原來世界的通道,也隨着她往後試探性的後退一併消失在了空氣里。

她,闖入了一個未知的領域。

「姥姥和太姥都在,沒事的,沒事。」

不斷安慰著自己的楓,剛準備開口表明自己的身份,一聲猛獸的尖嘯轟的將周圍的一切都撕碎。

一間等屋大小的神龕立在屋頂,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十分詭異離奇,然而偏偏周圍人們都熟視無睹。

坐在神像前一處小凳子上的太姥隨手將手裏吃剩下來的糖葫蘆簽插到面前的香爐里,她好似沒瞧見身旁那抱刀的中年男人臉上的不悅,伸手在腰間手帕上擦了擦,繼而滿不在乎的說道「咱個今天來是要辦自己個兒的事,誰家上人要做什麼都與咱個無關。」

說完,身旁那頭髮灰白的男人面無表情的伸手將那香爐里的竹籤給撿了起來,那竹籤在被他捻起后,竟從內向外燃燒起來,不多時化作一縷灰煙。

「我們來也是公事公辦,上頭吩咐,要請那混淆時局者出局。」

太姥一顆棗核吐出砸在那香爐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笑話,楊家二爺素來獨行,便是上皇亦莫能從,你這上頭是哪門子的上頭啊?」

無意與她爭辯,灰白頭髮的抱刀男人將地上那枚棗核撿起,丟到外面。

一臉無所謂的太姥眼珠子一轉,她促狹的笑道「上一次變數出現還是那隻妖猴闖入天宮,好像那時也是雷部清的場吧。」

似乎猜到太姥要說什麼,抱刀男人厲聲喝道「休要胡言!」

太姥像是嚇到般,惺惺作態道「可不敢,二爺本領通天,當日饒那妖猴一命,後者反倒無恥,先擒上皇又弒母神,墜入幽冥底尚不足恨。」

接着,她話鋒一轉,望向那抱刀男人滿臉陰鬱的樣子,輕聲細語的喃喃道「而今日,二爺想必不會再重蹈覆轍吧。」

神龕內,那尊足有三丈高的巍峨神像,面目冷毅,上有三目皆直直盯着下方二人!

安置完所有弟子的琴從最後一間小屋裏退了出來,她回憶起其他人的說法,將那幾名未歸的弟子勾在此房中,鎖上門后,揣著鑰匙朝二樓左手邊中間那屋走去。

洺長老住在此屋,洺的眼疾由來已久,便是奇珍異寶堆成山嶽的仙雲宗也沒辦法根治。故而,平日裏總要有多人照拂,原本楓長老是與她同住,但楓外出未歸,此時點卯結束的琴理應過去瞧上一眼。

「請進」

敲過門的琴在聽到應許后推門而入,屋子裏一股暖香,那是瀾滄花汁混著雲甘仙露,在研磨台曬足七七四十九日調配出來的,當然,宗內有這閒情逸緻的人不少,但唯有洺長老調配的有種暖冬大雪的味道,故而此香又名「長白」。

半卧床邊,眼睛上矇著塊白布,正捧著本書細細研讀的正是洺。她目不能視強光,故而屋內拉了幾層厚窗帘,而在桌角點了支昏黃蠟燭。

關上門,琴將點卯的東西放在桌上,又去壺中倒了些水端到床邊。

洺其實並不覺得自己需要像小孩子一樣照顧,但姐姐們卻總是樂此不疲,她也只能微微皺着眉頭,配合琴將杯子裏的水喝下。

「光線這麼差就不要看書了。」

洺有些無奈又好笑的小聲抱怨說「小輩們已經餵過一次」說着,她看向外面,又問「太姥出門了?」

對於這個雖不能視但感知異於常人的妹妹,琴摸了摸她白皙透骨的臉頰,溫柔道「嗯,聽說是封神之前就認識的故人。」

洺哦了一聲,她喃喃道「那確實很久遠了。」

說完這句話,洺拉了拉琴的手,後者看向她時,洺的表情有些掙扎道「我來時做了個不好的夢。」

琴露出關切的表情,洺抓着她的手,小聲道「我夢見一個怪人拿着把刀站在山坡上,不遠處還有條大黑狗,它嘴裏叼著一隻會動的布娃娃,滿地都是那些東西。我從沒有見過這些,嚇壞我了。」

