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無間地獄
陳榷最終叫了一輛車去看海了。
司機很沉默。
也許這也是為什麼除夕夜會出來跑單的原因。
就著海風，聽着海浪聲，漆黑一片的海景，陳榷難得徹底安靜下來，繁雜的思緒被風捲走，只剩下一具舒適的軀殼。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邊依舊是漆黑一片，卻有光亮打來。
那人拿着電筒，提着水桶和魚竿，光只微微照亮了陳榷的半邊側臉，那人便叫出了陳榷的名字。
陳榷尋神回看，雲港看過的一張臉，歲月給俊秀的面龐增添了成熟的魅力，微微一笑，眉宇間還有當年的俠客意氣。
「你是演員！」
男人走近些又補充了一句：「我看了你的緋聞！」
還記得去年在雲港，陳榷在原本家的樓下被他拍照，不曾想除夕夜還會在這裏遇見，說到底是緣分。
「胡煜！」男人說完想伸手卻發現自己一手拿着電筒，一手提着水桶和魚竿。
如若陳榷聽過庄強說蘇甜試鏡的新劇是由胡煜和吳壘主演，亦或者是從蘇甜嘴裏知道胡煜的名字，此刻也不會這般平靜。
這位電視劇圈子裏逐漸往定海神針方向發展的演員看陳榷的平靜神情，不禁腹誹，上次雲港見面，他不認識自己，現在看來名字都不知道，難道自己在圈子裏的新人耳中已經成了無名之輩？
「大年初一，天沒亮準備出海？」陳榷看胡煜還穿着筒靴和連體的衣服，他熟悉這套裝扮。
見陳榷沒有後輩見前輩的恭敬與疏離，胡煜鬆了一口氣，見到陳榷的第一面，他從陳榷身上看到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沉穩和緬懷，他不驕不躁，不急不慢，他就像是看到自己剛剛車禍結束那段時間的自己。
這一次見到他，雖說是在除夕結束的凌晨，在無人出沒的海邊見到他，可他的眼神里沒有了上次的漂泊，沒有了上次的寂冷，柔和些，也安靜些。
燥熱的圈子，他挺喜歡和這樣的人交朋友。
如若因為圈子裏的地位讓陳榷變得拘謹，那才是胡煜所不想的。
現在看來，完全沒有。
而且，他還欠著陳榷那張照片的人情。
「新年第一天，自然要來感受豐收的喜悅，我昨天就佈置好了網，現在準備去收網，一起去？反正你站在這裏看海，和站在漁船上看海是一樣的。」
陳榷思考了一會兒，點頭跟着胡煜上了早在不遠處碼頭等著的漁船了。
船長向胡煜抱怨幾句，胡煜說加錢加錢，陳榷沒有看完這一幕，穿着救生衣站在了甲板上，頂着海風，耳邊是風的呼嘯聲，說不出的暢快。
能夠拿着一台相機到處拍照的人，除夕夜結束海上收網的人，陳榷覺得和這樣的人認識認識也不錯，何況他也挺喜歡出海的。
「一會兒給你看看魚！」
和拍照流露的興奮神情差不多，胡煜站在了陳榷身邊。
「收網拿到的魚，你會賣了？還是拿回家？」陳榷問。
胡煜的聲音夾雜還風的呼嘯聲里：「給船長他們，我就喜歡收網時看見魚群的快感，可能會拿一兩條回家熬湯，一會兒給你備上兩條，湯很鮮美的。」
陳榷忽然記起雲港拍戲時給蘇甜弄的魚，他點了點頭：「那我也帶兩條熬湯。」
「對了，你問我怎麼出海，你呢？你不陪陪女朋友？」胡煜問。
「女朋友？」
「小裴，裴寧！」
胡煜有些打趣。
