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章 講故事的老人

揮出最後一刀，孔則的青色刀刃停留在半空。

一片吹來的葉子飄落在刀尖上。

待到伸直的手輕微的顫抖，孔則收回了青色的刀刃。

黎明的聲音響起，是鐵器碰撞在鍋邊的聲音，是少年被冷水潑在臉上的尖叫聲，是掃帚剮蹭地板的聲音。

人的聲音告訴孔則，他現在在城裏，在人類的社會中。

該去找澤，也不知道它跑去了哪裏，平日這個時候它應該已經訓練結束了。

還沒回來？

靈約的聯繫有着一定的範圍，千米之內是孔則現在能支持靈約感應的範圍。

清晰的感覺到恐澤獸沒有走遠，孔則順着氣息尋找。

靈約告訴他，恐澤獸就在眼前。

沉思了一會，孔則還是推開眼前的房門。

這座小屋其貌不揚，可它的地理位置確實極好，處在那一座議事廳的正後方。

小屋周邊的道路都極為開闊，讓小屋幾乎成為海面上的孤島。

推開那輕薄的屋門，小屋沒有關門，彷彿裏面有人，就在等待着孔則的到來。

烏黑的房間里只有一戰昏暗的燈火，火光在燈盞裏面搖曳，門口闖進的微風不斷在它身上蹂躪，卻始終沒能熄滅它。

孔則兩眼放光，像是黑夜中的恐澤獸，他不知所措的緊張，手指在身後抓撓，鑽進手心的癢讓人難以忍耐。

四周的牆壁上嵌滿了書，一本兩本，千百本。

都是沒看過的書。

喉結在在脖子上滑動，孔則壓制住內心的悸動。開始完成進入此地的任務，尋找恐澤獸。

青色的恐澤獸很好找，它就光明正大的蜷縮在屋子裏唯一一張書桌上，嗅着書香睡著了。

這裏的佈局和孔則在小島上的小屋很相似，都是書海一片。

恐澤獸才會進入這裏，在這裏它睡得更想。

來到書桌前，兩根手指輕刷恐澤獸的額頭。睡夢中的恐澤獸只是翻了個身，沒有起床。

「不醒啊，要不先看一會書？」

眼神不受控制的瞥向那墨跡未乾的書籍，一下子，孔則就陷進了那文字的牢籠裏面。

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姿勢，孔則將恐澤獸的頭壓在身下，恐澤獸的呼吸變得困難。

「唉，小心點，那隻小貓咪快要呼吸不了了。」

身軀瞬間變得僵直，孔則深吸一口氣，想要平靜自己的呼吸。

他設想過會有人將來的場景。

可當人走到了身邊，他都沒有發現，一點氣息一點聲音都不曾存在。

「別怕，小夥子。」

蒼老的手將孔則向後拉動，老人身上巨大力氣瞬間就拉動孔則後退。

身下被壓着的恐澤獸終於有了喘息的空間，它不滿的瞪着孔則。

喵嗚~

幹嘛，沒見我在睡覺嗎？壓得我都要喘不過氣來了。

沒有回答恐澤獸，孔則還沒想好要怎麼開口。

老人放開了手，繞過桌子坐在位置上，溝壑交疊的手掌撫摸恐澤獸的背部。

恐澤獸也乖乖的給老人撫摸，收到了槐爺爺的影響，恐澤獸很喜歡老人。

「這個小傢伙是你的靈獸？」

「是。」孔則調整了心緒，老老實實的回答。

眼前的老人不似槐爺爺一樣瘦小，他極為壯碩，是孔則迄今為止遇到了最高大強壯的人，寬厚的臂膀幾乎和桌子一樣寬。

「它看起來很喜歡書，喜歡在這樣的書香里睡着，那作為他的主人，你應該也很喜歡書。」老人笑眯眯的跟孔則說話。

他用兩根手指夾起一個茶杯，茶杯在他手裏小得像是個小孩子的玩具。滾燙的熱茶被一飲而盡，老人舒暢的呻吟。

「早晨的一杯熱茶，能讓我擁有半天的活力，昨夜睡得太晚，起床都沒什麼活力。小夥子，你還沒回答我呢，你喜不喜歡看書啊。」

「喜歡。」

緊張的心情依舊不能平靜，弄不明白老人在想什麼，孔則沒敢輕舉妄動，畢竟這裏是逼人的地盤。

這個老人從出現到現在，孔則都沒有能摸清他底細，只好認真的傾聽老人說話。

「喜歡就好，喜歡就好，喜歡讀書的孩子不多了，像部族裏面，那些小傢伙一到我教的課，都看着窗外飛翔的雄鷹，都想一朝而飛。」

無奈的笑容出現在老人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上，刻進那皺在一起的皮肉裏面。

北疆人不喜歡讀書，自古以來就是如此，草原上太寬廣，疆土太過龐大，所有的孩子們都想要和自己的祖先一樣，開疆擴土。

征服這片自由的天地。

那裏能呆坐一隅之地，死讀書。