摸著對方腦袋的琴腦海中轉的飛快,合理的解釋是這一路上舟車勞頓加上太姥和姥姥總不肯說明此行的目的,眾人心底里對沿途的所見所行實際上都有些不適。而還有一種猜測,可能與太姥等人這種層級的大佬有關。

可無論怎樣,這都不是她們這些小輩該操心的,有太姥和姥姥在,就算有人盯上了她們,又能怎樣。

安慰了對方几句,琴走出房間,她徑直走向姥姥的房間,那裏是她彙報的最後一站。

請安后,推門進入房間,一股典雅的禪香味鑽入人的心肺。

琴小心邁著步子,探望似的看向崴在椅子上的姥姥,後者歪靠着,墊著後腦勺,身上披了毯子,像一個十足的老太太。抬眼看着進門的丫頭,努了努嘴示意她坐着說話。

琴把點卯名錄攤放在桌上,將隨意搭在各處的行李依門別類理好理正,在此期間,她提到安置眾人時的一些小的事情,最後提及洺長老說她做的那個夢。姥姥的表情有了些變化。

「洺丫頭的這個夢不是個好兆頭,咱們呀,得多關心關心她。」

琴把桌上放冷了的茶給倒了又續上一杯新的,小心捧到姥姥手裏。

「姥姥覺得,洺是什麼情況?」

抿了口茶水,姥姥語氣中透著些不確定道「小人,賊子,都是些狠角色啊,不過,咱們呢來這兒的目的,也是要和這些人碰一碰的。」

琴的眉頭皺了皺,她還是不太理解姥姥這話的意思。

姥姥呢望着自己一手帶大的小輩,笑着問道「宗門內除幾位成熟穩重的長老,多數都在這兒了,還有門中有造化的後生丫頭,你們覺得姥姥帶你們來是為什麼?」

這個問題,琴也想了很久,但她不確定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確。

「門中與外界隔閡已久,此番門中砥柱盡在,一是為了成事,二來也是與外界互通,三嘛,應該是姥姥等有意考較我等。」

這話說的,姥姥笑眯着眼,她伸手拍了拍琴的手背,道「不說你們了,就連我和宗主為了等這個天命人也等了太久太久,如今天運易主,而破漏百出,各方想要鑽這個漏子的人數不勝數,我們仙雲宗積攢幾千年的運勢,就是在賭這一刻。」

琴有些不明所以,「什麼是天命?」

姥姥則笑着握住她的手心,用溫潤的手掌撫摸着她道「破除循環,重歸自然,即是天命。」

一瞬間,面前的這個老人似乎又回到了她孩童時,那雙澄澈又帶着某種朝聖般看見朝陽升起來的眼眸。而在琴的內心,她並不抵觸這般永無止境的輪迴,和姐妹們,和姥姥太姥們永遠的生活在一起,這不好嗎?

日常的請安結束后,琴退出了房間,就在她合上門不久,身旁傳來一個略帶疲憊的聲音。

「姥姥怎麼樣了?」

說這話的是出門不久后的楓,剛從那種心情轉變過來的琴有些沒能適應,她邊調整自己的情緒,邊回道「還是不得撐探。」

說這話的時候,她還沒注意,楓的身上其實有不少地方灰濛濛的。隨手將琴手上用來點卯的玉簡接過,掃了一眼看見上面幾個名字后,她從懷裏掏出一個木盒,正是太姥囑咐她去找的那個東西的木盒。

