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不離婚！

「高飛，你也不瞅瞅你現在是個什麼樣？你想要拖累我姐到什麼時候？趕緊把這份離婚協議書籤了！」

啪！

一疊堅硬的A4紙砸到了高飛臉上。

對面的女人妝容精緻，套著黑色韓版T恤，穿着牛仔短裙，一雙雪白的大長腿格外誘人。

此刻她嬌俏的臉龐上，泛著冰冷的光，睨著面前的男人。

高飛坐在床頭，頭髮亂糟糟的。

宿醉過後的腦袋耷拉着，跟生鐵似的昏昏沉沉。

他試圖張開眼睛，仔細辨認出面前女人的身份，依稀覺得熟悉，又有幾分陌生……

「我這是在哪？我記得我開着邁凱倫P1，在東三環高速路上飆車出了車禍……上擔架前身邊還圍攏了一堆記者……」

高飛回想起一些零星的記憶，驀然，他渾身一震。

記憶的洪流洶湧而來，淹沒了他。

高飛迅速明白了一件事情——他，天王巨星高飛，回到了十五年前。

只是十五年前的世界，是個似是而非的世界。

這個世界裏，從中海音樂學院畢業之後，他並沒有跟後來一樣參加《最佳男兒》奪冠大紅大紫，反而是遭了當頭一棒——他嗓子壞了！

不能唱歌，高飛明星夢碎，從此一蹶不振。

他開始自暴自棄，每天渾渾噩噩，酗酒、打架、進局子……這些事情更是家常便飯。

「夢夢阿姨，粑粑好辛苦的哩，別凶粑粑……」忽然間，一個可憐兮兮的稚嫩聲音輕聲響起。

高飛循聲望去，就看到一個看上去約莫只有四五歲的小女孩，背着粉紅色的卡通小書包，怯生生站在牛仔短裙美女的大長腿後面。

望着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高飛腦子轟隆炸開。

囡囡？

他一下子想起來。

這個小女孩是他的女兒——高興，小名囡囡。

在這一世，他畢業后就跟同學簡靈犀結婚，第二年就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女兒——囡囡。

只是高飛這幾年，過得猶如行屍走肉，並沒有怎麼照顧這個小女兒。

「粑粑？」

看到高飛怔怔的盯着自己，小女孩疑惑的喊了一聲。

她明亮的大眼睛撲閃撲閃，裏面有那麼一絲小期待、小渴望。

聽到這一聲「粑粑」，高飛心中深處的一抹柔軟被打動。

在重生之前，他經歷輝煌，夜夜笙歌，被萬人追捧，可午夜夢回，依舊會感覺到莫名的彷徨和孤獨。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個小女孩，那份盤旋心尖的孤獨感冰雪消融。