「你和裴寧認識，自然也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到頭來，其實只有我招惹到了不少她的粉絲。」陳榷聽出來胡煜語氣里的熟稔，他不熟悉這個世界的藝人，自然不清楚胡煜的那些成績，只當是一個普通的前輩，畢竟火的藝人，哪有時間去拍照，去捕魚。
胡煜嘖嘖了兩聲：「小裴其實還好，就是她的團隊有些分不清什麼是好的，什麼是壞的，演員的那些口碑，只要你有一部好的作品，就可以扭轉的。」
陳榷有些莫名：「我一部作品都沒有，這麼相信我？」
胡煜哈哈一笑：「我去搜過你演的嬴政，演的很好的，中戲那些名聲我也聽到一些，我還是挺相信自己的眼光的，聽說你和蘇甜去雲港拍戲，那就更不可能掉鏈子，那邊的導演可不會等你說12345的。」
「被莫循的粉絲噴，感覺如何？」
胡煜問這個問題，其實也是為了寬慰陳榷，畢竟他經歷太多了，至今也有人在網絡上罵他，不過他感覺陳榷不像是心智脆弱的人，會很好的調節自己。
「感覺？」
「莫名其妙吧！」
陳榷沒有覺得長相會成為爭論的點，有能力，長相真的不重要。
「其實挺正常的，她們喜歡莫循，覺得你就是蹭熱度的，而且蹭熱度還要拉踩莫循，這是她們珍愛的商品。」
胡煜是經歷過這些年影視圈的變化，粉絲圈子更甚，節奏滿天飛，爭端一不小心就會擴大，比如這一次和陳宓，他已經讓經紀人通知粉絲不要搞這些，大部分會聽，可還有人不會聽的，加之他的粉絲和陳宓粉絲相比戰鬥力根本不行，在爭論下去，只是言語刺到不同的人的心裏而已。
「你經紀人是庄強，壞不了的。」胡煜說。
陳榷倒是不知道庄強在外面的名聲這麼響亮，胡煜見他神情知道他在想什麼便補充道：「你要知道，庄強是最能談下本子的就可以了，蘇甜現在也在他手下，你們倆怎麼都不會差的。」
兩人就站在甲板上聊天，開始是圈子內的話題，後來便說到了釣魚捕魚上，胡煜在這方面經驗很足，海魚的種類就可以認識上百種，講到這些話題時，胡煜眼睛裏滿滿都是光。
看來閑散的演員是挺好發展副業的。
陳榷一邊想一邊往船後走去，漁船已經停下，可以慢慢地收網了。
胡煜止不住的興奮，在船員一起幫助下，他們把漁網往回拉，一段一段間隔的噗噗聲，那是魚落在船上的聲音，陳榷一時之間忘記了家，忘記了蘇甜，忘記了劇本，加入他們一起興奮的叫着，說着這是什麼魚，那是什麼魚，今天太牛了的話語。
這些平日裏沒有半分營養的話語，卻在這個夜裏，讓陳榷感受到了滿足感。
「船長，這些都給你們了，我們挑四五條回去燉湯就好了，這些里我有些不認識的，你知道哪種是最好熬湯的嗎？」胡煜開始和船長聊起來。
陳榷蹲在一側，拿起一條還在拚命掙扎的魚，他有些抓不住，差點滑到魚群里，密密麻麻的一大堆，估計它們此刻也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是送入鍋里，還是池塘，亦或者是哪家觀賞魚里，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阿爸，我聽他們說魚只有七秒的記憶，那它們不是連自己的阿爸阿媽都認識嗎？」五六歲的天雀仔跟着阿爸出海在收魚的時候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阿爸還在扯網笑了笑：「什麼都記不住，那何嘗不是一種快樂呢？」
「你是一張白紙，看到的世界便是五彩斑斕的。」
