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曾經的她

第十二章 曾經的她

「我去,楠哥還交往過尼泊爾女生?」

「好想知道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啊!」

「相比國內這些女生,應該更聽話一些吧?」

「奇怪,既然如此為啥主播至今依然單身呢?」

「怎麼分手的?吵架了嗎?」

當趙楠說出自己曾經和尼泊爾女生交往的事實,直播間里,八卦之火迅速熊熊燃燒,無數彈幕瞬間奔涌,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趙楠也沒有拖拖拉拉,直截了當說道:「如果你去過尼泊爾的話,或許會知道在加德滿都泰米爾區有一座小白塔,當地年輕人非常喜歡坐在白塔四周,喝着約合民幣三毛錢一杯的檸檬紅茶,聊著諸如理想和愛情一類的話題。」

「此外那裏還有一家很著名的雪糕店,總是門庭若市,人們拿着薄薄的幾張鈔票,在店外排起長長的隊伍。」

「我就是在這家雪糕店認識瑪雅的,患有嚴重選擇困難症的我向她求助,於是瑪雅推薦了我一款當地人最愛吃的雪糕,售價僅僅十五盧比,摺合民幣還不到九毛錢。」

「其實我當時很害怕吃這麼便宜雪糕會搞壞自己的肚子,但又實在不好辜負身邊美女的好意,於是硬著頭皮買了一隻,撕開簡陋的包裝紙,輕輕咬上一口。」

「出乎意料的是,九毛錢不到的雪糕竟然有久違小時候的味道,帶着濃郁的牛奶和花生香。」

「我向瑪雅道謝,然後很自然又順理成章的加了臉書,彼此聊起天來,她說她住在郊區,剛剛從當地的一家職業學院畢業,在一家木材加工廠做會計。」

「我問她收入怎麼樣,她笑了笑,說每個月一萬盧比,摺合民幣大概六百塊,交給家裏七千,自己留三千。」

「我點了點頭,儘管在國內如此壓榨員工,肯定會被告上勞動者保護法庭,如果我國真有勞動法的話,但在尼泊爾,六百元每月的工資真的已經不算低了。」

「在第二大城市博卡拉,我曾經認識一個每天打兩份工的小哥,他白天在汽車站賣冷飲,晚上在酒吧門口當保安,每月的收入也是一萬盧比出頭。」

「由於住的比較近,他和他的弟弟一有空就會找我練習中文,而我也盡我所能幫助他們。」

「大概過了幾個月後,他們倆的中文水平有了不錯的進步,有一天他興高采烈來找我,一定要請我喝咖啡。」

「我對此感到怪異,因為以他的消費能力,通常是都是喝一塊錢四袋的奶茶粉,咖啡雖然不貴,大約七八塊錢一杯,也絕非他能夠承受的範圍。」

「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他換了新工作,當地一家辦理電話卡的通信公司覺得他會幾句蹩腳的中文,是個可造之材,開出一萬五千盧比,摺合民幣不到九百的高薪,他為此感到幸福,不斷感謝三千萬神靈保佑,感謝我這個流浪在當地的異鄉人。」

「這就是尼泊爾真實的經濟狀況,富有的人住在國王大道或者那亞巴扎富麗堂皇的大別墅里,支付百分之三百的巨額關稅,購置平治和路虎。」

「另外還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他們幾乎一無所有,拿着全世界最低的薪水,每天吃一碗廉價的度印長條梗米,一勺加入姜粉和香料的咖喱,住在簡陋的棚子裏,搜遍全家,甚至找不到一把菜刀,只能用種地的鐮刀削土豆皮,切洋蔥。」

「相比之下,瑪雅家已經算處境不錯了,起碼她們遠離了種不出幾粒大米的山區,來到首都,全家人在郊區租了兩間沒有自來水的房子,父親和哥哥每天在建築工地工作,帶回全家人所需的糧食和葵花籽油,如今瑪雅也有了一份工作,工資雖然不多,但至少可以讓家裏每周吃上一頓雞肉,餘下的錢還可以支付妹妹的學費。」

