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篇之某書外傳 其三

特別篇之某書外傳 其三

海洛卡洛斯啜泣、擤著鼻涕,依舊在恐懼的陰影下。她可憐巴巴說:「楊明,我要上廁所。」

「行。」

「陪我。」

「不行。我沒有興趣進女廁所,也不負責幫人換尿布。」

「誰!誰需要換尿布啊!」海洛卡洛斯鼓氣辯解道。她無奈道:「算了,你轉過頭先。」她強調:「不要看。」

「你轉過頭了沒?」海洛卡洛斯問。

「你有換的衣服嗎?」他遞給她一把手電筒,「服裝區在四樓,你先去。我再看看有沒有有用的東西。」

「等等等等等,」海洛卡洛斯別過頭,「萬一四樓也有怪物怎麼辦。」

「說的也是。」

「你居然沒考慮!」海洛卡洛斯內心受到了傷害,狠狠地罵了一句:「可惡!」

楊明只好像老父親一樣,牽着這位女孩,帶她到四樓。

「記得不要穿反,摸一摸標籤就知道了。」

「我有手電筒。」

「記得先擦一擦身體再穿。」

「知道了。」

海洛卡洛斯生悶氣,把我當幾歲小孩看了。她用帶上來的毛巾沾濕礦泉水,擦遍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剛剛確實嚇得不輕,冷汗直流,甚至………

她嘆了口氣,擦到下半身的時候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轉過頭了沒有?」

「什麼?」

「轉過頭了沒有!」

「謝謝提醒。」

「嘖,」她咬牙切齒,「不客氣。」

楊明是個處男,但對女性沒有多大興趣。

他自我吐槽道,這裏擁有超自然力量,熬到三十說不定能轉職成為魔法師。

楊明本以為會很快,但她低估了女孩子換裝需求。他催促她快點,但她總是說等一下。

「楊明。」

「又怎麼了。」

「手電筒沒電了。」

楊明看向亮光處,海洛卡洛斯拿着手電筒照來照去。

「唔啊!」

一隻手突然按住海洛卡洛斯的頭,讓她有些膽寒,仔細一想問,「這次是你的手吧。」

「你真看不見了?」楊明捏住她的臉頰來回看,「嗯?什麼時候寄生上的。」他試圖扯下附着在對方額頭的眼球。

「疼疼疼——你在幹什麼!」

「嘖。這東西變成你身體的一部分了。」

「什麼東西………很糟糕嗎?」

那隻眼睛骨碌碌地快速掃視周圍,彷彿在尋找獵物。

「挺帥的。」他戳了戳她額頭上的眼球,那眼球吃痛閉上。

「所以說你到底在幹什麼?我感覺腦袋昏昏沉沉,一痛一痛的。」她捂住那隻眼睛,發現不對勁,「什麼東西!」

「沒什麼。」

「誒?」她反駁,「你絕對在騙我吧,我明明摸到什麼奇怪的東西了。」她再次摸了摸額頭上的眼睛,但沒想到眼睛居然變成嘴,死死咬住她的手指,要不是楊明出手相助,可能要被咬斷了。

「到底什麼東西在我頭上啊喂!」

「不知道,你應該比我清楚吧。」

「不會是孽吧………」

「為什麼不是魘?」

「魘?不可能,魘很厲害的,怎麼可能就這樣。」

「你見過?」

「沒有。但聽獵人說過,魘不同於孽,好像是靈魂什麼東西更多,我也不太清楚啦。先別說這個,」她說,「先把我頭上的鬼東西摘下來。」

「摘不掉,這東西和你成為一體了,估計你的失明和它有關。它應該借用了你的大腦視覺區域,所以你才看不到。」

「還能這樣?」

「嗯。」

「那豈不是很糟糕!」

「嗯。」

如果這東西會侵佔大腦,那麼說不定會將整個身體的控制權奪走,凌駕於她的意志之上。

這樣的方式和系統好像啊。說不定會共生,畢竟它需要借用別人的大腦,本身沒有多少智力。

所以她要麼變成只會屠戮的怪物,要麼變成半人半怪物的形式。真是有趣啊。

「你在笑什麼?」海洛卡洛斯疑惑。

「沒什麼,」他抑制不住興奮,「想起高興的事情就想笑。」

「啊!」海洛卡洛斯質問,「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絕對沒有。」

「嘁……」

渴望飛行的少女折掉雙翼,墮落於無盡的黑暗中……這個題材不錯………你說呢?