「你是五彩斑斕的紙，看到的世界便只有黑白。」
「阿爸，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對生活永遠充滿好奇，充滿嚮往。」
好奇和向外，阿爸，這很難的！
陳榷將手中的魚丟到魚群里站了起來，雲層散開，陳榷目光所及都被清冷的月光照亮，海面波瀾不驚，浩瀚與安寧在蔓延。
我該好好生活，體驗曾經沒有的一切的。
他在心裏告訴自己。
見陳榷望着遠方出身，胡煜舉著一條魚，讓這條魚的嘴對準陳榷嘴巴的水平線，他在輕輕叫了一聲陳榷，在他幸災樂禍的眼神下，陳榷下意識的回頭，就在最後一刻，停住了腦袋，與魚嘴保持了安全距離。
陳榷看向胡煜。
胡煜吹了吹口哨，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轉向另外的方向。
噗通！
這不是魚掉落的聲音。
而是胡煜滑倒的聲音。
陳榷笑了笑。
胡煜立馬站了起來，沉聲走到船長身邊，繼續挑選著魚。
「回去咯！」
甲板上的胡煜，成熟面孔上掛着稚嫩的笑容，便是陳榷都被他感染到，饒有興趣的看着他正挑動着水桶里的魚。
「對了，陳榷，我還要對你說聲謝謝！」
「謝我剛才沒有嘲笑你摔得四腳朝天？」
胡煜咳嗽一聲跳過了這個話題：「照片得獎了。」
「是在雲港遠遠照你那張，獲獎的原因是我構圖好，當時光線還有你給到的情緒都好，我當初選錯了照片上傳，結果真的獲獎了，放在展覽廳里，需要我在網絡平台給你宣傳宣傳？」
「你有粉絲，不對，你有多少粉絲？」
胡煜抿嘴一笑，一副挺少的說道：「也就八千多萬吧？」
「水分就有一多半吧？」陳榷很難相信裏面沒有買的殭屍賬號。
胡煜見他說話直接，不由尷尬一笑：「一多半過了，反正大部分是真人的。」
「老胡，你有這麼火？」
就算胡煜怎麼保養，但看着就是比陳榷大一些，他這樣叫，倒顯正常。
「平時我往那兒一站，你知道求合影的人就過來了，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演員，我怎麼說在圈子裏也有一定的名頭，你小子聽到我的名字一點表情變化都沒有。」
「我關注少。」陳榷說，「宣傳就算了，到時候又被噴蹭熱度。」
「一會兒回去，我送你回去？我看你好像也沒有開車，誒，那你是怎麼來的？」
「叫了一輛車。」
「你們公司的？」
「都放假了，肯定不是公司的。」
「你都說都放假了，還可以叫到車？」
陳榷稍微回憶一下：「車不便宜，估計是開出來散心的。」
「對，這樣的人也不少，這座城裏，那一會兒我送你回去，你住哪兒？」
胡煜這樣一問，陳榷有些呆住，他從雲港回來得急本想看看蘇甜，見過一面之後，又有些莫名無措，便想着看海，然後遇見胡煜，出海，捕魚，說起熬湯，他想着給蘇甜準備一下，可怎麼給她？什麼時間點回去？
「你偷跑到上海來的？」
橘子傳媒在BJ，胡煜也沒有聽說陳榷在這邊拍戲。
「算.....是吧，我這個時間應該在雲港的酒店裏。」
胡煜豎起一個大拇指：「沒有聽說橘子傳媒在雲港有劇組啊？」
「行了，那先跟我回去，住我家？」
「也行，老胡，你家有類似保溫桶的那種東西嗎？」提着水桶的陳榷同提着今晚沒有用過的魚竿的胡煜問。
「你要給誰送魚湯？」
陳榷不作答。
