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寫給袁雯的情書》

1.珍惜愛人

親愛的，在這個春天的凌晨，撲面而來的春風，明顯有些涼意。滴答作響的小雨，淋濕了窗外空曠的風景，也淋濕了我多愁善感的心情。

很久沒有這樣靜靜地坐着，望着窗外的小雨傷神。我知道，我並沒有讀懂眼前的風景，只有這淡淡的清涼，深深浸染了我的身體，在心底滋生起淡淡的情愁。

那些花樣的年華，那些相逢的緣份，那些牽手的纏綿，以及鍋碗瓢盆的幸福，在不經意之間，都隨時光褪盡了華麗的色彩。當有一天，那個愛我和我愛的人黯然離我而去，才發現，我引以為榮的愛情，就像窗前那棵孤獨的樹，丟失了原本應該朝氣蓬勃的樣子。

常常以為自己活得很瀟灑，卻不曾想今日的我，早已深陷紅塵，再沒了天馬行空的浪漫，只能靜靜地蜷縮在無人的角落，舔食那顆受傷的心。

在激烈的爭吵之後，那個跟我相濡以沫的愛人，抬起不再流淚的眼睛，用她少有的冷漠告訴我：分手吧，我終於看透了你！她摔門而去時怨恨的眼神，令我的心一陣陣地生疼，平淡的婚姻生活，蒙蔽了她的眼睛，看不見我對她深藏不露的愛。

我很想追出門去，拉她回來。或者將那把舊花傘送出門去，讓她擋擋風雨，可不知為什麼，我沒有，只是站在這雨的窗前，看她走在空曠而落寞的風景里，然後一步步地淡出我的視野。

也許，我們的愛情真的走到了盡頭，即使我不甘心，也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此時此刻，我只想靜靜地坐着，理清紛亂的思緒，找准我生活的方向。

站在婚姻的十字路口，我不想作任何的辯解。我承認，忙忙碌碌的工作、觥籌交錯的應酬以及燈紅酒綠的誘惑，遲滯了我歸家的腳步，冷落了她一次次期盼的心情。我也知道，她只是希望我有時間更多地陪她，一起去找回那些花前月下的歡笑、卿卿我我的依戀和海枯石爛的誓言。而我也曾答應，等我騰出時間，一定像過去一樣，陪她去追雲逐月，看山看水。

然而，一年年過去了，我們相依相伴的時間越來越短，離家的距離和日期卻越拉越長。她總會在我歸家之時，傾訴着她的被忽視、被冷落，希望我早點回家。而我總是給她講在外奔波的辛苦，叫她不要太幼稚，多談事業，少談愛情。我試圖讓她相信，生活原本就是這樣，當激情過後，漲潮的海水又將回歸到海平面上，只有平平淡淡才是真。聽我這樣說，她總是歸於沉默。但今天，她終於憤怒了，指責我這麼多年來，不曾對她真正用心。她說，愛情就象是一座城，只有不斷地添磚加瓦，城牆才會越壘越高。

細細想來，她是對的。女人總把婚姻當成愛情的開始，圍成一座城，苦心地經營著。男人卻總把婚姻當成愛情的墳墓，衝破這座城，平淡地敷衍著。如今，我終於嘗到了自己親手種下的苦果，不知道怎樣來收拾好愛情的殘局。

是的，芸芸眾生中，有許多奔波在外的男人，跟我現在一樣，自以為很懂愛情，卻根本不了解女人的心。如果你打下了江山，卻丟失了愛人，你註定得不償失。不要天真地以為，只要走進了婚姻，愛人自會與你相濡以沫，風雨同行。等到失去時你就會明白，如果不珍惜，有些緣份遇上了，也不一定能天長地久；有些花兒開放了，也不一定能結出甜美的果實；有些愛情擁有了，也不一定會有圓滿的結局。

如今，

坐在清冷的窗前，我的心充滿了悔恨，窗外滴答作響的小雨，正如我沮喪的心情。或許我懂得還不算太遲：最該珍惜的，不是金錢和名利，而是那個愛你和你愛的人。

2.等待歸期

春來了，燕返了，而你還沒有回來。海枯了，石爛了，而你的心，沒有因為我的眷戀而融化。此刻，風很冷，雨也很硬，我的心情，如巨石下的野草，憋悶而無助。

親愛的，知道嗎，真的好想你。好想與你牽手花前月下，戲楊柳，笑春風，醉看桃花紅。好想與你漫步江畔，望炊煙，擲瓦片，同敘相思苦。

我在無聲的沉默里等待你的歸期。而你卻將歸期一次又一次推遲。見你一面的美好願望，一次又一次地變為失望，而今已成為一種奢望。既然無緣，為什麼要向我展示你超凡脫俗的美麗？為什麼要向我許下相愛相知的諾言？