看得出來老人很喜歡孔則，不僅是喜歡他喜歡讀書這一種品質，他還很喜歡少年孔則那純黑的眼眸。

無時無刻都在思考的眼眸。

「你進來就是為了找到這個小傢伙吧，它是聞着那書香味進來的，進來的時候大汗淋漓，靠在書旁一下子就睡著了，像是我當年讀書讀到累了，一下子趴在書堆里睡覺一樣。」

說着說着，老人開始回憶從前，點點頭，孔則認真的傾聽對方的故事。孔則就是這樣，所有故事他都能認真的聽下去，不論故事的好壞，不論講故事的人說得怎麼樣。

他都會認真的聽上一些，這是對故事的尊重，也是對人生的尊重。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老人說得口乾舌燥，茶壺裏面的茶水杯他喝乾，他才終於停了下來。

精神終於得到放鬆，孔則整個人一下子松垮，跪坐在地上的腳不知道什麼時候麻了。

「呀，真不好意思，一下子就說了這麼多話，畢竟族裏的那些小傢伙和老傢伙都不怎麼和我說話。老頭子我也是憋壞了。」老人笑呵呵的說道。

搖搖頭，孔則一臉微笑，老人講述了一個好故事，老人也是一個善於講故事的人。

這讓孔則聽得很開心。

「我，可以，看看書嗎？」

提出了要求，孔則覺得眼前這個小山一樣龐大的和藹老人應該會同意他的要求。

「可以可以，你看你右手邊到門口的位置，那些都是關於北疆地理歷史，戰役，偉大人物的書籍，所有故事都記載在裏面。

你左手邊到門口的位置則是北疆所有的靈獸的記載，它們的生活習性，飲食習慣，飼養方法，培育技術一樣不少。

我後面的這些書，是木鼓部族的部族歷史，這些你還不能觀看，至於其他的書籍，你可以隨意的閱讀。

不過不能借走，只能在小屋裏看書。諾，這是屋子的鑰匙，我不常來這裏，只是今天來查閱一本存在這裏的古籍才到來。

以後你自己進來就可以了。」

從寬大的衣袍里摸出一柄白銀製成的鑰匙，放在書桌上，老人就這樣將小屋的鑰匙遞給了孔則。

把小屋的使用權送給了孔則。

「謝謝。」

開口的聲音有些干啞發澀，孔則卻沒有接過鑰匙，反而直直走向身後的書架，從裏面抽出一本又大又厚的書籍。

攤開在雙膝之上，封面上的灰塵散開，恐澤獸跳到孔則的身邊，用清風吹開飛灰。

讓孔則能有一個良好的閱讀環境。

書里的文字很快就讓人沉侵其中，葬龍山脈的地形與故事，在腦海里變得清晰。

老人看着沉浸在書籍里的少年，滿意的點點頭。

喵嗚~

孔則，孔則。

耳邊恐澤獸的聲音響起，孔則才讓自己脫離書本的世界。

「怎麼了，澤。」

喵嗚~

我睡醒了，已經不知道過去多長時間了。

抬頭環視小屋，老人早就消失不見，只剩下孔則一人留在屋內，陪伴他的，還有恐澤獸。

「確實是看得有些久了。」

肚子傳來不悅的鳴叫，廢寢忘食，便是如此。

「走吧，去找白揚，既然進了城，還是要看看城裏的景象。」

喵嗚~

好啊。

帶着恐澤獸走出小屋，在幾個不知是木鼓部族人還是奴僕的人訝異的眼光中，孔則鎖上了小屋的門。

他沒有在意他人的眼光，也沒有注意到，環繞繞一圈的書架上，留出的那點孔隙上。

一隻生靈睜開了眼，沿著書架爬動，來到一個舒適的位置，又合上那豎金的瞳孔。

沿着小河回到屋子，推開房門，屋子裏的人已經消失不見。

空蕩蕩的屋子裏只剩下了暖日的陽光。

喵嗚~

他們不在了。

不在，會去哪裏呢？

「能聞到他們的味道嗎？」

輕彈恐澤獸的額頭，孔則差點忘這個小傢伙的鼻子是多麼的靈敏。

喵嗚~

聞不到，氣息太混亂了，不過，我可以使用風語。

「你不說我都忘記了，你有多久沒使用過風語了？」

喵嗚~

很久了，我都快要忘記怎麼使用了。

「別，以後還是要多練練，風語是個不錯的靈法，對比你的其他戰技靈法，消耗還很少。」

戰技，靈法，這是人們為靈獸的技能分成的兩大類別。

戰技是將靈氣附着在身體上，運用技巧與身體部位的攻擊。靈法則是靈氣的離體運用，對比戰技，靈法更加難以運用，需要多次練習與使用。

不論是戰技還是靈法，都需要靈獸們勤加使用，才能領會其中的奧妙，讓實力變得更加強大。

風語就是恐澤獸的七個技能之一。

突破進入幽將境界，恐澤獸又學會了一個技能，今天的清晨，它就在努力的訓練這個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