完全看不出出彩的地方。

這可是現實,活生生的存在,而且沒有什麼能夠阻止我們,可以一步一步……

所以不打算救她?

再說吧,新的身體帶給我難以言述的愉悅,這是最原始的對生存的渴求。

吸收和吞噬血肉的衝動。

是的。

包括她頭上的孽,還有地上的屍體,還有躲在角落裏的小老鼠們……

海洛卡洛斯對眼球說:「哎……你有沒有意識?既然長在我身上了,我是不是要給你取名字。小眼?球球?emm………」

「既然楊戩有三隻眼睛被尊稱二郎神,」楊明提議:「你現在也有三隻眼睛,和他情況類似,你就叫做情況類似吧。」

「喂!現在是給球球取名!不是我啊!」

「好吧。那取『不是我』?」

「哪有這麼奇怪的名字啊!」

「麻煩……」

思考了很久,眼睛的名字最終定下——球球。海洛卡洛斯像是得到了新的寵物一般,開始逗球球玩,對方被逗得沒脾氣,索性也不咬了任她摸。

雨停了,天卻沒亮。

月光傾灑於街道,水窪閃耀着月華。風吹過寧靜的城市,萬物從雷雨恐嚇晃過神,着急地競相發聲吐氣。聲聲蟲鳴回蕩於耳邊,悠揚的讓人忘卻了雷雨的恐怖。

「楊明,走慢點。」

「哦。」

楊明慢下腳步,正好他還有很多疑惑。

「進入這裏后,你碰到過怪物嗎?」

「沒有。」

「那麼像這樣長時間黑夜呢?」

「沒有。」

「你來這裏究竟多久了。」

「不清楚。」

問了也是白問。

「楊明。」

「怎麼了。」

「你怕孤獨嗎?」

「你怕嗎?」

「我……我怕。尋找到你之前,我甚至不敢記錄時間,生怕看到觸目驚心的真相………我是不是真的會一個人永遠在這裏………但好在你來了。哎……雖然現在看不見了。」

「嗯。見識到世界多姿多彩后,再失明很痛苦。假如你是個天生失明的人,反而想像不出有光明的世界。」

「因為看不見嗎?」

「因為你腦中根本沒有對顏色的認知。在他們的眼中,世界不是一片漆黑,而是虛無。」

「虛無?」

「比黑暗更恐怖的虛無。不理解白何謂白,黑何謂黑,就這樣他們變成了社會邊緣群體。他們享受不到社會發展帶來的福利,和跟不上時代的老人,一同站深幽的海底,只能透過風起雲湧的海面,窺視到世界的一隅。這就是正常社會中,普遍存在的問題。」

「這麼恐怖?」

「你知道你現在腳下踩的是什麼嗎?」

海洛卡洛斯用腳感受到突起的磚面,像指引方向的箭頭,告訴她哪裏是路。

「裝飾品?」

「對,盲道成了裝飾品。你自己走一走。」楊明鬆開手。

「喂!等……」離開楊明后,她的心變得不安,黑暗中似乎存在無形的牆,將她封鎖在原地。唯一能夠感知到的只有腳下的路,但聊勝於無。

「夠了吧!」

「你先往前走。」

她只好乖乖聽話,慢慢按照自己的感覺走。她漸漸習慣走,只要跟着腳下的路,即使曲折也能抵達前方。

「不用拐杖。感覺可以嗎?」

「不賴,還行。」

她沒得意多久差點碰上一根柱子,還好手先觸摸到了。

「好險……」

「繼續走。」

楊明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哦。」她沿着柱子繞一圈,準備繼續沿着路走。但她發現沒有路了。