「瑪雅告訴我說,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能有一個自己的房間,不用很大,能擺下一張床就夠了,那樣她就不用再和妹妹,外公,外婆,以及年幼的弟弟擠在一起了。」

「交往之後,我去過兩次瑪雅的家,準確來說那是兩間空空如也的毛坯房,沒有自來水,洗手間是全樓層所有鄰居共用的,家中唯一的電器是電燈,睡覺的時候打地鋪,睡醒了再把被子收起來,堆疊在角落裏。」

「瑪雅母親給我做了飯,幾塊咖喱雞肉,幾片生黃瓜和胡蘿蔔,一小杯當地最便宜的酸奶,他們都不吃,在四周笑着圍觀我,令我那頓飯吃的無比尷尬,後來瑪雅告訴我說,那天只買了一個雞腿,是給我自己準備的,而她們吃的是土豆和南瓜葉子。」

「我去!這也太慘了吧!」

「世界上真有這麼窮的地方嗎?」

「忽然有種想要拯救的衝動是怎麼回事?」

「聽不下去了,人家已經那麼苦了,主播去別做客怎麼也不帶點吃的喝的?」

觀眾們紛紛發言,他們為那遙遠陌生國度的貧瘠而傷感,卻忘了自己其實也並非生活在牛奶與蜜的世界。

或許只有普通百姓才最懂普通百姓吧,經歷過最近幾年被關,被迫失去收入,失去自由,無法發聲的痛苦之後,直播間眾人依然見不得人間疾苦,說明華夏百姓是世界上最天真和善良的一群人,他們勤勞隱忍,理應過上比現在更好的生活。

有趣的事,觀眾們只是感慨生活艱難,卻沒有任何人,哪怕直播間里一直等著看趙楠笑話的女生,也沒有懷疑過這段經歷的真實性。

因為在過去幾年裏,大家已經看的太多了。

從某種程度來說,所有人都應該感謝那幾年,因為在那之前,所有人都被他們營造出的花團錦簇所迷惑,為他們虛擬出的遠大未來而熱血沸騰,人們只顧著詩與遠方,卻忘記了就在自己身邊,還有無數被時代拋棄的同胞,那些弱勢的,可憐的人。

那幾年,讓我們終於停下了對宏大敘事的沉迷,去看,去感受真實的世界,無助的老人和幼童,撕心裂肺的父親和兒子,趴在陽台上苦苦望向遠方的人,喊破了喉嚨卻發不出任何哪怕微小的聲音。

那幾年之前的人們,生活在虛幻里。

而今天的人們,生活雖然冰冷,眼睛裏卻漸漸看到的真實。

所以當趙楠講述瑪雅一家生活的時候,雖然隔着千萬里遙遠,雖然有着不同的文化和風俗,直播間所有觀眾卻依然感同身受,忍不住發出一聲嘆息。

或許就像國際歌里唱的那樣吧,無產階級除了解放全世界所有無產階級和所有受苦的人,沒有任何退路。

對他們來說,英特納雄耐爾是荒誕不經的口號,是傻子的吶喊,但對無產階級來說,卻是最終的宿命。

直播間里躁動了起來,儘管大家的日子也不好過,但還是有很多兄弟產生了一種難以名狀的衝動,想要以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做點什麼。

這時候,趙楠拿出手機,打開相冊,向所有人展示了一系列關於瑪雅的照片。

只見那是一個樣貌十分清秀的姑娘,五官立體,有一雙大大的眼睛,留着長長的黑髮,身材瘦瘦小小,和趙楠站在一起,就彷彿是大學生和小學生的差別,羞澀又恬靜的摟着趙楠胳膊。