琴不太清楚楓這麼做的用意,後者似乎精疲力盡了,她懶得解釋什麼,直接示意後者打開。

在對方好奇的目光中,木盒打開了,裏面是一坨意義不明的灰土。然而這就是她在那裏看到的,唯一能被帶回來交給太姥的物件。

琴一頭霧水,而楓臉色卻十分鐵青,她不願和這位主管內務的姐妹多說什麼,而是直接道「太姥剛出門,不得其蹤跡,唯有請示姥姥。」

琴後知後覺的讓開了道路,而就在楓打算進門時,走廊上,洺長老的房間突然傳來尖叫。

「不好!」

這個念頭在二人心裏同時響起,而琴是擔心洺的安慰,楓則是第一時間要把一切告訴給姥姥。

二人錯身,分別前往彼此的房間。

楓推門而入,屋內原本躺在椅子上的姥姥此時已經站了起來。

「發生什麼事了?」

姥姥依舊那副病怏怏的樣子,然而此時的她站在那裏就給人一種無限的安全感。

楓沒有時間耽擱,她將木盒打開盛至姥姥面前。

「太姥差我去城東取一物件,我去時不知落入誰人幻境,那人只留下這個。」

屋外動靜聲漸漸放大,料想諸姐妹應該都被那聲音驚起,而有琴主持大局想必不壞,當務之急是要將此物盛與姥姥。

楓如此想着的時候,姥姥盯着面前木盒眉頭皺起,她伸手一揮,那木盒中的灰燼便自己個飛到空中,顆粒飛舞拼接出一件衣服的模樣。

楓不明所以,姥姥卻一揮手將那灰燼重新放回木盒中,她把盒子取了,自己邁開步子走向外面。

走廊上人頭攢動,不少姑娘身邊還站着各色樣式的珍獸,這諾大走廊此刻卻顯得十分擁堵。

從裏屋走出來的姥姥邁著步子,人群隨着她出現紛紛讓出一條可供通行的路來。

四下撇了眼,姥姥教訓道「都堵在這兒堵著幹嘛?」

說着的同時,姥姥腳步加快走到那扇洞開的房門跟頭。

房間里漆黑異常,洺所在的房間不見光是很正常的,但讓人覺得詫異的是本該亮着的燈籠此刻也盡數熄滅。裏面冷颼颼的。

姥姥站在門外,她甚至沒去檢查屋子裏的窗戶是否開着,這明擺着,人是突然不見的。

「姥姥,半柱香之前,洺還躺在床上。」

跟在身後的琴長老提了這一嘴。而背對着眾人的姥姥臉色難看異常。

趁宗主外出的這段時間,公然對仙雲宗長老出手,這已經不僅僅是挑釁那麼簡單。

「用告仙書,請宗主回來。楓,你出去找一找那三個孩子,儘快帶回來。」姥姥說着的同時,她的手伸進口袋裏,掏出了個紅色香袋。

其餘弟子看見皆倒吸了一口涼氣,楓長老領命出門。

姥姥細長的手指掐著那紅色香囊口上拴著的金絲布條,隨着她輕輕一拽,布條被她扯鬆開,香囊口舒爾一松似乎噴吐出一股奇怪的氣體,繼而,姥姥的指甲往裏勾了勾,一隻灰紅色表面覆蓋有細小鱗片的手被她從裏面給勾了出來。

「有人不長眼,來尋我派麻煩,今日還得你來庇佑這些後生。」姥姥似乎是在和某人交談著。

那灰紅色的小手好像動了動,繼而就見它縮回那錦囊中,許久不動。在然後,姥姥將那香囊收回,對着空無一物的房間里,輕輕躬身道「勞煩了」。

與此同時,藏馬鎮西門外,一個體型碩大的胖子突兀的從空無一物的石頭上跳出來,重重砸在地上。索性已經是關城門的時候,否則他這一下必會迎來不少守門士卒的注意。

那胖子揉了揉屁股,他頭上戴着兜帽,把上半張臉都遮的嚴嚴實實,下半張臉上鬍子拉碴,怎麼看都不像是好人的樣子。

那胖子四下看了眼,確認沒人後從懷裏取出一紫金葫蘆對着空地拔出瓶塞,當即從裏面就鑽出一個皮膚白皙的女人。

那胖子從懷裏掏出一張紙來仔細對照着看,突然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狼,不停的跺腳跺腳再跺腳。