在一個人的憂傷里，我安靜地翻閱着我們的記錄。這些記錄，如此甜蜜、溫馨。想起咫只天涯的你，我扯著嘴角笑了。雖然這笑容里，還殘留着幾絲苦澀。

相隔，讓我無法與你相見。但相思，卻如風箏一般，永遠飄飛在你的天空。我特別感激上天讓我們相識，真的。雖然我至今不敢確認，你會不會回心轉意，但我會懷着一顆感恩的心，繼續對你的想念。

在思念你的日子裏，我把對你的印象，一遍遍地修改、校正，增刪，添補，可如今，我依然無法讓你的形象，在我眼裏變得更加真實，更加完美。你是朦朧的，如月華，又如謎語，讓我猜不透。

親愛的，在這些春光明媚的日子，我本該心情舒暢，可是因為不能見你，我的內心滋生出許多閑愁。在一個人的日子裏，你過得好嗎？蒼天在上，請為我證明：沒有你的日子，我的生活一點也不精彩！其實，無論如何，我都願意為你守候。等你，是一種美麗。

因為想你，我不怕寂寞。只要心中有你，就等於擁有了全世界。為了擁有，我每天都在用心守候，等你翩翩歸來。我會等到與你相見的那一天，給你最真誠的笑容，給你最純真的自我。

親愛的，讓我們相見，和好如初，好嗎？分開的日子裏，幾乎沒有一刻不在想你，那種深切的思戀總在心底聲嘶力竭的呼喊，那聲音如泣如訴，在心頭回蕩，籠罩了我整個的身心，攪的我肝腸欲裂。特別到了晚上，獨自躺在黑暗裏，眼前總會浮現出你的倩影，如詩如夢，如醉如歌。那種默默無聲的依戀與懷想，是如此的強烈又如此的無助。「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或許這凄涼慘淡的心境，只有身外的空氣才能知曉。

有時覺得，人生好比是一段旅程，無論多麼艱辛、疲累和委屈，都能付之一笑。在難以忍受的孤獨寂寞之中，我常常質問自己：卑微的我是否該安靜地走開？你的美麗與精彩是否真的還會屬於我？對你的愛戀，又怎能靠一次又一次的乞求？

每當絕望之時，心裏就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傷痛，淚水也會盈滿眼眶。但此時此刻，面對窗外的陽光，我又有了莫大的勇氣，所以，儘管我想到過放棄，但最終，我還是不顧一切地奔你而來了！哪怕走近你有多難多險多不容易，哪怕我所有的努力，都只是畫餅充饑痴人說夢，我也要勇往直前痴心不改！

或許，我不該這樣糾纏你。或許，上帝根本就沒有安排我們今生廝守的緣。可是，我依然執迷不悟，難以抑制內心的激情。有如《天方夜譚》或者《鵲橋相會》的童話故事，等待你仙女下凡的歸宿。我不懂你忽陰忽晴的心，但我可以確定，今生沒你不行！

親愛的，請你準備好快樂的心情，用你仁慈的目光，看清我這個有些笨拙有些迷離的男人，一步步走進你心靈的門檻，給他疲倦的身心，留下一張愛的木椅，好嗎？

3.我們的愛

親愛的，我是真的愛你！

今夜，小雨淅瀝。靜立窗前，我們的心都感到了寒意。

街燈朦朧。彷彿又見初識你的神情：雙眸含笑，靦腆溫柔。

曾記否，就在那個被風吹過的夏天，就在這個並不繁華的小鎮，青澀單純的我們，一起將相逢、相知和相戀的情緣點燃。裙角飛揚的你，驕傲地站在我的面前，命令我在離別的瞬間，永遠記住你的笑臉，記住那個夏天。從此，我便對你痴心不改，期盼着你早日歸來，讓我的心靈不再孤單。

曾記否，迢迢的相思成全了牽手的緣。我們的愛，雖是兩地相思，但也愛得真實；每一次的相聚，我都能從你廚房的身影中找到關愛；每一次的別離，我都能從目光交匯中找到相戀的默契。

曾記否，常陪你到江邊，守望黃昏，看江邊的漁舟和如血的殘陽一起搖蕩；常送你到車站，期待周末，等奔波忙碌后的你踏上相聚的歸途；常把你寫進日記，充滿憧憬，記錄下相逢、相知到相戀的緣份和足跡。你的一個眼神，一個電話，一個吻別，都會在我的心底激起陣陣潮汐，與我悸動的心跳一同起伏，擴散為一圈圈幸福的感覺……

然而，隨着時間的打磨，我們的生活乃至心靈，都改變了許多，缺少了激情。現實被堅韌的定型，浪漫顯得虛無縹緲。那個笑容可掬、美麗純樸的女孩，那個與我一道牽手步入圍城的新娘，那個為柴米油鹽不斷與我爭吵的愛人，角色的巨大的反差，讓我感覺似乎不是同一個你！

而我給你的感覺，又何嘗不是如此？這可真是一場詮釋不清的誤會。

是的，我們都該好好地想想過去、現在和未來。歲月無情，婚姻十年，恍如彈指一揮間，但留下的悲歡離合，苦辣酸甜，卻是歷歷在目，刻骨銘心。有幸福的相聚，也有痛苦的別離。有甜蜜的爭吵，也有辛酸的浪漫。而今天，我們的愛，卻在下雨的窗前歸於平淡，在朦朧的街燈下相對無言。只有心裏明白，我們的婚姻正在經受痛苦的考驗。