照片有很多,有趙楠為瑪雅拍的,有他們兩人在公園,在費瓦湖划船的自拍,還有瑪雅過生日,兩個人一起吃肯德基。

「瑪雅最不喜歡的就是我亂花錢,哪怕過生日,也就是吃頓肯德基。」趙楠一邊回憶一邊說道:「任何時候她都會阻止我打車,帶着我走很遠的路,去趕當地的公交車,尼泊爾所謂的公交車其實一種摩托三輪,車廂里總是塞著滿滿的人,擠的像沙丁魚罐頭一樣,開起來搖搖晃晃,還充斥着濃重咖喱混合汗臭的味道,但瑪雅卻一點也不在意。」

「我帶她吃過兩頓中餐之後,她就再也不願意去了,儘管她說自己很喜歡那道叫京醬肉絲的菜,但中餐實在太貴了,路邊的MOMO餃子才四塊錢,炒飯和炒麵同樣只要三四塊,就連堪稱豪華的達樂芭咖喱米飯套餐,花費也不過十塊,放在中餐廳還不夠半盤子酸辣土豆絲。」

「我帶瑪雅去買衣服,她拒絕了國王大道的品牌專賣店,一頭扎進當地服裝批發市場,經過很長時間的比較和討價還價之後,終於選中了一雙鞋,六百盧比,摺合民幣還不到四十塊,連衣裙加上一件長袖T恤,剛好一百塊出頭。」

「我買了,送給她,就是這樣廉價的一份禮物,卻收穫了熱烈之極的擁抱,和開心到飛起的笑容,以及眼眸中隱藏不住的幸福。」

「是的,幸福。」

「我時常在酒後醒來的夜裏,翻開這些相片,漸漸我終於明白了,瑪雅讓我最留戀的既不是身材凹凸有致,也不是為我洗衣做飯,而是幸福和滿足。」

「從始至終,她的眼睛裏全都是我,對我沒有任何要求,有的只是滿足和幸福,每次她到廟裏祈福,都會感激神靈賜給了她一個我,而我的存在,就是她的希望,她的幸福,她的全部。」

「這樣一個姑娘,我又怎麼能忘呢,即便我自己多吃些苦,只要能讓她過的幸福,所有一切付出就是值得的。」

情到深處,真心流露。

趙楠默默說着,每一句話都說到了在場眾人心坎里。

從古至今,華夏男生都是最勤奮,最甘於付出的人。

他們害怕的不是付出,而是錯付。

他們害怕的不是最後沒有結果,他們是害怕輕慢,害怕無所謂的態度,害怕從一開始,就註定不可能有結果。

「說的這麼好,你和瑪雅怎麼會分開呢?」

「就是,你們怎麼沒在一起?」

「切!天下男人都是一個德行,得到就不珍惜,恐怕這位瑪雅姑娘早被他給甩了吧?」

「渣男!」

「以前我以為主播只是個王八蛋,現在看來,他還是個專門欺騙外國小傻妞的王八蛋!」

一些難聽話出現在屏幕上,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那些希望外卷計劃徹底失敗的人。

但即便是直播間里趙楠最忠實的粉絲,其實心中也充滿疑惑,罵人當然不對,可趙楠的話卻是前後不合邏輯。

他如此在乎瑪雅,那麼問題來了,瑪雅如今在哪呢?家長都見了,怎麼最後沒在一起呢?

面對鏡頭,趙楠表情漸漸沉了下來,他微微低頭,用力攥緊拳頭。

呼~

趙楠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身子佝僂了起來,手掌用力揉了揉頭髮,似乎很難受的樣子,心臟被某種物質堵住,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這個問題問得好啊。」半晌后,趙楠方才露出一個苦笑,用沙啞的聲音說道:「2015年4月25日14時11分,尼泊爾發生了一次異常慘烈的大地震,震級八點一,造成無數房屋倒塌,城鎮被夷為廢墟。」

「震級八點一是什麼概念呢?」

「我國的汶川地震,等級是八級。」

「地震發生的前幾天,我因為父親住院,告別瑪雅臨時回國。」

「只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那一別,竟然成了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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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外國女友是怎樣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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