「他娘的,抓錯人了!」

面前這個被他弄暈之後帶出來的女子不是他要抓的那位。枉費他謀劃了許久,如今竟然抓錯人了。

看到那昏倒在地如同女鬼一樣的女人,胖子心中除了焦躁更多的是一種不加掩飾的惡意。

「既如此,留着她倒是個隱患。」而就在他打算處理掉這個麻煩時,一個不好的預感出現在他腦海中。

胖子連忙掏出懷中銅鏡,他將鏡面對着腳下土地,大聲喝道「道通陰陽,即刻顯形!」

頓時,面前腳下映射出的土地上出現了一扇門,胖子二話不說,拎着旁邊的女子就跳進那根本不存在的門裏。

隨着那鏡子一起墜入黑暗。空地上,兩個人的身影如同被抹去了般,果真憑空消失在了原地。

不消片刻,狂風席捲了這裏,而毫無預兆,就好像一股看不見的風將一切摧毀。

滿天飛舞的樹葉中,隱約有一個巨物的身影。它喘著沉重而又荒古的氣息,在空無一物的地面上仔細嗅了嗅,隨後,那股無形的風又飛向了天空。

請到那位出手后,姥姥的精力便又重新回到這家店鋪內。說來也奇怪,樓上這麼大動靜,樓下竟然這半天都沒人上來。

沒忘記此行的目的,姥姥對着身後琴吩咐道「去上面請那二位下來,其餘人開陣。」

就在眾仙子忙活着的同時,客房內外桌子上的茶杯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地震?」

所有人的視線都被桌上的茶盞以及房梁的抖動所吸引,以至於竟然沒人注意到房間地板上出現的大灘水漬。

「怎麼這麼多水?」

終於有人發出聲來,然而,所有人的腳下,那水已經漫出鞋面,儼然一副小河灘的架勢。也有人注意到,那水的源頭竟然是牆上掛着的一副山水畫。

站在廊道上的姥姥反應了過來,她剛欲張口,就見房梁牆壁如同疊紙般倒向了她。而後,四面八方有那悶聲如雷的誦唱,唱詞模糊不清,但隱約聽到一些哼啊哈的音節。

一樓樓梯口,站在那裏的店小二雙手掐訣,他低着腦袋,嘴巴不停閉合似乎那聲音就是他在唱誦。

而從后廚那裏掀門簾出來的一個青面漢子瞥了眼樓上,他問道「都在裏面了?」

那正施法的店小二咧嘴笑了笑,用有些埋怨的語氣說「在的,老三這憨貨,辦啥事都能幹劈叉,早說了讓我來給全打包了帶走,費那功夫。」

那青面漢子聽罷,點了點頭,繼而雙手憑空變出一把大鎚來,就見這貨猛地朝地下一砸,頓時天翻地覆,周圍一切都隨着這股巨力給砸的稀碎。

而在大鎚落下的同時,一聲即為年輕且即為憤怒的吼聲從高空傳來。

「四大天王,你有種!」

而就在那咆哮著不知是人是魔的怒火中,一首彷彿來自天國的靡靡之音將同一個世界硬生生給隔斷開來。

站在坍塌的地面上,青面漢子舉過大鎚扛在肩上,他遙望向遠方天空那不大不小的人影,略微招了招手,隨即他以及身旁的店小二,還有那棟碎裂成無數張紙在天空飄舞著的樓房一齊向下,向著無盡黑暗中坍縮。

收到信后,太姥第一時間便從神龕中飛出,她不是沒想過有人會先出手,但她還是低估了這幫人的臉皮,竟然為了搶佔先機,對着一幫小輩出狠招。

即如此,她也管不了所謂同門師兄弟情了。

太姥的麵皮上不斷跳動着青筋,她原本稚嫩的臉龐霎時間變得青紫發紅,而隨着她雙目逐漸變得狠厲,那捆在頭上的花繩也一根根崩斷,那些散落的頭髮像是加快了無數倍的藤蔓的生長,一個個變得又粗又長。

太姥的身軀在不斷膨脹,很快那些衣服已經被灰黑色如同鐵石般的肌膚給撐破撕碎,她…或許此刻更像是古老年代裏那些行走在人間的神靈。

此刻,位於藏馬鎮上空的,是一隻身有七丈,面有滕甲,背生雙翼,舌似烈焰的蒼古巨龍。

祂的雙翼揮舞開,有遮天蔽日的威能,而在那雙宛如日光般閃耀的黃金色瞳孔面前,世間一切的高貴又彷彿不值一提。

巨龍的雙眼死死盯着那片碎裂大地上的一角,在那片只剩狼藉的屋檐下,一位目盲的琴師從裏面起身,走了出來。

琴師雙目斑白似乎早已壞死,他脖子上掛着拳頭大小的珠子,手上拿着一張歌女常用的琵琶。

兩人相視間,天火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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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物異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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