誰能說清，我們竟在不知不覺中變得狹隘了呢？關愛轉化為埋怨，笑語僵持為沉默，溫情演變為指責。於是，你溫和的嗓音開始充滿火藥味，秀氣的臉也因憂鬱而漸失光彩。而我不再陪你到江邊看宜人的風景，車站邊只剩下你孤單來去的身影，塵封已久的日記也留下了蟲蛀的痕迹。

警醒吧，我的愛人。難道任憑平凡的生活褪盡愛情的顏色，將心的距離越拉越遠？人到中年，我們的婚姻應該成熟了。讓我們一起，驅散迷失的陰影，走出狹隘的沼澤，一同去找尋曾經有過的山盟海誓、撿拾丟在風中的愛情詩行、體驗生活的平淡與真實。兩顆心的再次靠近，一定會有更高的潮汐、更強的悸動、更深的共鳴！

讓我們倍加珍惜緣份，小心呵護婚姻，讓那份滄桑的愛，重新絢爛和年輕。請相信，歲月會磨合我們的稟性，拉近我們的心靈，親密我們的感情，最終收穫成熟的愛情，擁有幸福的婚姻！

今夜，街燈朦朧，小雨淅瀝。你知道嗎，我的心在默默向你保證：我是真的愛你，我的愛人！

4.油菜花開

親愛的，窗外的田野漆黑一片，金黃的油菜花在無聲地綻放。你還記得嗎，就在那個油菜花開的三月，開始了我們牽手的緣份，見證了我們簡樸的婚姻。在這個菜花飄香的三月，真想摘取一束淳香的油菜花，點綴在你的發梢。真想陪你走在青青的草坪，手挽着手，肩並著肩，一起在夕陽下放飛油菜花開的詩行。

然而，這些浪漫的情思，似乎被我們淡忘，我們的愛情，正被一種無形的蠻力所改變。你開始指責我、貶低我，開始什麼都看我不順眼。而我也變得暴躁，面對你的指責，不是反唇相譏，就是拂袖而去。在持久的傷害中，我有一種無奈，彷彿看見那愛的花瓣，在陽光下捲曲，褪色，將最後的一縷清香，丟失在風乾的歲月。

從前的你，是那麼的善解人意。離家之時，送別我的，是你笑容里的柔情，是你眼神里的關愛。歸家之時，迎接我的，是你香濃的綠茶，是你午夜的香吻。那些美好的時光，我深深地幸福過，切切地陶醉過，就像一個小孩，找到了可以安睡的搖籃。我一直想，無論遭遇什麼樣的艱難困苦，只要我的疲倦有你撫慰，我的心情有你體察，我的孤獨有你陪伴，我就覺得值了。

我深知你的敏感，也深知我的粗心。所以，這些天來，我一直在檢討自己，並一直在努力，想找回你的默契，你的溫存，你的關愛。但我所有的努力，沒有喚回你的真情，而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我從你的白馬王子，搖身變為一個小丑，一個無賴，似乎越來越不成樣子。當然我承認這當中有我的錯，我粗獷的性格難以令你滿意，但我還是希望你能理解，-並多給予我一些諒解。而且，你是不是也應該反思一下，你對我是否太苛刻了一點？

今天，或許是我心情最失落，最無助，最疲倦的時刻。看着窗外開放的油菜花，我想起了許多，預感到愛的高樓即將坍塌，內心深處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痛楚。雖然無法從外表看得出來，其實，我內心的傷痛，卻是無比真實地存在着，還有難言的寂寞無法向人傾訴。而痛心之處就在於，曾經那麼深愛的我們，今天都怎麼了？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是的，人的一生是短暫的，從相識到相知、再到相愛的緣份，我們原本該好好地珍惜。所以，在這個油菜花開的三月，在這個陽光明媚的春天，我寫下了愛你的情書，過去的四千個日日夜夜，將見證我對你真誠的愧疚與歉意，見證我對你堅貞不渝的愛情。

親愛的，既然上帝讓我們牽手，就讓我們好好地守護這段婚姻，讓我採擷一束淳香的油菜花，重新捧獻在你的面前。讓我們手挽着手，肩並著肩，一起走進三月，一起去放飛油菜花開的詩行，一起去迎接陽光明媚的春天！

【完畢】

寫完情書，已是天色微明，一陣疲倦襲來，孫天雷打了一個哈欠，便合衣睡了。在夢裏，他看見，袁雯牽着兒子的手，正笑咪咪地向他走來。身後，是向陽古鎮的青磚黑瓦、修楫一新的青石街道、房檐高掛的大紅燈籠、龍騰虎躍的舞獅隊伍和父老鄉親的張張笑臉。孫天雷笑了，笑得很燦爛，他大步流星地奔向他日思夜想的老婆孩子，奔向他魂牽夢繞的向陽古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