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夢醒時分
「晚安，泰妍~」
「嗯，oppa，晚安~」
燈光熄滅，靜謐之中，遍地安寧。
金泰妍安靜地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睫毛隨著呼吸微微顫抖，他望著身側的她，嘴角帶著一抹溫煦的淺笑，為她拉了拉毯子，免得著涼。
睡著的她，宛若滴落凡塵的精靈,帶著一股靈動的氣質，讓這幽暗的房間,散落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光彩。
她，睡著了，他，卻一如當年，沒有什麼困意。
他小心翼翼地起身下了床，害怕發出聲響，吵醒了睡覺本就不算安穩的她。
工作還有很多，運動也沒有做，今天還遠遠沒有到結束的時候。
門扉開合，光線轉瞬即逝，幽邃重新佔領了整個房間，只不過，不同的是，這裡，出現了一雙明媚的眼眸。
是的，她，其實並沒有睡著,這都是演技。
不過，哪怕是她的腳演技,在他眼中，依然是影后級別的完美。
最起碼，他沒有察覺到異樣。
也許，是他壓根不在意，也許，是他故意的，現實，就是這樣，現在的她，一個人躺在這裡，思緒再一次揚帆起航，伴隨著微風，搖搖曳曳，緩緩飄向遠方。
……
姜珠妍懷孕的消息，她也知道了。
試管嬰兒的事情，牛靜一也告訴了她。
他的解釋，她相信,但她無法信任的，是即將成為母親的姜珠妍。
自家男人的好,她清楚，她覺得，姜珠妍那個女人也清楚。
她從來不會低估一個孩子對於女人的改變，到了那一步，姜珠妍，真的不會產生想要組建一個完整家庭的想法么？
上層圈子，儘管她沒有身在其中，但其中很多齷齪，她還是了解一二的。
她知道，到了姜珠妍這個地步，想要結婚，可以選擇的對象，屈指可數。
而他，不能算是最合適的，但一定是姜珠妍最熟悉也最了解的那一個。
那個時候，唯一的阻礙，就是她了。
就算他一如既往地堅定，可她，真的可以抗住那種來自於頂層的壓力么？
她……不知道……
……
金泰妍用力閉上了眼睛，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暫時摒除了那些讓她煩躁的繁思，努力轉移著自己的注意力。
她的solo專輯，已經正式提上日程了，製作方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些別的原因，她獲得了不少話語權。
也就是說，某種程度上，她可以將自己喜好，糅雜在這張有著很多特殊意義的專輯里。
更何況，牛靜一的筆記本電腦里，有很多段旋律，她已經覬覦，不對，是預定很久了。
就是牛靜一最近忙著出道，一直沒有時間去完善。
其實，有幾段旋律就已經足夠了，公司這麼大的編曲部門，完善旋律和編曲的事情，也不是非牛靜一不可。
但她總覺得，就這麼直接拿走牛靜一那些未完成的心血，不論是以嫂子的身份，亦或是以朋友的立場，都有些過於說不過去了。
哪怕牛靜一其實並沒有太在意這些事情。
而且，她也很想知道，那些旋律的完整版，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不過，靜一終於要出道了……
——oppa應該也很開心吧……
——原來，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
……
燈火明亮的書房中，牛宇一坐在電腦前，瀏覽著一份明細繁雜的投資收益報表，眉頭不自覺地緊緊蹙在一起。
決策工作，不算困難，只是繁瑣。
當然，也意味著更多的壓力和責任。
嗡——
驀地，手機振動，發出聲響，打斷了這一片持續的默然。
轉移視線，一個名字，出現在了手機屏幕上。
【珠泫：oppa，我就要出道了~】
【珠泫：明天有時間么？】
【珠泫：我們見面吧~】
【珠泫：這可能也是我最後一次可以這麼光明正大地出門了，以後就不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珠泫：就當是送給我的出道禮物了~】
……
片刻之後……
【宇一oppa：好，我去接你？】
【一家咖啡店的地址】
【珠泫：不了，oppa，在這裡等我吧~】
【宇一oppa：好的。】
【珠泫：然後，我們去遊樂場吧，我已經很久沒有去過了~】
【宇一oppa：知道了，都聽你的。】
【珠泫：那麼，明天見，oppa。】
【宇一oppa：明天見，珠泫。】
……
「您好，請問您需要什麼？」
「一杯拿鐵，謝謝。」
「好的，稍等片刻，一會兒我給您送過去。」
「好的。」
……
清晨的陽光，耀眼，卻不算如何熾烈，夾雜著充沛的活力，將這世間的一切映的金黃。
幾縷熱氣，徐徐上升，面前的咖啡，散發著一股誘人的香氣，就像是這家咖啡店，寧靜中，透露著一種典雅的氣息。
牛宇一端起杯子，小小抿了一口，苦澀的咖啡混合著牛奶的醇厚在舌尖翻湧，舒緩著最近持續繃緊的神經。
今天發生的這一切，都源於一份計劃之外的決然。
以現在自己的狀況，他不應該再和裴珠泫有更多牽扯了，尤其是現在關係還沒有進一步越界的狀況下。
這段時間，他注意到了，她在刻意減少著和他聯繫的頻次，主動拉遠了和他的距離。
他知曉了她的意願，也在小心地配合著她的行為。
裴珠泫漂亮么？
漂亮，這一點，毋庸置疑。