「囡囡！」

高飛上前兩步，將面前的小女孩溫柔抱起。

有溫潤的液體從他雙頰流淌下。

他流淚了。

手裏摟着的小身板柔若無骨，散發淡淡的奶香味，彷彿是世界上最精美的瓷器，需要高飛小心呵護。

他此刻已經分不清自己是重生了，亦或者是做夢。

兩世的記憶這一刻徹底交融。

「粑粑，鬍子壞哩……」囡囡歡快的咯咯直笑，小手不斷拍打着高飛的臉，小臉蛋洋溢着滿滿的幸福。

高飛微微一怔，旋即笑起來，小寶貝語言還不豐富，大概是說他鬍子扎人。

他現在每天不修邊幅，鬍子拉渣，對小女孩嬌嫩的皮膚來說確實很扎人。

「看爸爸的鬍渣攻勢！」高飛臉揉進囡囡的下頜，輕輕蹭了幾下，逗得小女孩笑得更加歡快。

望着面前小寶貝的笑臉，高飛心中一陣酸楚。

好像記憶中，他很少這樣親昵的抱過女兒。

簡如夢冷眼旁觀，看着高飛逗弄小孩的柔情模樣，眼神里有一些吃驚。

囡囡到了四歲，她從來就沒看到高飛抱過孩子，更別說跟孩子玩耍。

果然是血濃於水。

她帶囡囡的時間比高飛長，可囡囡很少在她面前這麼開心。

簡如夢在旁邊瞅著，眼睛裏的冰冷柔和了不少。

「粑粑，昨天幼兒園囡囡得了小紅花哦。」

囡囡像是想起了什麼，小猴子似的從高飛懷裏哧溜爬下，將背後的卡通書包解開。

小腦袋一把扎進了大書包里，在裏面費勁的翻找了一會兒，拿起了一張紙，驕傲的仰起頭。

「粑粑，看哩。」

白嫩的小手攤開了一張畫紙。

上面的圖案幼稚而簡陋——天空上飄蕩幾朵白雲，陽光下的小房子前，站着三個人。

兩隻大手，牽着一隻小手。

「這是粑粑，這是麻麻，這是……嘻嘻，囡囡我自己啦！」

小手在上面的三個人身上，一一點了過去。

「老師說，幸福的一家人就是每天在一起開開心心的哩。」

「別的小朋友都有粑粑陪着，就我沒有，粑粑以後不要再走了好不好？囡囡喜歡粑粑跟我玩……」小寶貝撲入高飛懷中，細軟的頭髮蹭著高飛胸膛，嘴裏嘟噥著。

童言無忌。

小囡囡完全不知道自己父母的感情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可她童真的聲音，一下子讓高飛差點再次淚崩。

單親家庭成長的高飛，成長的過程中很明白家庭不完整帶來的遺憾。

只是這些年，他都幹了一些什麼事？

自暴自棄，買醉酗酒，完全是自己在懲罰自己，更傷害了身邊最深愛的人。

「……要給囡囡一個完整的家。」高飛親吻了面前小寶貝的額頭，心中迴響起一個聲音。

「這份離婚協議，我不簽。」高飛站起來，將地上散落的離婚協議書，仔細的一一張張撿起來，遞給了面前的簡如夢。

「不簽？「高飛堅定的態度，再次激怒了簡如夢。

「你還是個男人嗎？高飛，我姐這些年跟你一起受的罪還不夠？你跟我姐在一起，能扛起家庭責任？別的不說，囡囡幼兒園的學費你都交不起！我求你別繼續禍害人了！」簡如夢提高了分貝，豐滿的胸脯因為激動上下起伏。

高飛沉默不語。

記憶中，他這一世確實是個軟飯男。

簡靈犀當初為了跟他，吃了很多苦頭，生下高興的第一天就出去工作，白天做公司文員，晚上擺地攤、回家還要兼職網上翻譯工作……努力給高興掙奶粉錢。

當時他高飛的歌星夢還沒有破滅，靠着一副壞掉的破鑼嗓子苦苦掙扎在各個選秀比賽節目里。

平時高飛的日常花銷，都是依靠簡靈犀打工的那點微薄工資支撐。

現在簡靈犀自主創業，跟人合夥開了一家廣告公司，事業風生水起。

大概是已經厭倦了跟高飛在一起的灰暗日子，簡靈犀這大半年前一直跟高飛鬧離婚。

到了最近一個月，高飛連簡靈犀的人都看不到了。

每次都是簡靈犀的妹妹——簡如夢，過來跟高飛商量離婚的事。

「我覺得吧，我跟簡靈犀之間的事情，或許還可以再搶救一下……」高飛斟酌字眼，小心翼翼道。

「你就是個無賴！」簡如夢氣壞了。

都這個點了，高飛就跟個牛皮糖似的沾着她姐，甩都甩不掉。

高飛越不想離婚，她就越看不起自己這個所謂的姐夫。

高飛死活不想離婚，簡如夢也沒辦法，只能拿起手機，打了一通電話。

「姐，他不離！」電話一接通，簡如夢氣呼呼道。

電話那邊沉默了好一會兒。

「讓高飛接電話。」電話那頭幽幽道。

簡如夢剛想要將手機塞到高飛手上，囡囡已經豎起耳朵，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是麻麻嗎？我要跟麻麻說話，夢姨，手機給我、給我……」

小女孩踮着腳，將簡如夢手上的手機撒嬌的拽了過去。

「麻麻，我今天看到粑粑了，我好喜歡粑粑，什麼時候讓粑粑回家呀。」

手機那頭，又是一陣死寂般的沉默。

「囡囡……」最終，手機那頭響起了微微顫抖的聲音。

這時候，高飛低下頭溫柔的親在囡囡光潔的額頭。

「囡囡乖，我跟你媽媽說兩句。」

囡囡十分乖巧的把電話遞了過去。

「簡靈犀……」高飛招呼了第一聲，忽然感覺難以為繼，整理了下情緒才緩緩道：「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好，今天剛好是我們音樂學院03班畢業五周年。晚上六點在且介亭聚會，你過來吧。」簡靈犀聲音清冷，沒有任何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