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孫天雷的情書果然厲害，再一次俘獲了袁雯的芳心。袁雯再也不肯聽信女同事們的規勸重新去相親了，而是一心一意地與孫天雷談起了戀愛。她放下女孩子的矜持，開始為孫天雷着想。既然孫天雷工作實在是走不開，沒時間來見她，那就委曲一下自己，多去向陽鎮見他吧，畢竟她的工作閑暇相對要多很多。

袁雯能這樣想，孫天雷當然巴不得。就這樣，兩個年輕人開始同居了。

最初的生活是甜蜜的，也是平淡的。因為孫天雷工作忙，兩個人又分居兩地，雖然距離不太遠，但真正相聚的時間也只有晚上，偏偏很多晚上的時間，孫天雷還會加班，陪袁雯的時間不僅沒有增加，反而比同居之前更少了。

袁雯開始感到壓抑，有時便會對孫天雷發發牢騷，旁敲側擊，叫他別當工作狂，成天把時間都留在辦公室，都是有家的男人了，還是應該多留點時間給家人。偏偏孫天雷是個馬大哈，總是一臉爛笑，說他也沒辦法，領導盯得緊，自己也想干一番事業，希望她能體諒。

「體諒！體諒！就知道體諒你，怎麼就不曉得體諒我！」十月的一天晚上，當孫天雷又一次晚歸，還抱怨袁雯炒的菜不好吃的時候，袁雯終於爆發了：「你看看，自從我們在一起后，家務事你干過一點嗎？飯菜你做過一頓嗎？我也有工作，我也要上班，每次相見，都是我跑來跑去。哦，你可以不管不顧，干你的事業，我就該無私奉獻，給你當家庭保姆嗎？」袁雯甩門而去，這一次，她是真的傷心了。

孫天雷沒想到袁雯生這麼大的氣，趕緊丟下飯碗，帶上手電筒，四處尋找。孫天雷找到凌晨時分，街道上、樹林里，山坡上都找遍了，也沒見到袁雯的身影，心裏很是焦急。他想，晚上沒有客車，鳳凰鎮她是斷然回不去了，向陽鎮又沒有她的親友同學，袁雯還會去哪兒呢？這深更半夜的，不會出意外吧？孫天雷深感沮喪，突然就想到了小鎮外的小河邊，小河邊有一塊平地，平時，大家都會提着水桶，去小河邊洗衣服。

孫天雷匆匆趕到小河邊，果然看見袁雯一個人獨自坐在小河邊的洗衣石上默默垂淚，她身穿短袖長裙，雙手抱膝，全身倦縮，在夜風中冷得瑟瑟發抖。

此情此景，讓孫天雷好不心痛，趕快脫下外套，給袁雯披上。他一邊揩去袁雯的眼淚，一邊給她認錯，保證以後多擠時間陪她，以後多做家務。袁雯其實也是個很好哄的女孩，見孫天雷找了她半夜，認錯態度也好，便又破涕為笑，牽着孫天雷的手，在手電筒光的照射下，扭扭捏捏地回家了。

然而，孫天雷的保證並沒有兌現，依然深陷在繁忙的事務中不能自拔。他想改變，想輕閑，甚至想撂挑子，但趙國強書記哪裏會放過他呢？雖然趙國強不會像以前那樣來不來就是一頓臭罵，但他的牛脾氣依然火爆，容不得孫天雷有任何的鬆懈。也難怪，孫天雷畢竟是科班出身，腦瓜子靈活，文章寫得好，做事又踏實，趙國富不把他孫天雷緊緊抓住，又能抓誰呢？這就叫鞭打快牛，能者多勞。

孫天雷的言而無信，自然又傷了袁雯的心，免不了又會發發小脾氣，於是類似的離家出走事件，也越來越多。孫天雷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好比風箱裏的耗子，兩頭受氣。他雖有一肚子的苦水，但又能倒給誰聽呢？

每每此時，孫天雷只好拖着疲憊的身心，帶着那把小電筒，去街上、樹林里，山坡上、小河邊到處找。

袁雯似乎也在跟他玩心眼，每次出走的地方都不一樣，讓孫天雷一陣好找，終於找到之後，還得耐著性子，一遍遍地認錯，一遍遍地保證，求她跟自己回去。

當然，這些都是小打小鬧，更讓孫天雷傷腦筋的是，袁雯因為屢次看不到他的改變，屢次把她的話當成耳旁風，她的心似乎慢慢變冷了，常常呆在鳳凰鎮不過來見他，有點分手的味道了。

文藝范的袁雯，在寂寞中，還給孫天雷寫了幾首小詩，留放在孫天雷小屋裏的摺疊桌上，表達她無人陪伴的寂寞。

1.憂傷的音樂

坐在黑夜裏

聽寂寞在音樂里流淌

沒人理會我內心的脆弱

感動從眼角一直流到耳邊

啊，這憂傷的音樂

無邊的幽怨

殘留着笑與淚的碎片

一個女人在深情地呼喚

伴隨結他和小豎琴的旋律

啊，這憂傷的音樂

窗外的夜雨

敲打着很優雅的節拍

一盞孤燈在熠熠地閃爍

偶爾有計程車碾壓過路面

啊，這憂傷的音樂

手心有些冷

因為不曾握緊的緣份

誰在意這些帶淚的歌詞

只有夜風一遍遍吹響風鈴

啊，這憂傷的音樂

2.孤單的葉子

一片孤單的葉子

飄落在我的眼前

慢慢地

收攏了身材

裸露的根脈變得枯乾

我知道

它心有不甘

一陣涼風吹過來

葉子便翻卷著離開

慢慢地

跌下了溪澗

湍急的溪水流得很快

我知道

它不會再回來

3.無言的影集

一張年輕的面孔

一頁泛黃的照片

一段滄桑的歲月

一聲自戀的感嘆

幾個變幻的場景

幾回情緣的牽絆

幾番生計的奔忙

幾句無謂的笑談

看過小詩之後，孫天雷知道，他不得不又一次拿起手中的筆，給渴望得到情感呵護的袁雯寫情書了。而這一封封情書，也真實地記錄着他和她的情感糾葛和酸甜苦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