胡煜笑了笑：「一會兒回去買一個，算算時間，回到我家應該天就要微亮了，你是要做魚湯后，送人，再趕飛機回雲港？」
「應該是。」
他沒想和蘇甜見面，聽庄強說，蘇甜還在忙着試鏡一部很重要的劇，可能陳榷有些自戀覺得會打擾到蘇甜，但這就是陳榷真實的想法。
回去的路上，胡煜和陳榷都沒有什麼睡意，他旁敲側擊的問著陳榷給誰送，陳榷嘴硬是理所當然的，胡煜自然沒有聽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等到魚湯做好，放入保溫桶里，胡煜包下送陳榷去酒店行程，跟在陳榷身後還是聽到了姓蘇的小姐幾句話，有些明了。
「等會兒會有姓蘇的小姐下來取！」
「對，麻煩你了！」
「非常感謝！」
前台小姑娘沉迷在陳榷的美色里，稀里糊塗的就答應了，等到陳榷離開后，才稍微回過神，看着保溫桶，不禁感慨，有男朋友可真好，還會煲湯，還這麼帥......不過有點眼熟誒。
陳榷往外走的時候給蘇甜發消息。
「甜甜，你酒店前台那兒有魚湯，我給你準備的。」
「你到時候就說是姓陳的先生給姓蘇的準備就好。」
知道蘇甜還在睡覺的陳榷也沒有想着蘇甜會回消息，將手機收回來后便看見胡煜一臉八卦，原來是蘇甜，五個字就差寫在臉上了。
胡煜追問兩人的故事。
陳榷就追問胡煜的前塵。
有些emo的胡煜送陳榷到了機場，敲了敲陳榷的後背，說下次再聚。
早已買好機票的陳榷準時上了飛機，在天際金光浮現時，他又從上海回到了雲港。
坐在飛機上有些困意的陳榷，臨睡前，忽然想到，自己身邊的朋友是不是最近都挺emo的？
梁維被分手。
鄒凱被分手。
胡煜勾起了前塵。
大師兄聽說追人被公司攔下。
二師兄.......
哦，他不emo，他好像有男主戲了。
睡到九點才起床的蘇甜正雙手壓着冒起來的長發，使勁兒的壓住，好一會兒才鬆開手，頭皮也舒服些，窗帘緊閉，空調還開着，她準備在床上再綿一會兒，下午看劇本，晚上拍戲，充實的一天。
陳榷會想我嗎？
應該......
我想他幹嘛？
蘇甜，事業，劇本，角色，拿下。
一定。
雄心壯志重燃的蘇甜摸到了自己的手機，準備用手機看看劇本的她，卻看見了一條未讀消息。
是陳榷的。
魚湯？我記得上次還是在雲港.......他來上海了？
蘇甜猛地站起來，因為太快差點又倒回床上去，她穩了穩身形，昨晚是除夕夜，陳榷要留在雲港，應該.....不會來找我吧？我對他.......
忽然間，她瞥到全身鏡里的自己，嫌棄的移開目光，迅速洗漱后，她戴了頂鴨舌帽，套了一層厚厚的外衣，拿上房卡和手機就離開了房間。
「我姓蘇，是姓陳的先生有放在這兒的保溫桶。」蘇甜還戴着口罩。
「保溫桶？沒有！」
「要不你再找一下？」
前台小姐有些不耐煩隨意翻找了一下便說沒有。
是陳榷在開玩笑？
蘇甜微微蹙眉地往回走，心裏那股喜悅消散了一大半，忽然有些拉住了她的手臂，她轉過去，是年紀稍小的另外一位前台小姐，她說非常抱歉，那位今天失戀了心情有些不好，我剛剛送文件去了，陳先生留了保溫桶的，我拿給你。
真的有。
他真的來了。
為什麼不見見？
喜悅和不解像是兩隻爪子撓著蘇甜的心，接到保溫桶后，她仔細看了看，耳邊還有前台小姐的羨慕，說那位陳先生一大早就送來了怎麼怎麼之類的，陳榷似乎在她眼裏加了一層濾鏡，聽到別人這般羨慕的語氣，蘇甜說謝謝的語氣也微微翹了翹，往回走時，腳步都有些輕快。
「甜甜姐，你起這麼早？」