「敢繼續嗎?」

海洛卡洛斯每一步開始小心翼翼,最後忍不住放棄:「算了。」

楊明拉住她的手說:「我算是你的導盲犬,但我這個樣子陪你坐公交車,絕對會被趕出來。」

海洛卡洛斯之前摸到過他的下半身,黏糊糊的感覺很噁心:「長得恐怖,當然唄。」

「對啊,因為規定了如此,共同意志在此。」

「說了這麼多,你有解決的辦法?」

「讓他們變正常。」

「這很難吧。」

「他們不害怕見到光明,他們缺少的是聯通正常世界的道路,適應這個以『正常人』為多數的社會。要麼重見光明,要麼推拿按摩。」

「怎麼就推拿了……他們可以學習知識的呀,也可以創造價值。」

「群體一定存在拔尖特例,但切勿以它為標準,敲定其他個體。」

「好吧。為什麼提到這些?因為關心我嗎?」

「單純打發時間。」

「嘁……」

「你很不開心?」

「很不開心!」

「你喜歡我嗎?」

「什……什麼喜歡!我才沒有喜歡呢!自作多情……只是覺得好不容易有個人陪我聊天,但他只會找茬。」

「謝謝。」

「不客氣……」

漫漫長夜,他們一無所獲。陰雲散去,皎潔的明月在沒有星點的夜空中顯得格外明亮。

「啊———好無聊啊。」海洛卡洛斯坐在石階上,用手指卷地上的小草玩。

「無聊就睡覺啊。」

「睡覺一點都不好玩。」

「你可以做夢。」

「做夢沒意思,就像肥皂泡一樣,將世界翻轉印在其中,絢麗多彩,可沒意思,你懂我意思吧。」

「不懂,」楊明看着對方問,「可能你的夢太無趣了吧。」

「因為太有趣所以才顯得無聊。」

「你還記得第一次來這個世界的地點嗎?」

「嗯。」

「去那裏幹什麼。」她問。

「反正也沒事。」

「行。」

影子斜長交匯在一起,在無人的街道上,享受孤寂盛宴。影子翩遷起舞於破舊建築上,時而躲藏在角落,時而為在腳下轉圈。——奮力表演的樣子真像始終得不到人讚賞的孩子。

楊明站在路燈下若有所思,海洛卡洛斯好奇的問:「怎麼不走了?」

路燈整齊排列,鋪開一條明路。他沒說什麼,跟上海洛卡洛斯前往這個世界的盡頭。

花費了些時間,他們總算是來到海洛卡洛斯口中說的入口。此刻仍舊是銀月當頭,晚風醉人的夜晚。時間彷彿暫停了似的,唯有他們孤自前行。

「這裏就是?」

眼前這堵無邊無際的黑色牆不像是入口的樣子,倒像是阻止人離開的圍牆。

「你確實?」楊明詢問海洛卡洛斯。

「呃……其實吧……」她不知道怎麼說清,「我也不能確定,可能是從這裏進來的。」她一副有理的樣子,「你看看,這麼一大堵牆,沿着邊走,說不定能找到門口呢。」

這堵牆散發着陰冷的氣息,手觸摸能感受到滲入肌膚的寒意。

【感知到污穢*警告】

【井純凈度*99.9%】

【請遠離*建議】

楊明退後兩步,看着這堵牆說:「這牆不怎麼乾淨。」

「摸了一手灰?」她用手指蹭了蹭,「沒有啊,很乾凈啊。」

「這個世界有多大?」

「不清楚,我沒有走完過。」

「做夢真的很好啊。」

「嗯?」海洛卡洛斯問,「怎麼問這個了。」

「在夢中有一個很有意思的一點,一切不合理的在那裏都會合理。因為夢境由你築造,經由你自己加工而成的事物自己當然深信不疑。但凡是都有例外,假如一個人清楚認識到自己存在,並且意識到自己正在做夢,那這個拼湊起來的怪異世界將會坍塌。

夢境需要一個好的演員,而不是自作主張的上帝。一個上帝已經夠多了,還多了一個自己當上帝。兩個上帝互相改寫,讓整個夢境看上去奇奇怪怪的,看上去不同尋常,實則和現實沒什麼區別;演員則不同,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地按照一定框架完成甚至超額完成,將平日裏的一切揭露出來,真情流露,讓枯竭的心臟跳動。」

「唔……又在講奇怪的東西了……」海洛卡洛斯搖頭,「假正經。」就目前看,她認為楊明這個人雖然有時候不著調,但確實是個好人。

「對不起了,小姐,」楊明笑道,「我這個人就是這樣,現在我想明白了,有些話不說出來,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嗯哼,難不成你還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海洛卡洛斯壞笑追問。