但是，人類，終究不是野獸，不可能僅是憑藉生理本能，去面對這個滿是意外的世界。
理智，是枷鎖，是束縛，可同時，也是保護。
他，知道自己的處境，也知道她到底需要什麼。
但很多東西，他既給予不了，也無法承諾。
因此，就這樣順其自然地退回到曾經那種普通朋友的地步，對於他和她來說，才算是最合適的以後吧。
……
叮鈴鈴——
門扉開闔，敲響了門上掛著的小鈴鐺，一個嬌小的人兒，出現在了這裡，來到了他的身邊。
「oppa~」
帽子和口罩，可以讓人難以看清她的臉龐，卻無法遮擋她那雙明媚動人的眼眸。
或許，世間真的有這樣一種人，她在哪裡，哪裡便是無盡的風景。
「來了？」他輕笑著開了口，「休息一會兒？」
「不，我一點都不累~」她背著手，眼睛眯成了彎彎的月牙，嬌俏地搖了搖頭，「抓緊時間，現在就出發吧~」
「好。」他站了起來，「我們走吧。」
「嗯~」
……
樂天世界……
過山車，海盜船，跳樓機，大轉盤……
出乎意料，在他印象里膽量並不如何出眾的她，今天的選擇卻格外刺激。
所有的高空項目，一個不落，她全部都體驗過了，哪怕臉色發白，手腳發軟。
彷彿，想要瘋狂，想要發泄，想要留念，想要，記住今天所發生的一切。
她圍繞著他轉來轉去，帶著他東奔西走，他也被她的情緒感染到了，一整天，他們都在肆意地大笑著，放縱地玩鬧著，歡喜地分享著，就像是，男女朋友一樣。
只不過，沒有言明，卻又相當默契的是，自始至終，她和他，沒有任何肢體接觸，宛若，早已寫好了這段故事的結局。
……
太陽逐步靠西，時間漸漸流逝，最後，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絢爛的光暈，猶如薄霧，為這繁華的夜景，披上了一層朦朧的薄紗。
摩天輪上，座艙里，她和他，面對面，安靜地坐著，白天的笑鬧和親近，宛如幻境，此刻，不復存在。
取下口罩，摘掉帽子，末端粉紅的長發披落，對面的她，望著窗外，眉眼間帶著一抹清麗，宛若謫落的精靈，周身縈繞著出塵的氣息。
不遠處，煙花爆開，暈開了夜空，也渲染了她白皙的面孔，他望著她，忽然笑了出來。
她聽見了他的笑聲，疑惑地看向了他，滿心不解。
「抱歉……」他擺了擺手，「只是覺得今天的自己有些荒唐，不太像是自己。」
噗嗤——
她想起了他白天的樣子，也同樣捂著嘴，笑出了聲。
「珠泫吶……」
「oppa……」裴珠泫半倚著靠背，縮起了身體，打斷了他，目光飄忽地散著，「你知道么，終於，我就要出道了……」
「嗯。」他應了一聲，沒有插話，只是靜靜聽著。
「這麼多年，我真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每天一睜眼就是上課，練習，考核，評級……」
「我又是歐尼，孩子們都在看著我……」
「那段時間很累，每一天我都想放棄……」
「我一直在懷疑，我是不是選擇錯了，也許，我根本就不適合這條路……」
「那一天，靜一拉著我和澀琪去了一家占卜店……」
「老闆說，紫色水晶項鏈會帶給我此生的姻緣……」
說到這裡，裴珠泫攏了攏耳邊的頭髮，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很傻，對不對？」
然而，還沒等他回答，裴珠泫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就像是，害怕聽到他的聲音一般。
「但是，那個時候的我，相信了……」
「相信命運，相信姻緣，相信一切都會變好……」
「我還給那個他去了一個名字，紫色先生……」
「我會和他聊天，這樣，練習其實也就沒有那麼苦了……」
「後來，oppa，我遇見了你，我的紫色先生……」
裴珠泫一邊說著，一邊牽起了他的大手，放到了自己的臉頰上。
她慢慢蹭著他的掌心，貪婪地攥取著他的溫暖，似乎想把這一切深深地留在自己的記憶深處。
他，臉色被陰影覆蓋，依然一言不發。
「謝謝你，我的紫色先生……」
「謝謝你的陪伴……」
「謝謝你的包容……」
「謝謝你的耐心……」
「謝謝你陪我一起走過那段最困難的時光……」
「過去的一切，猶如一場美好的長夢，只是，現在，我想醒了，可以么？」
……
滴答……滴答……
不覺間，她的淚水，劃過了他的手背……
他的耳邊，是她的傾訴，是她的心聲，是她的情話。
然而，他有些分不清，這些話的主人，究竟是誰……
是他么？有些像，又不太像。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旅程，眼前的人兒啊，即將步入新的人生。
既然有了決斷，就不應該再對錯誤的曾經留有懷念。
現在，這樣很好，這樣就好。
「好。」
坦然地注視著她的面龐，他微笑著，緩慢卻又堅定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恭喜你，珠泫。」
「祝願你，出道大發。」
咔噠……
她和他的座艙，來到了最低點，門，開了……
她笑了，笑得美麗，笑得坦誠，笑得釋然……
「謝謝你，宇一oppa。」
……
「到宿舍了，讓靜一給我發個信息。」
「好的，再見，宇一oppa。」
送她上了車，為她關上門，目送她離開。
而後，轉身。
男人向左，女人向右，背對著背，間距愈遠，卻無人回頭。
再見，再也不見，下次見面，應該，就只是朋友了吧。
夏夜慢慢，夢醒時分，莫過如是。