蘇甜下意識的收斂笑容，將保溫桶往後收了收，貝洛茗似乎才醒，還有些懵，在蘇甜隨意說了幾句話后便自己去吃早飯了，沒有在意最開始問的問題。
關上房門。
蘇甜跑到桌前，打開保溫桶，又找來一根湯勺，魚湯還在冒熱氣，隨着香味撲面而來，她喝下一口，不像是那些大廚的手藝，可她很喜歡。
她不自覺的笑了笑。
陳榷回到雲港，睡了一覺後到了晚上接到了一個電話，他打車去了，見到的是一個包間里emo了梁維，和已經開哭的鄒凱，便是連大師兄都在一側拿着酒吹瓶，只有二師兄正嬉嬉笑笑的拿着麥唱歌。
真是.......精彩的構圖！
陳榷腹誹一句便被二師兄拉着要一起唱歌。
黎耀祥心情不錯，只因為在演戲的道路上走遠了些，有第一部男主就有第二部，就有第三部，在雲港電視台熬了這麼久，也有收穫了。
「他們這是？」陳榷捂住話筒看向坐在長條沙發上湊在一起emo的三人問道。
黎耀祥憋住笑容說：「鄒凱講述自己去找茯苓，然後被扇了一巴掌，苦苦哀求都沒有結果，茯苓的話聽他說很難聽。」
「梁維是因為鄒凱點了一首歌，好像是梁維和他前女友的唱過的。」
「大師兄嘛，進來就這樣了，還是他想戀愛，但老實講，他和那個女孩兒不合適的，那女孩兒太有上進心了。」
「天雀仔來了，大家收一收，收一收啊！」
黎耀祥先是停了歌，再拿着話筒講。
三人回過神來，齊齊招呼陳榷坐下。
陳榷抽了張椅子坐在他們對面，黎耀祥也坐在他的一側。
「大年初一第一天，不串串門，來ktv？」陳榷說着倒了一杯飲料。
梁維搖搖頭：「沒什麼好走的，好多人想問我八卦，聽爆料的，要不就是問我和張語分手的事情.......」
他又嘆了一口氣。
鄒凱說：「我再待在家，估計我媽想手撕了我，茯苓那兒還僵持着。」
陳榷忽然覺得剛剛這個問題不該問出口的，果然，大師兄張衛澗也帶着感慨的語氣說：「你們說，我畢竟主要路線是一個演員，大家喜歡我演的角色，可這跟我戀愛有關嗎？」
「你昨晚沒睡覺？黑眼圈很重。」
張衛澗話鋒一轉到了陳榷身上，陳榷能夠感受到周遭目光一下打了過來，他揉了揉眼睛：「是嗎？估計昨晚沒有睡好吧！」
如若說出來是去見蘇甜，會不會又戳到他們？
陳榷目光依次掃過興緻不高的三人，最後落在身側正吃着不知道從哪兒拿來的蛋糕的黎耀祥。
看見陳榷的視線，二師兄舉着手裏蛋糕問：「你要吃嗎？」
陳榷有些無奈，對着對面三人努了努嘴。
黎耀祥搖搖頭。
陳榷狠狠盯了他一眼后，黎耀祥無奈開口：「大師兄，你真想跟謝若若談戀愛？」
謝若若？
陳榷連胡煜名字都沒有聽見過，更不用說是雲港這邊的新人了。
見陳榷疑惑神情，梁維藉著張衛澗沉默的空隙給陳榷小聲解惑：「以周星馳的《功夫》女主角出道沒幾年的電影女演員，英皇那邊的藝人，小家碧玉型。」
張衛澗點點頭：「想。」
鄒凱摸了摸下巴，心想談戀愛也沒有什麼不好的，環顧除了陳榷其餘幾人的表情，都一臉嚴肅，他有些搞不懂：「大師兄也算有代表作了，談戀愛不行？」
陳榷也摸不著頭腦。
黎耀祥笑了笑：「維仔看來清楚。」
梁維年紀和張衛澗黎耀祥相當，戲齡也不差，對於圈子裏的消息，他最近也開始關注多，便知道的也多了：「倒不是談戀愛，而是大師兄選擇的這個人。」
「我記得謝若若是單身，英皇那邊也沒有聽聞是哪位大佬的藏品！」鄒凱混在劇組，消息還算比較靈通的。