「是的,」楊明看了眼黑色的圍牆,在看向遠方的城市,以及茂密的森林,感慨道,「你人挺不錯的我覺得,也挺喜歡你的我,但是俗話說得好,人妖殊途,下輩子再見吧咱們。」

「啊?」

黑色圍牆裂開縫隙,從下至上如同發芽的種子,破開頑石接觸光明。裂縫開了一道口子,外面站着一位被黑色籠罩的大漢。他提着一桿同樣黑色籠罩的獵槍,盯着海洛卡洛斯說:「終於找到你了。」

海洛卡洛斯看不見對方,下意識小聲問:「楊明,這是個人嗎?他找誰啊?」

話音剛落,她只聽到槍聲響起,感覺到一股暖流將自己牽引到未知的地方。久違見到光亮,她失神地前進,卻突然意識到身處異處。

「楊明?」她大叫道。她意識到自己迷失了方向,即使遠處的蒼白太陽像心臟一樣鼓動放光,她也感覺不到光明。

楊明看着血花綻放,不禁讚歎道:「真帶勁吶這桿獵槍。」

獵人手臂纏繞着奇怪的血色符文,伸出手釋放結界罩住海洛卡洛斯的屍體。他看了眼楊明,不屑道:「嘖,吃人的機器。」

球球試圖逃離海洛卡洛斯的身體,卻被結界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撓,這個紅色的膜似乎擁有一定削弱能力,竟然會吸收它的血脈。

「找到了,終於找到了。」被黑暗籠罩的獵人看不清面龐,但能從語氣中聽出喜悅,「這可以賣個好價錢了。」

楊明在一旁觀察,當獵人準備摘走球球時,他的手臂出現血色虛影手臂,透過紅色的膜將球球扯出,放入一個奇怪的儲物袋。

球球被捕捉后,城市坍塌,森林凋敝,就連土地也變了副模樣。廣闊的世界消失,月光從身後的射進,照亮了這個洞窟。

一切不過是牆上的倒影,由月光投射出來的美夢。地上躺着一具乾屍,旁邊躺着鮮活的屍體,他們身上被奇怪的生物纏繞,連接到洞窟穹頂。

獵人一聲不吭離開洞窟,我緊跟上去,但他用槍指着我說:「別跟了,他媽的,老子今天心情好,放你一馬,到別處收集去吧。」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能。」顯然他不想理我,回答完這個問題,他轉身離開。

他身上纏繞的黑影已隨着那個世界的消失而不見,我能看清他的背影,但我看不透他處在的世界。

我回頭看到那個洞窟,外面被白色根系覆蓋,周圍有一個個隆起的土包,估計裏面也有洞窟。

所有的根系連接到一顆破裂的球上,它上面佈滿一顆顆彈孔,內部已被破壞完,只剩下奇怪的汁水。

咚咚———

一股心跳聲在我耳邊響起,我能確定這不是我的,也不是白色球的。

咚咚——

心跳聲變得急促,我發現周圍的根系發出淡淡的光芒,裏面運輸著一顆顆小光球。這可破裂的球開始發光,我看到一根若有若無的線綳直,所有的光芒匯聚到這根線上。

突然,光芒驟然消失,心跳聲消失不見。那些白色根系全部消失,留下的只有塵和土。

這是被發現了一處生產點,然後拖家帶口跑了是嗎?

楊明愈發對這個世界好奇,獵人要獵取什麼東西,怪物要得到什麼,為什麼這裏一直都是夜晚。

「真的很有意思啊!」

「模擬的世界是真是假,之前的世界是真是假,都無所謂了。」

「你發現什麼了嗎?」

「沒有,我單純的在興奮。」

「和你扯上關係的女生都沒有好下場。」

「我不需要別人。」

「成不成為人無所謂了。」

「王大苗說的對,我已經不正常了。」

「我現在只想要看看,這個世界還會給我呈現什麼東西。秩序的社會?無法抵達的死亡?曲折的愛情?癲狂的怪物?自我的毀滅?」

「真的太有趣了…………」

(才.....才不是為了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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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正常世界的非正常生活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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