黎耀祥和梁維對視一眼，最終放在了雙手交叉合在一起的沉默的張衛澗身上，陳榷和鄒凱看過去，只聽見張衛澗慢慢說道：「楊琛！」
鄒凱一下子反應過來：「雲港以前報紙傳媒大亨，現在專註做房地產的楊氏的楊琛？」
「是！」梁維答了一句。
「然後呢？謝若若是楊琛的女朋友？」陳榷問。
黎耀祥碰了碰陳榷的肩膀，似乎在驚奇陳榷連這個都沒有聽說過：「你不知道楊琛被媒體爆料說養了一個年輕的情人？」
「情人？」
「那是以前！」大師兄壓着嗓子說，「當初若若根本反抗不了她的父母，所以才有了那段不堪的日子。」
「大師兄，我向來說話直，你別往心裏去。」黎耀祥見他模樣，收起了笑容，「其實你上進心一直不高的，總是被動的接戲，被動的上綜藝，去接電影，可謝若若不同，這小姑娘的【上進心】，雲港這邊大部分都知道，不然也不會當初有傳出她堵住了周導的酒店房門。」
「最近《西遊記》大火，說是整部劇，其實最火的是你！」
「代言，合約等等，估計絡繹不絕。」
「這個時候偶遇在什麼綜藝迷路，這什麼【天降緣分】？」
陳榷大致明白了，《西遊記1》不止在雲港大火，內地更是，粉絲們還成立了空空後援會，人數一天比一天高，都來到了三四十萬的地步，劇集的評分從開始的8.1上升到了8.5地步，20開年，就給觀眾遞上了一部不錯的劇。
而這個時間，謝若若特意和張衛澗偶遇了。
鄒凱也明白過來，心想自己做幕後也有好處，不比太擔心別有用心的人找上自己，不過想起劇組換道具的事情，他有些警醒，還是需要提高自己的戒備心。
「我不希望你陷進去。」
「咱們幾個人，不說多麼正人君子，圈子裏的清流，但既然大家交朋友，肯定是看重各自都有底線，都潔身自好，謝若若跟那個圈子裏的人私下玩的什麼，估計你經紀人也告訴你。」
「大師兄，別說什麼身不由己。」
「如若作為情人是有原因的，那麼和那群人玩在一起就不是什麼身不由己。」
「哪群人？」陳榷問。
梁維湊到了陳榷耳邊說了幾句話，便是一貫淡然的陳榷臉色都變了些，心想原來今天二師兄組局的意思是告誡大師兄。
「我不想看到你最後融入到那群人裏面。」
「其實我想你多麼愛謝若若，那都是假話，你覺得經紀公司干擾太多了？」黎耀祥給出了張衛澗這般神情的另外一個原因。
張衛澗慢慢抬起頭，目光複雜的看向幾人，神色不再緊繃，有些坦然：「我知道師弟你追求的是表演，維仔是，天雀仔也是，凱sir更是不把錢當錢，我不是把錢看多重，而是我給他們賺了很多很多錢，到現在一個公平的合約都不想給我，還想繼續壓榨我。」
他攤了攤手：「情分，我當然很感激他們當初簽我，給了很多機會，照顧我很多。」
「可我也有要用錢的地方，我拍了這麼多年的戲，其實拿到手的錢屈指可數，都說談錢傷感情，可他們也不能一直把我當搖錢樹，既要壓榨我，又要我接很多我根本不喜歡的戲，不喜歡的綜藝。」
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
張衛澗和他們不同，已經主演好幾部大熱的劇集，收視率高的嚇人，他應該獲得一份公平些的合約，而不是一昧被壓榨。
陳榷經歷過死亡后，看待這些倒是比較平常，可還是從大師兄身上感慨到了橘子傳媒給他的好，那份合約就是最好的證明。
「但你也要把握度，謝若若真不好碰的。」黎耀祥囑咐道。
張衛澗所面臨的，可能就是黎耀祥或者梁維將來要面對的問題。
所以不免，雙雙嘆氣。
「如果真的不同意，你合約沒有到期，那怎麼辦？」
隨着黎耀祥問出口，陳榷遲疑道：「不會被封殺？」
「那怎麼可能？現在不是以前了，誰能做到因為一份合約就封殺一個藝人？傳媒時代就是一把雙刃劍。」張衛澗早就考慮清楚了這些。
黎耀祥沒有說話，但眼神里湧現出一股擔憂，張衛澗說這話便是已經決定要不退步，堅持到底，但他的公司是興和，以前幫派轉型的產物，和雲港電視台合作很多，這才有了張衛澗的這些作品。
興和......是不講道理的。
鄒凱想說什麼遲疑一會兒最終道：「大師兄，興和不那麼容易說話的。」
梁維也點點頭，順便給陳榷科普，聽完后，他深深看了眼張衛澗，他體會過從幫派脫離，那可不那麼容易的，情分這些，只能搞得更嚴重。
「來內地！」
陳榷說。
《西遊記1》不只是雲港火，而是內地也大火，各個網絡平台上討論的人數，二次視頻的觀看人數以及粉絲團體各自角色的超話等等，都在述說着這個劇的火爆，作為主演之一的張衛澗，在內地得到了更多的關注，便是以前的劇都被某些視頻平台變成了VIP播放。
陳榷偶爾在網上衝浪，可見太多向張衛澗表達愛意的各種帖子了，他又補充說道：「普通話！」
「普通話學好就行，配音最好不考慮。」梁維說。
黎耀祥也點頭，這是一個好的辦法，雲港一個城市的市場怎麼和整個國家的相比？
張衛澗笑了笑，他知道大家是為他好，但還不一定就要落荒而逃呢？
「注意分寸，大師兄。」陳榷難得囑咐一句，他一向是自己事情自己做好決定就好。
張衛澗喝下一口陳榷倒好的飲料，頗有些豪氣迸發：「我走的路可比你要長的。」
《無間道》中的無間聽說是取自佛經里的，表達最深處的地獄，而這個地獄，便是最好形容陳永仁與劉建明所處的環境，煎熬里等待着不知名的痛苦忽然降臨，故事的最後，陳永仁解脫了，而劉建明還要繼續。
黃志誠啟用卧底到三合會，本就是想瓦解整個組織，但其勢力龐大，盤根錯節，一個18歲的小孩子想要加入其中，並且站在大哥的身邊，那需要時間。
他挑中了陳永仁。
不單是信仰，還有其出色的觀察能力，這是一名卧底最好的特質。
懷揣著赤誠夢想的陳永仁一口答應，他不知道的是迎接他的是煎熬又煎熬的三年又三年。
早在韓琛還沒有在三合會站穩腳跟時，幾年的時間裏，他就知道警察。
警察一定是他最大的敵人，他需要一些人穿着警服，站在對面，保着他向上。
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個命，他信。
同樣18歲剛剛混社會的劉建明與一眾乾淨的人成為韓琛的選擇。
沒有期待的街頭打架，沒有期待的熱血仗義，劉建明來到了管理嚴格的警察學院，穿着一身訓練的警服，他有些恍惚，這根本不是他期待的生活。
教官的厲聲讓他醒了過來。
他知道，他得努力，他得向上。
因為韓琛在身後推着他們前進。
巡邏警察？
那有什麼用？
升職！
成為了劉建明的標籤。
他不是沖在最前面的警察，也不是辦案最用心最快還最好的警察，更不是擁有很好同事緣的和善警察。
他是最懂上司，升職最快的警察。
他也曾逮捕過黑社會成員，讓他們舉著牌子拍照，無數次，他幻想過那曾是自己該走的路，可忽然呼喊的編號聲，讓他如夢初醒，他是警察。
他應當有更好的前程。
不是最為韓琛的刀，不是作為韓琛的鬼。
情報科里，他如魚得水，特別是在對付黑社會的成員，因為他總是可以在關閉攝像頭后，用了解到的黑社會信息讓對面的人信任他，可以攻破他們的防線，情報科的組長位置也越發的穩定。
他交了一個女朋友。
大家都說她有點神經質，嘮嘮叨叨說個不停，前言不搭后語。
可他很喜歡。
一個連夢話都不敢說的男人，喜歡身邊有個聲音，一直在提醒他，他還活着，他可以很輕鬆的活着。
處理毒品時，他不小心漏了阿毛是毒品的大老闆，手下人問他，怎麼這麼清楚是阿毛的人？
他後背驚出冷汗。
他穿着警服，戴着警牌，還擁有自己的編號，可這之下，他是一隻鬼，一隻被韓琛放入到警察局的內鬼。
他怕。
他怕那一天，他被身邊的這些人用手銬烤住，等待他的是冰冷刺骨的牢房，他看過太多太多，所以更怕。
黃志誠打來電話。
他負責三合會調查，每每見到他，劉建明不得不偽裝好自己如常的神色，這一次也不例外，他說，有一次聯合行動，需要用到情報組監控電話和頻道。
劉建明說好。
行動那一天，黃志誠列出了這一次主要人物，韓琛，他怎麼忘得了這個一直控制着他的人，如果韓琛被抓，他手腳有些冰涼，黃志誠叫他的聲音讓他嘴角揚起一個笑容，說完全沒有問題。
大家正在準備，他掏出電話，顧不得那麼多直接撥通了電話。
黃志誠站在他一旁抽煙，說麻煩情報組的人了，劉建明如常應對，撥通后便是一番與爸爸溝通的交涉，說完便掛斷電話走了進去，劉建明知道黃志誠盯着自己，可自己沒有露出破綻，他確信，沒有誰會知道，情報組組長是內鬼。
這個電話是直接打給韓琛的。
今晚的行動，不是警察說來監控就可以停下來的，泰國人那邊已經等不及了。
劉建明知道，黃志誠敢上報讓情報組和重案組配合就一定有後手，不會被韓琛牽着鼻子走，他一邊用設備監控著行動，並按照黃志誠的命令做事，一邊又緊緊注意著黃志誠，他看見了。
黃志誠戴了兩隻耳機。
不同的耳機。
有人通風報信。
他確信。
有人詢問黃志誠接下來的命令，黃志誠讓大家等待，這是一場拉鋸戰，劉建明從黃志誠的背影看到了自己的結局，他全神貫注的盯着黃志誠，只見他的手指不斷抖動着，不對，不是抖動，是敲打，是在接受收摩斯密碼。
摩斯密碼！
劉建明屏住呼吸，他沒有學過，但也接觸過，他壓制住手指的顫抖，從兜里掏出來一張電話卡插入到電腦里，他需要告訴韓琛，因為他被抓，他也會被抓。
他看見黃志誠的手指停下，站在原地靜默一會兒，然後便下令抓人，他沒有猜錯，韓琛那邊有卧底。
有內鬼，交易終止！
他知道這條消息群發在附近人手機里會暴露警察這邊肯定有卧底，但他不能什麼都不做，他得為了自己而做。
上司找到他。
結婚升職板上釘釘，但他們需要一個人去調查警察局的內鬼，經由他們決定，交給劉建明，他們信他。
韓琛也找到了他。
他身邊的內鬼也要揪出來。
怎麼找？
怎麼解決？
自己怎麼可以全身退？
他還是去了。
套在他脖子上的繩索讓他喘不過氣來，在電影院拿過韓琛給的手下的資料，他心一沉，因為他發現，韓琛不再是以前的韓琛，而他也不再是以前的劉建明了。
有人跟蹤。
是那個卧底。
劉建明深知自己沒有露面，而他也沒有見到那個人的長相，他們就像是鏡子裏外的人，都是提線木偶。
反抗的結果只有死。
他不想。
在卧底找出他之前，他就要先找出那個卧底，而辦法其實很簡單，盯住黃志誠，卧底的情緒和他一樣不安，他們一定會接頭。
劉建明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